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珠花（1 / 1）
完颜亨走后，百晓萌忙坐到陆小倩身前问道：“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人犯被救的事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抓我们呢？他明明知道人是我们救的。”
“阿萌，”陆小倩拉住百晓萌郑重地纠正她道：“我们没有去救人，即使人犯丢了，也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啊？”百晓萌不理解陆小倩为什么要这样说。
“唉，傻瓜。”陆小倩轻轻敲了百晓萌的脑袋一下，“这院子里到处都可能有他的耳目，你说了这些话，小心隔墙有耳。”
“完颜亨的耳目？我怎么没发现？”百晓萌疑惑道。
“要不然你以为他是掐指算定我今日会生病吗？”陆小倩摇摇头叹气道，“你若是说话再这么不小心，早晚要连累到你相公。”
“可是那天伯缘确实也去救人了呀。”百晓萌咕哝道，见陆小倩噘起嘴十分不满的样子不由忙改口道：“哦，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我们去救过人了。”
陆小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叹道：“枉我哥哥是一个那么心机深沉的人，怎么就和你这么个傻孩子凑作堆了呢？真真是对冤家啊。”
听了陆小倩的话，百晓萌脸上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我给你抓药去啊。”说着她起身要走，刚到门口，百晓萌又转过身来问道：“你说，完颜亨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小倩摇摇头轻声道：“我也觉得蹊跷，他怎么会突然说我们会把人给他送回去呢？我想不通。”陆小倩以手轻抚额头道：“我现在也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了，只想好好躺着睡一觉。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且静观其变吧。”
百晓萌见陆小倩神色恹恹的，就出了房门吩咐随从快去抓药。那人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向百晓萌禀报道：“夫人，小人在门口看到一个伙计要见你，被守卫拦在了门口。”
百晓萌闻言忙跑到了门口，见来人正是初去黄记盐号那晚见到的那个伙计。那人手里捧着一个食盒正在跟门口的官兵争辩着，嘴里嚷道：“这是府中夫人昨日定下的，让我今天送来。哎，你说你们怎么不讲理呢？你们不让我进去那我跟谁要钱去啊？”正说着看到了百晓萌忙冲她吆喝道：“哎哟喂，夫人您可出来了，这不，您要的食盒我给您送来了，一共是二两银子。”
百晓萌忙掏出二两银子给他，然后接过食盒故意抱怨道：“不是说好了早点送来的吗？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哎，老王头，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快给姑娘抓药去啊。”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回了陆小倩的房间。
陆小倩抬眼看到百晓萌进屋，不由抱怨道：“怎么又来了？就不能让我好好躺躺么？”
百晓萌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并不理会陆小倩的抱怨，径直打开食盒拿出了藏在底层的密信。展开来扫了几眼忙跑到陆小倩的床前，递给她道：“小倩，坏事了，你看哪！”
“怎么了？”陆小倩忙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接过信放于眼前，看了之后一下子坐起身来，一脸忧色地看着百晓萌道：“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那迷香的问题？”百晓萌提示道。
“不可能，”陆小倩摇摇头道：“我试验过了，那个迷香是没有毒的。他们会不会只是短时间的身体不适造成的呢？”
“希望如此吧。”百晓萌点点头说，“要不下午我过去看看他们？”
“不行！”陆小倩坚定地摇摇头，“我们馆驿周围布满了完颜亨的眼线，你若是去看他们，只怕你前脚进门，完颜亨和金兵后脚就跟进去了。现在我们不能有任何马脚露出。”
“那西门他们？”百晓萌道，“我们就不管了吗？”
“当然不能不管，只是，还得从长计议。”陆小倩深锁烟眉，沉吟道，“得好好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这时，门被轻轻扣响，百晓萌喊了一声进来。门扇缓缓推开，有一个锦帽貂裘的女子垂首走了进来。
“无云姑娘！”百晓萌惊喜地跑过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师姐病了，来、来看看她。”花无云说着话一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向陆小倩看去。
陆小倩此时见了花无云却是百感交集，虽有与花无云重逢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酸涩令她如鲠在喉。她微微冲花无云点头示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问道：“师妹什么时候来的汴京？”
“今早上刚到，”花无云赧颜解释道，“我随韩常将军刚到芮王府就听孛迭哥哥说师姐病了，所以忙过来看看。师姐可好些了？”
“还好，”陆小倩坐了起来，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又随意地问道：“韩常？他回来做什么？”
“嗯，”花无云略作犹豫，然后展颜笑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要不然等我回去问问孛迭？”
“不必了，”陆小倩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我还听孛迭说，昨夜汴京大牢里丢了几个人犯。似乎西门师姐也在其中。你们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西门师姐怎么会被抓入大牢？”
“那是因为……”百晓萌刚要解释，陆小倩却在此时用眼睛紧紧盯住百晓萌出声喝道：“萌！”
“啊？”百晓萌被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地看着陆小倩。
陆小倩此时却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帘，语气复又平静地说：“我的药呢？怎么还没买来吗？你去帮我看看可好？”
百晓萌看看陆小倩，又再看看花无云，然后“哦”了一声，笑道：“无云你坐着，我去看看你师姐的药买来了没有啊。”
花无云感觉的到陆小倩的戒心，只好僵硬地扯开嘴角，给百晓萌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点点头，眼角俨然有着些许的晶莹在窗边的阳光下隐隐闪烁着。屋内一时沉默得怕人，过了一会儿，陆小倩抬起头说道：“无云，等你嫁给金人之后，我们就是敌非友了。趁现在我们还是好姐妹，我送样贺礼给你。”说着，她抬手拔下头上的一枝翠翘珠花递上前道：“这是大内御用之物，去年皇上赏赐的。我知道你堂堂公主，必然不稀罕这些东西，但好歹这枝珠花样式喜人，不是一般的那些俗物可比。我瞧着若插在你头上也算相配，所以就送给你吧。师姐的一点心意你莫要嫌弃。”
花无云听了这话，知道陆小倩已经明了一切。花无云看着她含笑托着手上珠花等自己过去拿，眼眸中却掺杂着不舍和伤逝的神色，面颊苍白如同这严寒的冬日一般使人无力，唯一那眼角眉梢的一点笑意略有些她往日灵动的神采。花无云鼻头顿感酸涩，向前几步拉着陆小倩的手哽咽道：“师姐……我、我，”
“莫要说什么了，”陆小倩摇摇头抽出双手笑道：“你们本来就有婚约，也彼此相配，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说着，她缩起左手，扬起右手将那珠花插在了花无云的鬓边，然后端详着笑道：“嗯，戴在你头上果然好看的多。”
花无云却已忍不住心中的苦痛，一把抱住陆小倩大哭起来。陆小倩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也轻轻抱住了花无云，用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脸上的笑容漾得更大，然而同时有晶莹剔透的泪水沁出眼角。
“我知道其实他心中喜欢的还是你，”花无云呜咽着开口道，“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去喜欢他，我努力过的，可是还是不行。我原本并没有指望他会履行婚约，和你们在郾城分别后，也只是想再看看他所以才去金营找他。但是，遇到了梁王兀术，他知道我身份后就做主把我留在了军中，说等他得胜回朝后就让孛迭娶我。我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师姐，对不起。”
“无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陆小倩摇头笑道：“反而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才是。算了，”陆小倩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而诚恳，道“无云，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花无云从陆小倩的肩上直起身子，抹干眼泪看着陆小倩道：“师姐你说。”
“若是有咱们西门师姐的什么消息，还请你念着咱们往日姐妹的情分上来通知我和阿萌一声。”陆小倩郑重地说：“就当是师姐求你了。”
花无云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我会的。师姐，我出来挺长时间了，也该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
陆小倩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看着花无云起身，等她出了门后，笑容如冰入火中刹然不见。她将一直紧握着隐在被子下的左手拿出，舒展开来，手心中赫然四道月牙样指甲的印痕排成一行，红得如同能滴出血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