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凤栖梧（1 / 1）

桃红柳绿的时节，温情荡漾着京城，柔和的春风抚过脸庞，惹得心里酥酥麻麻，醉青楼里莺歌燕舞，春色妖娆。

三王爷第一次踏进醉青楼，初见凤栖吾眼神慵懒，神色冷清在楼台处弹琴，青楼女子竟有这样孤高傲世的气质，引起了萧楚的兴趣。

他并不喜欢这等烟花之地，风流更不与他沾边，他只是寂寞，皇帝对他的防备警惕让他心灰意懒，热闹的地方或许能分散一个人的寂寥，醉青楼无疑是繁华之地。

“三王爷无心赏乐，可有事烦心？”湘房内，凤栖吾抬起抚琴的手，音律随之停止，萧楚愕然，这是第一个看穿他心思的人，也是第一个敢直言相问的人，花魁凤栖吾。

她的脸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萧楚头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卸下他的冷酷面具，面对着凤栖吾，他的心情坦然，感觉在一瞬间就能成形，红颜知己几人逢？

“凤姑娘，何以见得本王有心事？”萧楚微微一笑，“音能弹出悲喜，欣赏之人的眼眸里却飘忽不定，音不入心，便是另由入心之事，栖吾愚见。”

萧楚欣赏的目光投向凤栖吾，“凤姑娘，所言精辟。”萧楚微笑，凤栖吾款步盈身，“三王也过讲，叫我栖吾即可，恕栖吾放肆敢问栖吾是否有幸与三王爷分忧？”萧楚哈哈一笑，“好，栖吾，好胆识。”

自古帝王家多变故，多薄情，三王爷的落寞，聪明如凤栖吾，早已猜到几分，往日冷面的三王爷有着疲惫的眼神。

“栖吾耳闻三王爷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栖吾斗胆想与三王爷讨教一番。”凤栖吾明眸闪亮，萧楚爽快答应，起身在琴边坐下，拨动琴弦，音律空远，飘渺悠扬，安抚着萧楚烦躁的心，凤栖吾是为转移他的注意力，才有此心思向他讨教，初有成效，三王爷的眉间舒展，静心抚琴，一曲终，心下已是舒畅不少。

抬头望进凤栖吾的清眸，浅笑：“如何？”凤栖吾自叹不如，之后二人饮酒交谈，“凤栖吾，此名字可有深意？”萧楚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就感觉寓意不浅。

凤栖吾一愣，转而低头凝视酒杯，“怕三王爷见笑。凤煌栖身之地，找寻归宿，只是栖吾不知栖息何处。仅此而已。”

萧楚若有所思的点头，凤栖吾，他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含意，也明白了一个青楼女子孤高清冷的执着，无人知心的悲凉，此刻觉得他和凤栖吾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不同的是她清高于青楼，他孤傲于皇室之家。皆是空寂的心境，无人相懂的落寞。

“王爷，栖吾知朝政复杂，暗波汹涌，如果一朝王爷需要帮助，栖吾愿尽绵薄之力。”凤栖吾话语隐悔，萧楚怔了怔，眼前女子胆识过人，朝廷斗争，向来残酷无情。醉青楼是各路人事聚集最多的地方，人多口杂，打探消息最为方便，凤栖吾此话便是这个意思，萧楚若有什么消息想了解，可以托她查探。

萧楚感激得一笑：“谢过栖吾姑娘。”

“栖吾知二皇子常暗中排斥三王爷，一些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皇宫贵族来此的也不少。”凤栖吾认真道，

“为何要帮与我，你不怕我？”萧楚不解，然后凤栖吾只是一句：“有些事情只靠感觉，并不是非要理由的。三王爷能读懂栖吾的心情，栖吾已是深感荣幸，十几年来不曾遇到过知心人。”

萧楚会意，自己也是有同感的吧，凤栖吾也是至今第一个看穿他心思的人。

自此后，三王爷常常去醉青楼与凤栖吾下棋聊天，同时也打听一些消息。

时间充沛时，往往是凤栖吾抚琴，萧楚作画，凤栖吾不经意间常凝神注视作画的萧楚，眉目深秀，英挺的身姿，挥笔时的潇洒，让凤栖吾失神痴望。她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为她作画，这是她心底小小的愿望。

萧楚曾为她写作诗提词过，却并未作画相赠，凤栖吾的心中空落了一处。

夜来沈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

酒醒熏破春睡，梦断不成归。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

更挪残蕊，更拈馀香，更得些时。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一年，三王爷仍是常走醉青楼，依然是与凤栖吾琴棋书画，探访消息，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他曾为她抚琴谱曲，他曾为她提诗赋词，他曾听她抚琴而歌，他曾赏她舞步翩翩，他和她曾共同吟诗作对，他和她曾共同箫琴合奏，他和她曾共同赏花望月，他曾夸她才华横溢，他曾夸她美艳无双，他曾夸她冰雪聪明，他曾夸她胆识过人。

他曾举杯，笑语：酒逢知己千杯少。

她知道，她是他的知己，而不是红颜。

她是他的依靠，却不是唯一。

她是他的朋友，并无其他，而他却是她的思念，日复一日。

她收藏着他写的每一首诗，细细品味，回忆着他写诗时的侧脸，弯起的嘴角。

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反复咀嚼。

她希望他的笔下出现她的容颜，她希望他能与她花前柳下，她希望他能与她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而这些希望仅仅是奢望，可望而不可及。

他知道她的心意，她抚琴时的温柔，眼若秋波。她注视着他提诗的侧脸，怔怔出神……

她的痴情相待，他怎会没有察觉。他心中只待她如朋友，如知己，他欣赏她，却不爱她，她是独特，却依然触动不了他的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于她，他只能是流水。

“栖吾可遇到栖息之地？”一日，萧楚突然问道，琴声中断，凤栖吾诧异得抬头，没有想到自己一年前说过的话，萧楚还记得，心情悸动，原来他是在意自己的，但萧楚接下的话却让她的心瞬间冰冷，“不知道牵挂着另一个人的心情是怎样的？”像是自言自语，一年的相处，三王爷已经把她当作知己，在他面前心情是坦然的，也不会顾忌什么。

凤栖吾眼神黯然，“王爷，可是有了牵挂之人？”有些心酸地问着，萧楚并未作答，只是望着窗外有些发愣，此刻他心中浮现的是新婚当夜司若湄无惧的眼神，倔强的表情，还有动人的笑靥，他的心在新婚当夜遇假新娘时掀起了波澜，久久不能忘记。

他派人暗中找过司若湄，奈何她在那晚易容了，所以寻找无疾而终，没有消息。但是萧楚的心里却从此有了牵挂。

凤栖吾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相思，她苦笑，“王爷，栖吾会替你留意的，不知王爷牵挂之人是谁？”

“新婚当夜的假新娘。”萧楚转头看向凤栖吾，凤栖吾有些出乎意料，但随之点点头，“栖吾会查探些消息。”然后沉默，从那天起，三王爷的心中多了一个人，每次来找栖吾时也有了新话题，栖吾感觉心在痛，无言的痛。

第二天，来了一位锦衣公子，相貌好生清丽，指明要她相陪，凤栖吾并没看见过这张面孔，是醉青楼的新客人，往常客人要她相陪总会动手动酒，举杯共饮，而这位公子似乎对她没有多大消息，只道让她弹一曲，凤栖吾心里疑狐，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待曲落，被锦衣公子打昏。翌日醒来，大惊失色，发现自己居然和三王爷睡在一起，妈妈和众姐妹们个个张大嘴角的呆在床前，凤栖吾明白这定是锦衣公子设计的，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怎么会连王爷也中计了。

三王爷很是愧疚，凤栖吾其实并不在意，甚至心里还是有些开心，能与三王爷同床共枕过一夜。她的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栖身何处？只是她想要的栖身之地，只能望不敢奢求。

过了几日，未曾料到二皇子会来亲手杀她，只因为她打探了太多的消息，幸好萧楚有所察觉，早有防备，潜在她房中出手相迎，然后门外毫无征兆地冲进另外一个人，是一位公子，奇怪的是来人又是一张生面孔，凡是来过醉青楼的客人凤栖吾过目不忘，但眼前的公子她从没见过，还有那天打晕她的那个公子她也从未见过。

一个初来醉青楼的客人此刻会突然冲进凤栖吾的房间，凤栖吾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种假设，望着眼前公子的眼睛好似熟悉，竟和那日打昏她的公子有几分相似，然后她神情凝重起来。

二皇子刺杀未成，脱身离开，剩下他们三个人，凤栖吾在萧楚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喜，是对着眼前的公子，心中一颤，凤栖吾的猜测更进了几分。在萧楚拉着眼前的公子出去时，凤栖吾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夜的假新娘易容术高明。

之后的日子，萧楚又向她说起那位假新娘的事，似乎他们的感情已经交好，她得知那位女子叫司若湄，她在注意到了萧楚提到这个名字时眼里的柔情。意外地，那位女子来拜访了自己，自然又是易容了，凤栖吾这次看出来了，萧楚说过她的眼睛是怎么也易容不去的，凤栖吾在见到司若湄的清眸时深有感触。

萧楚提过有关她师父的事，想必是为询问她师父的消息而来，凤栖吾并没有猜错。

司若湄的确是为师父的事情而来，但谁也没有想到，来了不速之客，二皇子派来的杀手。司若湄带着她飞身逃脱，醉青楼里溅起血光。

她们逃到林中，感到司若湄的轻功因体力消耗而变得缓慢，而杀手已至眼前，凤栖吾不想拖累司若湄，更何况她是萧楚爱的人，她更加不能害了她。凤栖吾央求司若湄先走，可怎会知道司若湄的善良固执，即使知道危险逼近，仍是保护着凤栖吾。

凤栖吾心中感动，自己和她根本没有什么交情，她为了自己而遭受生命危险，不丢下她，就意味着要对付眼前的黑衣人。当看到司若湄被黑衣人击中一掌后，强撑着真气带她轻功疾走，心中大乱，却什么也做不了。司若湄让她先走，找萧楚，她慌乱着只能想到萧楚，找萧楚，可她因惊慌却没有想到司若湄只是给她一个跑走的理由，此刻要找萧楚根本就不可能。

逼至悬崖，无路可走，就在黑衣人的剑挥向她们两人的时候，萧楚奇迹般地出现了，欣喜的下一秒，谁也不曾预料的灾难。司若湄为救自己和萧楚，坠入了悬崖，凤栖吾看到了萧楚的崩溃，眼中深深的绝望，惊恐，无能为力，她明白了萧楚的情深为，

接连几天的崖下寻人，没有任何收获，萧楚的失魂落魄，看在她眼里心疼不已。

萧楚来她这里，发泄着悲伤，他至始至终都不能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司若湄坠崖身亡，他不断地灌酒，一醉解千愁，却是借酒销愁，愁更愁。凤栖吾阻拦不住，干脆陪着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陪着他，陪他醉，陪他心碎。

老天还是很眷顾司若湄，她坠崖并没有死，却失了记忆，萧楚重新有了精神，斗志焕发，他在朝政上和二皇子针锋相对，只有她知道其中的缘由。

但是凤栖吾没有预料到，司若湄的师父竟会派她来杀自己，当看到司若湄的剑抵向萧楚的胸膛时，凤栖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萧楚死，凤栖吾只会感到生不如死，发疯似的扑向萧楚，她愿意为她死，但是没有想到司若湄的剑并没有刺入萧楚的胸膛，猛地收回，来不及刹住脚步的凤栖吾腰间一凉，剑失手刺进了她的身体，毫无征兆，下一刻她的身体软下去，她看到了司若湄的不知所措和眼中的愧疚，她潜意识里还是留有过去的记忆的吧，只是暂时想不起来，凤栖吾心下确定。她明白她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凤栖吾不怪她，相反的是一种释然，一年前司若湄曾为救自己而掉入悬崖，让萧楚痛不欲生，那么现在她可以解脱了，萧楚的心永远不会属于自己，活着也是痛苦，也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凤栖吾微笑着看到萧楚眼中的泪，他为她落泪，他为她担心，悲伤，这样就够了，知道萧楚还是在意自己的，她知足了，她累了，累地闭上了眼睛，她想要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