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家族（1 / 1）

我发现自己最近很是困倦,大概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吧.折戟常常过来看我,要我注意休息.对于他,我真的有太多的对不起.他总是用手轻轻抚摩着我的肚子然后说:”宝宝,父王来看你了.”神情那般的满足和幸福,不像个皇帝,只是个平凡而快乐的将要做父亲的人.

紫妃已经有很长时间只待自己的宫里了,近来又常到我这儿来,温和柔顺了不少.

“太后.”

“快别这样,瞧你的腰都快弯不下来了.”她走上来,扶着我.我知道,她关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温柔地替我梳着头发,使我疑心自己是回到了娘身边.原来她也有如此善良和顺的一面.

“该是个小皇子吧.”她摸摸我隆起的肚子.

我茫然,这个孩子本是不该出生的,可我又能怎样呢?他是无辜的啊!汲源怕是不知道吧.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紫妃,岁月到底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些印迹的.不难看出,她遗不再年轻.可那张美丽的脸后面掩藏的东西就更多了.要是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怎样呢.我不禁有点儿不寒而栗.此时北风又呼呼作响,我越发觉得寒冷了.也不知道,远在天边的浚雒怎么样了……

入夜,我很快便沉沉睡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折戟还在批阅折子.看着他的背影,我在心中默念了不知道有多少遍对不起……忽然,他转头来:”掩月,快睡吧,注意休息.”

“对……”我差一点儿就要说”对不起”了.好歹止住了.这才明白自己对他的歉意有多深

“当然对了,有了孩子连说话都是这样怪吗?”我怕他灿烂的笑容会突然间变成狰狞的怒容.于是赶紧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汲源真是胆大.这种话都敢说.哈哈,果然是朕没有用错人.”我突然听见折戟这样说,不由一惊:汲源,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状况了.

……

我和豆花在花园中散步,天阴沉沉的.我看见下朝的大臣好像在议论着什么,像是很重要似的.隐约听见是关于汲源的,我的心不由紧了起来.

回到宫里,折戟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皇上,大臣们都在议论什么呢?”

“朕正要告诉你.是你哥哥汲源.昨天他向朕上了个折子,说是要朝廷救助边疆地区.”

“皇上怎么看待?”我很是着急.

“朕觉得这个建议提得很好,只是边疆那边是属于宜旧的管辖范围.他如何会上这个折子,朕觉得边疆那边必有问题.”

“宜旧?那不是皇上的舅舅吗?”汲源这是要干什么.

“朕也制动,宜旧的势力不小,而汲源只是个新晋的.不过,要是有问题,朕一定会严办!”折戟的语气加重了.我知道,朝廷中又将有一场风波.

“掩月,你也别多想了,汲源是对的,朕支持他,相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宝宝,知道么?”折戟突然低下头来,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宝宝,你在听么?”

我又觉得万分难受了,折戟,他并不是你的孩子啊!

北风又吹起来了,似乎一天比一天寒冷……

折戟的脸越发得冷峻了.我知道关于宜旧的事情就要真相大白了.

我依然每天和豆花去花园散步.进入冬季,几乎没什么花了,只有几株早梅傲然开放着.我不知道汲源是否也想做傲雪的红梅,对抗那朝廷中的不正之风.无论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依然为他深深担心着.因为他不是孤单的,他有好多抛不下的人:爹,娘,红慧.万一他有任何不测,我不敢想象他们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

“嗯?豆花,什么事?”

“您在想事情,别冻坏了身子,还有孩子呢.”豆花总是提醒我要保护好孩子.

“嗯.这儿有些冷,回宫吧.”我忽然间觉得头有点儿痛.

“娘娘,您怎么了,不要紧吧.”

“应该没事的.就是头……”我的感觉越发得不妙了.

“先回宫,再宣个太医瞧瞧吧.娘娘,现在您的健康是很重要的,别伤了孩子.”

“豆花,看来你很喜欢孩子嘛.干脆我把你送出宫去,嫁个好人家,那时你不就可以有大堆孩子了?”真是个可人的姑娘,让我生着病还想逗她.

“豆花哪儿都不去,要跟着皇后娘娘.”她竟有些脸红了.

我看着她,想到了自己.其实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竟然这样当上了皇后.众人看来,我是幸运的,其实不然.我失去了浚雒,失去了幸福.我又想到了浚雒曾经说过的世事难料!余下的路该怎么走,大概也只有命运知道了……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太医来了.

“哦,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头痛.”

“还有什么其他症状了么?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千万要保护好啊.”

我点点头,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却受到了天下最多的祝福和关心.

太医稍作诊断.

“娘娘,稍有些风寒.目前您不宜吃药,就暂且在宫中休息一段时间罢.最近天气冷,请您千万不要出去.若是吹了冷风,可能会有危险.”

“你说的危险是……”

“孩子可能会不保,对您也是有伤害的.臣,实话实说.请皇后娘娘务必记住啊!”太医一字一句的说完,看来是真的.

不能到花园散步,我只能看看窗外的风景.然而风景毕竟有限得很.无聊的时候,还会找照花说说话.我发现近来紫妃很少来了,折戟好象也很忙.这一点令我害怕,担心是不是汲源那边有什么事…..

我决定去折戟那儿问问.

“皇上.”

“掩月?你怎么来了?你得了风寒,要注意休息,千万别伤了身子啊!”折戟看上去好不担心.

“这点走动应该是没问题的.皇上,汲源和宜旧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折戟皱一下眉头,”朕没想到,舅舅是那样的人.哼!不过现在证据尚为不足…….”

“汲源,他……”

“你哥哥汲源真的是个人才,这样大的问题以前是有几个大臣提过的,但终究因为害怕舅舅的势力而放弃.他是朕的母族又如何?汲源就一直没放弃,朕没看错人!”

“只要皇上立场坚定,臣妾就放心了.”

“豆花,伺候好皇后.”

“是,皇上.”豆花扶着我走了出去.

我抬起头来,一连好多天都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要压下来似的.也不知道我的心这样有多久了.但愿汲源一切都好,家里需要他……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候.

天气又冷了些,不过终日的休息让我的身体少少好转.我发现自己的肚子又大了一些.每次用手轻轻抚摩的时候,我似乎都能感到他的心脏微微的跳动.我开始喜欢这种感觉,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孩子啊!

豆花也喜欢轻轻臌摩我隆起的肚子.她总说:”定是漂亮的孩子呢!”

“小丫头,尽是嘴甜.”豆花总是能使快乐起来.

“可不是吗.皇上长得那么迎武,娘娘您又这么漂亮,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有错?”

我又暗淡下来,深深的负罪感包围了我.

“豆花,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我躺在床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想了很多.我闭上眼睛,唯有在梦中才能忘记一切……

谁知一梦过后,一切都变了.

我看见折戟站在我床前,神色灰暗.

发生了什么?

“皇上.臣妾刚刚有些累了.”我支起身子.

折戟什么话也没说,走上来,抱住我道:”掩月,对不起.你哥哥汲源他……遇刺了.”

“臣妾不明白……”我的眼,模糊了.

“掩月,都是朕不好,是朕支持他干下去的.要怪,你就怪朕吧.”我从没见过折戟这样的低声下气.

“不,皇上,这不怪你的.告诉我,是不是宜旧干的?”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峻.

折戟点点头:”是,是他派的杀手.那个杀手已经召了.掩月,你并不孤单.你还有我呀……”

我苦笑一下:”我爹娘,还有我嫂子呢?”

“想哭就哭吧,掩月,不要憋着.”

我伏在折戟怀里,哭得没有声音,却像是流尽了一生的泪.我,到底是脆弱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豆花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我的.我用几乎是颤抖的手打开信封……我感到是整个宇宙都向我压了过来.

红慧自刎了!

一切悲剧都来得那么快,措手不及.我的爹娘该怎么办……

“臣妾要回家,请皇上批准.”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流了多少泪,已经红肿成了什么样子.

“要小心.”折戟不甚担心.

“臣妾知道.”

……

我坐在马车上,掀开布帘,看见了今年冬天的第一片雪花……

推开家门,我接连看到了爹娘悲恸的面容,他们是那样的憔悴和苍老啊!

“掩月,小心点.娘来扶你.”娘的眼中,无尽忧伤.

爹无语,默默地领着我来到厅室.汲源和红慧并排躺着.

汲源还是那身宝蓝色的袍子,上面的血迹还未干透.我伸手触到了那血,腥红腥红的.一刀而已,他的年华便不复存在.

哥哥,我不怪你的……

我转身,红慧的脸还是那样的安详.为什么这么傻呢?她真的好像颜太妃,等了一生,追随了生……

此刻,我早已没有力气再哭,倒在了娘的身上……

这场雪下得好大好大,雪花漫天卷地的袭来,夹裹着素白的飞舞着的纸片,一点一点将我的心掩埋,然后吞噬.都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感到冷极了,不知道孩子是否也和我一样.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送走了汲源和红慧.无尽的悲,无尽的痛正如这漫天飞雪.一片洁白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唇上.化了么…….我还以为自己的身体早没温度了呢.一滴.两滴,三滴……是雪水么.不,不是的.是---------血水!红得耀眼,如同冬日里女放的红梅般妖冶,炽艳.我这才知道,原来,颜太妃,汲源,红慧还有我都不是红梅,我们只是漫天风雪中几片微小而薄弱的残瓣.

雪从我的嘴角慢慢流出,地上的红梅愈开愈烈……

娘来了,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孩子,原谅我.我,不能保护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