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难以取舍(1 / 1)
半倚床榻的男子面色苍白,眼中戾气暗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床衾,看见他们,刚想开口,便“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俞纯吓了一跳。
吴速急忙跑过去,“录儿……”他扶住险险倒在一边的吴子录,“怎么不喝药?如此任性,病怎么会好?”
弥染端着药走近,说:“表哥,把药先喝了吧。”
吴子录又咳了几下,眼中戾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虽然并不明显,嘴角却微微扬起来,“你怎么……咳,来了?”
“听闻你昏迷不醒,我怎么不能来看看呢?”他勾起唇瓣。
“我也听说你不久前受伤,宫里不许进,你……咳咳,没事吧?”吴子录咳了几声,突然卷缩起身子,从喉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吭,唇色几无。
吴速站在一边直觉不妙。吴子录只是一个劲的咳嗽,血迹由原来的鲜红到慢慢的紫色,最后隐隐泛黑,不由脸色大变。“那个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狠狠的撂下一句话,拂袖怒气冲天的便要走。
弥染喂吴子录喝下药,将碗放在桌子上,叫住冲动的吴速,“病是在哪里得的?”
吴速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的模样,咬牙道:“录儿从那个‘怜乐阁’出来后不久便口吐鲜血,然后就昏厥过去,这几日一直想着怎么治他的伤,倒没把那里的人怎么样,谁想到他竟然伤的如此之重!”
言下之意大概是要找人家算账了,可是……
“您是将军,代表的是整个倾朝,莫非您打算就这样去找人家?”弥染似笑非笑的缓缓扬眉。
俞纯在他身后微微一笑。
方才她也担心吴速就这么怒气高涨的去人家地盘闹的人尽皆知,莽莽撞撞的丢人不说,可能还会将暗中的那根弦绷断。她一直觉得智慧哥哥这病来的有些蹊跷,药草断的更是恰如其分,如同算计好了般,可是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破绽怎么会这样轻易的被他们发现?那人不会精心设计了一切又露出这么愚蠢的漏洞给他们,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是想引蛇出洞,还是想找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那家青楼。
弥染想必也知道这一点才阻止吴速冲动之下将人家给“咔嚓”了。
吴速显然不是那么理性的人,尽管弥染这么说他还是有些怒气难消,直说要去找那个狐媚子算账。他嗓门特别的大,带着将军的豪迈和大气,嚷嚷的让人心烦了,俞纯不耐的嘟囔了一句,“莽夫!”
“你这丫头说什么?!”吴速已经气的不可开交,现下听闻自己一贯不待见的俞纯这样贬骂自己,不由红了眼眶,“说我是莽夫?”
抵死不承认或许还会有回转的余地,不知怎的,她竟然很想跟他吵架一样。她“哦”了一声,拖了长长的尾音,“莫非将军觉得我是在信口雌黄?以将军方才的行径,恐怕……”
她淡淡而笑。
吴速冷冷的看她,“你又知道什么?那个青楼里的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给我儿下毒,又岂是泛泛之辈?”
咦?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冲动型大叔。
俞纯露出惊奇的表情,“将军此话倒是有些道理,那既然这样想的,又何必一时冲动,害的我以为将军是那么一个莽撞的人?”
“你!”吴速的脸微微涨红,被她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他重重的冷哼,“‘怜乐阁’的人我是一定要抓的,说什么也没用。”
明白这不单单是一场单纯的毒害,他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被人如此折磨,他双眸隐隐透着阴冷,让俞纯甚至觉得现在的他才是那个被万人敬仰驰骋战场的将军。
她转头看向弥染。
他波澜不惊的浅笑,“她不过是无心之说,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吴速不说话,满脸郁闷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我先去看看公主,多日不见,甚为想念啊……”俞纯见他冷静下来,善解人意的主动出去。
“好。”弥染也没有留她,只轻轻的眸光闪动,微微颔首,“等会回府。”
“嗯。”她应了声,走的时候将房门关了起来。
待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吴速才突兀的叹了口气,眼睛直直的看向他,“阿染,我……哈,你好久没那么叫过我了……”
竟是带了写悲伤的语气,淡淡的悲悯。
刚喝完药,吴子录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弥染替他盖好被子才慢慢的踱步至他面前,柔滑的丝缎长发缱绻缠绕在身后,一双墨黑深邃的眼瞳更加幽丽,“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提了。”
吴速苦涩的笑笑,全然没有刚才的生龙活虎,“你是要那株皇上赏赐的黑色曼陀罗?”
“不止。”他淡道。
“嗯?”吴速略微惊讶,“那是……?”
“我想要的……”他眼中光彩四溢,比那阳光还要耀眼,“是几株草药。”他侧过头,目光投向别处。“我会将这事查清楚。”
“那些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吴速皱起眉毛,“若是你想要那些草药,我完全可以送给你,没必要这么客气,可是我看着你带那丫头……”
他欲言又止。
“您认得她吗?”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想必您还记着吧?”
吴速先是愣了会儿,然后眼睑颤抖了下,“你......是说……”
他扬起秀美的脸颊,瓷白的肌肤温润美玉一样,“是的,所以,我需要那些东西。”
“你是打算……”吴速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艳美的脸,忽的低低哀叹一声,疲倦的挥挥手,“也罢,也罢……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相信你。”
他柔柔的淡笑,“谢谢。”
“可是,”吴速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确定她是那个……你要的人?”他不大愿意指明了说出名字,但他相信他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弥染缓缓黔首,似笑非笑,“我相信笮岩。”
“哈,”他如同痛心疾首,眼中隐隐流出那代表心有不忍的液体,“这样,你会万劫不复。”她的家族,拥有的强大势力,并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光是传说的那样就会让一般的人闻风丧胆。
“孩子,你长大了。”他好像突然间老了很多岁,直起身子往门外走,又顿住,“你……到时候,真正到了那一天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一边是自己守护一生,戎马一世的天下,一边是自己一生的牵挂,难以做出取舍,心痛不甘一并涌上心头,愈发的悲从中来。
他站在门外,扬起头注视着烈焰炽日,幽幽的叹气道:“清儿,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