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灰衣人（1 / 1）
青芝为我送了命，而我之前还在怀疑她的动机。一天前她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还在宫里挥洒着她惬意的青春，而刚才，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凋零。
这个仇，我一定要替青芝报回来。
这一哭，哭得肝长气短，全身脱力。
半晌，我坐起身来。这是一个旷无人烟的山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处黑漆漆的，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动物传来声响，我不禁有些毛骨耸然。咕咕，又是一声响，这次声音很近，我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我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我这才觉得经过这大半天的折腾，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饥饿一意识到，就再也止不住，只觉得肚子里象有刀子搅似的，我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没看到人家，有银子也不知去哪里买。
忍忍吧，想想红军万里长征，想想非洲的灾民，这么一想，肚子好受多了，我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昏昏睡去。
“铃铃吃饭了。”哥哥从烤箱里拿出一只烤鸡，兴冲冲地端出来，“哎呀，烫死我了。”哥哥俊朗的面容扭曲了，把盘子往桌上一摔，疼得手捏着耳朵又是跳又是叫。
我又好气又好笑，烤鸡的香味阵阵飘来，哥哥的手艺真是好得没法说，我正饥肠辘辘的，一下子口水差点流下来，我冲上去，一把撕下鸡腿啃起来。“好吃吗？”哥哥凑近的面容无比的温柔。
“好吃好吃，别挡住。”我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边用手推开哥哥。
没推着，我抬头看，却见哥哥的面容渐渐淡去，我惊慌起来，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哥哥、哥哥......”
我惊坐起来，只见四下漆黑一片，原来是刚才是做梦。
我这才觉得胸口有点灼热，是小银铃。我摸出银铃，它泛着柔和的银光，似乎有灵性般莹光流转，宛若哥哥宠溺的面容，我不由心里一酸，哥哥，你在家里还好吗？
一阵烤肉的香气飘来，我失声笑了，看来饥饿的人还真容易出现幻觉。
不过香味却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香浓，我咬了一下手指，哎哟，不是幻觉。
我站起身来，只见前面山脚下隐有火光，香味正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饥饿战胜了恐惧，我循着火光向前走去。
远远看到山脚下生着一堆火，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生点火，在这荒山野岭的，夜里还真凉。火光熊熊烧得甚是旺，火上架着一只野兔，烤得油滋滋往下滴，激起更高的火花。火堆边坐着一个灰衣人，头戴着大斗笠，身子屹立不动，只有手不断地翻动着野兔。
是今天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灰衣人，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疑虑，不过饥饿很快把疑虑打消了，管他前面是狼是虎，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走到火前，灰衣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烤。
我咽了一下口水，说：“你好。我饿了，能不能跟你买点兔肉吃。”说完掏出一锭银子。
“我不卖。”灰衣人的嘴唇未动，话音象从腹中传出，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夜里，显得有点诡异。
如果不是饿，我几乎要落荒而逃。
“不过一只兔子我吃不完，可以分一点给你。”灰衣人又“说”，我大喜过望，也不觉得他古怪了。
“我帮你烤吧。”吃人手短，还是主动帮点忙好。
灰衣人静默不语，没有一点让我帮的意思，我讪讪地收回手，又到旁边捡了些柴火，添了几根上去，然后抱膝默默地坐在一旁。
灰衣人烤兔子很细心，很专注，慢慢地翻动，已经烤得外表金黄，香气四溢了，我恨不得他马上说好了，可他还在细细转动，又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在兔肉上划了几刀，又变魔术般地不知从哪拿出个白色小瓶子，往兔肉上洒了洒，一些粉末便均匀地沾在兔子身上，一股扑鼻的香气直透五脏六腑，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兔肉，极力按捺着，生怕自已嚎地一声扑上去，把灰衣人吓坏了。
灰衣人看了我一眼，把兔子从火上移下来，在一块满是年轮的树干截面上细细切割，一会儿，一只整兔就骨肉分离了。灰衣人又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小瓶子，往兔肉上倒了些汁，略加搅拌。
如果不是饿，单是看他如此烹饪已是一种极美的享受，可是现在我的馋虫已经出来了，见他如此慢条斯理地料理，我的眼光已经不知道把他凌迟处死了多少次。
终于，在我即将崩溃，即将不顾一切扑上去的时候，他递过一双削得极为精致的木筷，说：“可以吃了。”
我挟，我叉，我抓，我使出十八般武艺，上下其手，风卷残云，不一会，树墩上只剩支离破碎的几片肉，灰衣人目瞪口呆，一双伸出去的筷子至今还停在半空。
嘿嘿，我尴尬地笑了笑，他只说分一点给我，现在我反客为主，几乎把肉全扫光了，这怎么跟他交代。
终于，灰衣人的筷子落下去，挟起一块肉，放入嘴中，慢慢地嚼着，又极其享受地轻叹了一声。
我惭愧极了，显然灰衣人是极注重饮食，本来兔肉是他细火烹饪，耐心品尝的一道菜，现在却剩下可怜的几片碎肉，你让人怎么品？！
“这兔肉你觉得怎样？”灰衣人突然问。
“好吃。”
灰衣人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显然希望我好好评价一下。
我越发抬不起头了，刚才狼吞虎咽，只知道好吃，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可是怎样个美味法却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兔子地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啊。
灰衣人转过头去，将剩余的兔肉一点不剩地吃了，然后走到火堆边的树下，靠着睡了，再也不说话，一顶大斗笠遮了大半个脸，火光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真是一个怪人！我对他下了一个定语。不过，他应该不是坏人，至少他把兔肉都让给我吃了，从这点上说，我更象一个坏人。
吃饱后，一股倦意袭上来，我看了看灰衣人，他已经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入睡了。他应该不会侵犯我吧。我低头看了看，衣服零乱，满身狼藉，这副模样，谁都不会有兴趣吧，而且他好象对我也没有恶意。
我学着他找了棵树，捡了根较粗的树枝抱在怀里，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等我在鸟儿清脆的叫声中醒来时，天已大亮。我睁开眼，对面的灰衣人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一堆灰烬。空气中似乎还飘着烤兔的香味。
我站起身来，一件衣衫从我身上掉到地下，我拾起一看，愣住了，这件衣衫不是我的，是一件灰色布衫，昨天灰衣人穿的正是这一件。
我捧着灰衣，心里滋味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