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1 / 1）
属于黄昏的光一点一点的离散，暮色越来越浓重，黑夜来临了……我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移动半步。
我不知道要怎么理清这一天下来大悲大喜的交错。只觉脑子嗡嗡作响，眼里什么都看不见，突然灯亮了，我抬头看了看，民智的妈妈苏会长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愣的望着她，冷冽的眼神，怒火中烧的唇角，半天，我也没动，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僵的没有办法移动了。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苏会长终于说话了，一脸轻视，语气凝重，“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您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没有吗？我感觉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吧？”她冷冷的看着我，目光冷的像一把利剑，直逼过来。
我怔怔的迎着那目光，仿佛要做出最后的决择，不想再害怕这种目光。民智不幸福？民智和流星有约定……她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我在这里到底扮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难道……我真的要一步步沦为民智的情人？
不……不……就算不是这样，我也已经受够了这种如同浮冰上行走的日子，步步小心，处处留意，看着别人的脸色，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就怕哪天稍不留神，就会溺入冰寒刺骨的深潭……而现在，这个深潭对我来说已经不在同以前的意义了……因为民智……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约定。
只不过……只不过……他说过，说他直到呼吸停止才会放开我的手，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假的吗？我的心像一块块的被撕裂了……
这世界果然没有什么纯粹永恒的爱情……
“没有想到你也会用孩子来拴住男人，这还真是我没有想到的。”原来她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我没有说话，好像是麻木了吧，只是开始怀疑我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不该来，真的不该来，不该和我受这样的侮辱……
苏会长没有理会我，依然下达命令的跟我说道：“你和民智结婚可以，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她答应我们结婚了？可是……我们现在的婚姻还有其他的意义吗？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你要说服民智必须到公司工作。他现在不肯回公司，但是他是我们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也是他的使命，所以，你要说服他回公司，不要再演戏……”她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是说着说着她嘴角扬起一个轻视的微笑：
“你应该有这个能力吧？你们中国女孩子都这样吗？为了嫁入豪门不惜自己的名誉用孩子拴住男人？”
我感觉我已经到了最后的防线，当清晰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用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尖锐的噪音叫道：“请您收回你说的话！”
她对我的举动显然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平复了：“你居然和我这么大声说话？太没教养了！”
“请您收回你说的话！”
“你们中国人都这样和长辈说话？”
“您太过份了！你可以污辱我个人，但是不可以做为中国人污辱，在这里，我就代表中国！”
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的好像挺伟大的！但是你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很没教养！这不得不让我怀疑……”
“不是，”我不等她说完就马上打断说：“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您这样随便污辱别人国格的人才是最没有教养的人！”
“你……”
我僵硬的站在那里，心里怒潮翻腾，看着她快把眼睛掉出来似的望着眼前的我，我心里更是激动不已，不由的声音更大了：“像这样说随便说别人没有教养的人，随便污蔑别人国格的人才是我眼里，不——才是最没有教养，没有素质的人！”
“你——”她也像是达到了极限，突然站了起来，脸色煞白，一口一口喘着粗气，“你居然……”
“忆南！”民智愤怒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民智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眼里难以置信的瞪着我，我回头看了看他，又回来接着瞪着苏会长。
民智走到我身后，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和妈妈说话？”
苏会长看到民智，马上捂住胸口，倒到沙发里。民智马上扶住坐到沙发里，紧张的问道：“您没事吗？”
“你叫她走……”苏会长弱弱的吐出几个字。
民智回过头来，愤愤的冲我嚷道：“马上和妈妈道歉！”
我的记忆里民智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我，我看着民智的眼睛突然发现我对民智是那么的不了解，那么的陌生。
“我没有错，我不道歉！”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理直气壮过。
“什么？”民智怪异的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再也不想……看到她！”苏会长的声音颤抖，语调开始微弱起来，“马上走！”
“妈妈……”民智说道。
“好。”我吞下眼泪，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已经释然：“我会走，正如您所愿，从此……和罗民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不要认为我这样就是认错了，不是，我没有错！”
民智马上转过脸来一不胜愕异的盯着我，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卧室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开始收拾我的手提电脑和我的东西。民智跟了进来，一把拉过我叫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已经受够了！我不要再这样忍下去了！我也有自尊！”
“什么？”他难以置信的说，“所以……你要分手。”
“没错。”我狠狠的回答，“我不想为了我一个人，失掉所有中国人的尊严！”
“对于你来说分手就这么容易吗？你的尊严比我们坚持了三年的幸福还要重要？难道我在你心里都不如你那虚伪的自尊来得重要？”
“对。”我肯定的回答了他，“别人可以污蔑我个人，但是不能以中国人的名义来污蔑我，因为在这里我就代表了中国人！”
他嘲讽的笑了一下：“你想和我分手不光是因为这个理由吧？你迫不及待的想从我这里离开了吧？”
“什么意思？”
“现在你和泰宇之间应该没有障碍了吧？你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吧？”
“什么？”我几乎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今天和泰宇回来笑的那么幸福，还说要告诉我什么消息，就是要和我分手吧？你们一起约好了吗？”
我的心蓦地心像痉挛的抽搐了一下，脑子已经全然不知所谓了，半天看着罗民智都说不出来话，但却清晰的听到我心碎的聲音，一点点碎掉。像是忍到了极限，我感覺到了自己的眼裏淚水湧漾，我马上轉過頭去，两行泪悄然的流下面頰。
半晌，我嘲讽的笑了，是在笑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感情，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笑自己怎么会过的这种地步！许久，我终于说道：
“算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没有意义？我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吗？”
“对……”
当我听到自己几近冰冻回答时才明白，初恋般金黄色的憧憬，终于褪色，一切在现实面前表现的那样的苍白。在这个初夏的季节，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总之……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以前相爱的时光，曾经相守的日子，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民智也愣了，半晌，他嗓子像卡上东西似的，一字一句的问：“那么……这样的话，如果……你和泰宇一起的话，你……会不会感觉幸福。”
“会。”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我们在一起的话，至少我过的会比现在轻松。”
民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我收拾完东西，转身离开了罗府大院，我没有再回头，就像苏会长说的那样，这样华丽的地方不属于我。
我一个人回到了以前租的房子里，好奇怪，一进到屋子自己傻笑了半天，转了半天好像又转回了原点，只是这一路下来伤痕累累，人事全非。当初自己为什么不退掉这个房子？为什么让它空着也不肯退掉？
人真的是奇怪的动物，难道我早就有先知我再回来这里吗？难道我早就预知道有这样的结局？明知道自己的调追不上去，但是还是舍不得放弃。
在那房子里躺了三天，其实三天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是有一个很让自己愤怒和发现，就是……从说出‘分手’这两个字，到现在，我开始疯了似的想念罗民智……即使知道现实中的不能兼容，但是我是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我一开始以为民智会来找我，可是没有。
手机在桌子上坏了一般静静的躺着，坏了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样，不断的看着手机，翻来覆去中沉沉睡去……
一梦醒来，心痛难忍，我拼命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分不出到底是心脏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刚刚的梦，梦里的民智离我而去……
我迅速下地，喝了杯水，还是没有用，越来越疼。我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狠狠的咬住了嘴唇。头发再度被汗水浸湿。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胸口的痛慢慢的缓解了。我疲惫不堪，抬眼看看房间暗的出奇，于是迈着跄踉的步子拉开了窗帘。
天阴着，要下雨了吧，我……也是该离开韩国的时候了吧。恨这样的自己……明明已经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却仍然在留恋……留恋。
我走到镜子前面，本来梳洗一下，没想到被镜子里的我吓了一跳。这是林忆南吗？林忆南？眼眶凹陷，面容浮肿，双目无神……每天早上醒来就对着水池吐黄水，直到吐的连食道粘膜都倒出来才罢……
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黑着灯的房间里，等着明天早上的飞机。明天就要离开韩国了，没有想过回北京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要怎么样生活，整个人陷入一种空白的思绪中，什么都想不起来。
突然像是是受了什么所触，恍然从梦中惊醒，怔怔的看着自己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那个和民智约好来生的戒指，里面刻有我们名字的戒指。看着看着，突然猛的身起朝门外走去。
我想回国前，看一看这生活了将近七年的汉城，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罗民智的家门前，伫立在罗民智家口半天，我没有勇气往前再前迈一步，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依然门固墙高，依然冷漠华丽的座落在这条街最中心的位置。但是……
三天前我还住在那里，可是仅仅三天，却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遥不可及。
我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是想再找一個理由見罗民智一面，想再看一看曾经将我融化的脸庞吗？再找一個理由再听听他的声音？或是……？
我忽的轉過身。突然很恨這樣的自己，我和民智已经分手了！在民智的妈妈面前清楚的说过从此和这个家，和罗民智不会再有半点关系的！即使不想承認，這也是個無可改变的事實。我为什么要這样？為什麼這么沒出息？
真的就那麼想再見他一面嗎？即使我緊緊閉上眼睛，他的臉龐還是會現在脑子里；即使我用力捂住耳朵，他的聲音還是会在耳边回响；即使我拼命跑開，他的身影也一直在我身后緊追不捨，我的身上，也充满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就连他的意念也在无形之中追随着我……赶之不走，挥之不去，……
我猛的回头往回走，但是刚走到街心公园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
前面一棵树下站着的人……不就是罗民智吗？此刻夜已渐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坐什么，我再往前一走，另一个人的身子从民智的轮廓之外探了出来，在惨黄的灯光下，我清晰的看清楚那个人，那个女人，流星。
我的身子一震，心开始往下沉，看前不远处的两个人，突然流星上前拥住了民智，然后仰起头，吻住了罗民智。
我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猛的靠在了旁边墙壁上，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动弹……世界一切都静止了一切都停了下来，他们看不到我的存在。我只感觉到心跳的十分剧裂，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们两个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随后又没有了声音，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逃开，不想看见，不想知道，永远离开，远离这种毁掉曾经美丽的地方。
我要回中国，坐飞机会中国，对回中国，回到北京，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让我幸福梦想破裂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想回来了，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对，马上走！我转身开始往回家走……最后的流星吻民智的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子里，蓦然想起了前几天我们在一起的亲昵，顿时感觉恶心无比。
我不由的开始小跑，急促的呼吸，混乱的思绪……双膝不住的颤抖，心如刀绞，只想奋力逃开，但是马上撞到了树上，我脑子里只是有狂乱的思想，我爬起来接着往前跑，内心如焚而躯体麻木，只一味的向前奔跑……
不停的奔跑，喘息，歇斯底里的狂叫……拭图挥去罗民智的微笑，声音，他的味道和他的誓言，他的吻……
却挥不去的被背叛的感觉犹如万箭穿心……
到最后，都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但是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汉江边上，面对月光照亮湍急的水流，河岸形同峭壁，高踞于水面，河面如同一条宽宽的黑带，仿可以听见暗影中汩汩的水声。
前面就是汉江，我来到这里做什么？我要寻死吗？我真的要寻死吗？我疯了吗？为了罗民智？为了背叛自己的这个男人？我想寻死吗？不——这个寂静的夜晚，我面对汉江大声喊道：“罗—民—智！”
我仿佛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宁静，穿过寥廓的天季，传向四面八方。这一切如同梦景，重温着每一件往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明白，自然万物，乃至我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恍惚遥远了，都忘却了，完结了……
突然想到了莫泊桑在《一生》中的一段话：
先生，要当心爱情！它到处设下陷阱，它在每个角落窥视您，它施展了全部诡计，磨快了所有武器，准备好了全部骗局！要当心爱情啊！……要当心爱情啊！比起感冒，支气管炎，或者肋膜炎来，爱情更危险！它饶不过任何人，让所有人都干下难以补赎的蠢事。小心爱情啊，就像有人在房间上写着“小心油漆”一样。
小心爱情！
柏拉图式永恒的爱情？
我站在汉江边上，刚刚那一幕不断在脑海里重演，我呼吸越来越不畅，越来越困难，突然感觉小腹下坠般剧烈的疼痛起来，剧痛的痉挛汹涌而至，渐渐变成了绞痛，覆盖了我身上所有的感应细胞。我捂住小腹，不由的蹲倒在地，剧烈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到后来绞痛的整个身子都不由自己控制起来，五脏六腑的似乎都被撕裂，不，是比撕裂还要疼，在这种剧痛面前，所有的念头都停止了，身上所有的感观和知觉，就只是感受到了下腹疼痛了。
我狠命的咬住嘴唇，感到下身不断有东西流出，低头一看，白色的裤子下面已是血淋淋的一片，我倒在汉江边上的草地上，挣扎着，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
在那一刻，我以为我会就那样死去，那种痛不是我可以用文字能描述出来的，但是，就在我快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是那么不甘心，我不想死，我的下身不断的流着血，不断顺着裤管流下来……
在那一刻感觉死亡似乎在近在咫尺。
不行！我不要死！
一种似乎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呐喊声，使我骤然清醒，下腹剧裂的绞痛使我再也忍受不住□□起来：“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我？”，
可是在这茫茫黑夜的汉江边上空无一人，我哆哆嗦嗦的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颤抖着拔通了急救电话，但是就在我刚刚听到服务小姐的声音时，我的舌头，嘴，似乎已经被绞痛刺激了神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试着说了好多次我的位置，但是，那个小姐还是听不到，终于，我进入了一个灰暗的世界，用最后的一丝力量喊了两个字：“汉江……”
进入灰暗世界那一刻，透过盖在脸上被汗水浸透头发，我看到了满天星斗的闪亮，闻到了潮湿泥土的清香……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北京，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带着对罗民智的恨去了天堂。我以为我紧紧抓住对他的恨，生命就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