44 破釜沉舟(四)(1 / 1)
接下来,鬼符去了银行,给俞锦的帐户里存入了五十万。这当然大大高于他先前给俞锦承诺的数目,但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俞锦身陷险境,他理应多付她一些报酬。
一想到俞锦,鬼符不免还是有一些歉疚。但是,事已至此,他绝不能置秋儿的安危不顾而去营救她,更何况这个计划是他这十年来唯一的目标。
如今,鬼符能想到的两全之策就只有这一招,想必杜老三在没有他的消息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等到他有了警觉,叶擎天恐怕已经出手,一旦他们拉开阵帐,要保住俞锦的性命,应该不难。
这一次,鬼符拿出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已经是破釜沉舟的做为了,要不是因为俞锦被扣作人质,他根本用不着走这一步棋。这样想来,也应该算是尽力了,人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至于其它的,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办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下午四点。鬼符换了一身衣服,在叶家附近徘徊。
叶家大宅孤零零的站立在市郊的山脚下,看上去很是寂寞。鬼符把里里外外的地形看得烂熟于心,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看来叶擎天的确很规矩,并没有在他家附近设埋伏。至于叶家大门口那几个保安,鬼符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只是一堆摆设,唬人还可以,要对会他,还差得远呢。
鬼符深深的吸了口气,现在剩下的,只是等待,等着深夜十二点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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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擎天的车子是在十一点左右到家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鬼符认得他,他就是那一晚企图带着秋儿离开的男人,也就是俞锦所说,让秋儿感恩的那个人。
“哼!”鬼符冷哼一声,一股杀气几乎就在他的眼眸中成形,但是转瞬间,竟又倏然散开。
“算了,何必要横生枝节呢?”鬼符吐了一口气,开始换衣服,换上他每次行动时所穿的那身黑色紧身衣,最后,一块黑巾遮住了他的脸。
这已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他脸颊上的疤痕,已经成了他的标签。所以他在每次行动时,只能以黑布蒙脸,把真实的面孔藏起来,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踏实和安全,就算在行动的过程中被看到,也不会有人能认出他的脸。
深夜十二点,叶家大宅依然灯火通明。
只是有一个房间,除了灯光耀眼外,还特意开了窗。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这个举动似乎过于奇怪。
鬼符微微的冷笑,看来叶擎天是想引他到那个房间去。既然如此,倒省了他不少力气。
鬼符从叶宅右边的围墙翻进院子里,顺着房子侧面的排水管道一路攀上了这座三层别墅,那个开着窗子的房间,就在第二层的最左边。
他看了看四周,除了门口那两个保镖外,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走动。
于是,他爬了过去,踩着空调一步便跃进了那个房间里。
“你很准时。”叶擎天稳稳的坐在一张书桌后面,平静的看着他,并不因为鬼符蒙面的样子而感到奇怪,仿佛早知道他会这样出现。
“应该的。”鬼符往前走了两步,在叶擎天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敢来。”
“我以为你会设埋伏。”
“我的赌注太重,我输不起。”
“我的赌注很轻,我不怕。”
叶擎天顿了顿,再次仔细的看了看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霍然道:“哈哈,年轻人,以你的资质,就是在商场上,也没几个是你的对手。”
“多谢夸奖,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这是你要的一百万。”叶擎天把他书桌上的一只银色手提箱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崭新的百元钞票。
鬼符看了看那个箱子,又看了看他,饶有兴趣的问:“怎么,你不想先看看我的东西吗?”
“没那个必要,你不是还有一条人命要靠着它去救么?我想你不会拿你朋友的性命开玩笑。”
鬼符心中一震,这一点他竟然疏忽了!就凭这一个漏洞,叶擎天就可以省掉这一百万,等着他把那些罪证送上门,想到这儿,鬼符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心里已是冷汗岑岑。
“谢谢!”鬼符由衷的说,他不知道叶擎天是出于什么原因,放了他一马,但是他却因此而对叶擎天刮目相看,这个老江湖远不似杜老三那样惟利是图。
“我祝你能如愿的去你想去的地方,也希望若干年后,我们能以另一种身份坐下来喝茶。”叶擎天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那是一种真诚的赞许。
鬼符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到书桌前,利落的把那个装着钞票的箱子关起来,拎在手中,又很快的退回到窗口,低声道:“东西就在你今天看见我的地方。我相信你有办法保住那个人的命。”
他只说了两句话,交待了两件事。叶擎天也不禁唏嘘,原来鬼符早在中午见他之前,就已经把整件事情计算好了。他见过不少有心机有智谋的年轻人,但是像鬼符这样心思慎密的,却当真不多。
在他即将腾身出去的一刹那,叶擎天叫住了他:“年轻人,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对付杜老三?”
“因为我还想活下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叶擎天会意,点头微笑。
这句话回答的多好。一方面,他若是亲自拿了证据去要协杜老三,他就很难再有“活下去的机会。”另一方面,要是他把证据交给警察,那么他有可能会活下去,但是却绝对无法“过想要的生活”。
真是难得的人才啊!叶擎天在心里感慨的叹息着。
鬼符却早已掠窗而出。
就在他的脚步落在房子前面那柔软的草坪上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惊呼:“什么人?”
原来,一个巡查的保镖正巧从房子后面转过来,只是,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就被鬼符一脚踢昏了过去。
鬼符没做停留,径直往右边他跳进来的那面墙冲了过去。在即将跑出这栋房子的范围之时,他听到一阵狂吼:“放我出去,蠢货!快放我出去!”
他听出来,那是叶震宇的声音,应该是在这一边的第三层那个位置吧。
他的脚步却没有片刻停缓,直到翻墙而出。但是在他几乎就要翻过围墙的那一秒,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一个女子的惊呼。
他不知道最后听到的这些内容包含了怎样的意义,也许是他的身影被其它人发现了,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凌晨一点,秋儿在等着他。
鬼符强压住自己内心激荡的狂喜,飞车而去,凌晨一点,鬼符这个名字便会永远消失,世界上,只有一个月,是秋儿一个人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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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的师范学院像这个城市一样,正沉睡在寂静的冬夜,没有一点声息。
月的车子划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停在师范学院东门。
东门外那几盏昏黄的种灯忠诚的守护着夜色的中矗立的大门,灯下是那几株白杨光秃秃的枝杈摇摇晃晃的影子,像个多爪的魔鬼,在冬夜的寒风里舞蹈。
月仔细的看了整条街,没有秋儿的影子,他有些意外,似乎还夹杂着轻微的不安。
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秋儿的号码。
“嘟——”一声,两声,三声……
月的心情随着这一声声的等待渐渐冷静下来,又从冷静渐渐升至焦急的温度。
“秋儿,你在睡着吗?秋儿,快快醒来吧!秋儿,快接电话呀!”月轻轻的急切的对着电话的盲音呼唤着,却始终等不到那一声熟悉的回答,直至手机自动断线。
月放下手机,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平静下来,然后,再一次的拨通了那个号码,他告诉自己,说不定秋儿睡得太沉了,说不定她此刻正在赶过来……
就在月焦灼到快要绝望的时候,电话通了。
“秋儿!”月大声呼唤,带着欣慰和狂喜,还有那劫后余生一般的酸楚。
可是电话的那一头,却没有任何声音,那种诡异的沉默让月的激动瞬间凝固,他定了定神,试探的,甚至竟有一些恐惧的,重复:“秋儿?”
这一次,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缓缓道:“福儿,你的秋儿我给你请到家里了。”
那声音混厚,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月的心脏停跳了,呼吸停止了,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呼之欲出的绝望如一个至寒的冰窖,把他整个人瞬间冰封。
“福儿啊,你的秋儿在我这里,正等着你办完了事,回来接她呢!”
电话的盲音再次响起,那频繁的‘嘟嘟’声,如一串串子弹打进月的胸膛,他几乎崩溃!
“秋儿!”月声嘶力竭的咆哮撕开了冬夜的寂静,那些在路灯下舞蹈的枝条此刻显得更加疯狂,正如群魔乱舞,演绎着来自地狱的招唤!
十分钟,月,经历了十分钟的崩溃。
十分钟后,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融进车箱里的黑暗,那是鬼符眼睛,是地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