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他幽幽地说。

“砍伤的？”我的心一紧，她的身影突然地高大了很多。

“嗯，她明天就要走了，要到西藏去一年。她来跟我告别，并且说，她早已厌恶了城市人的生活方式，厌恶了他们虚情假意的爱情，她只想出去……也许她在那里会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的。”

我两眼发呆。城慢慢转身，叹着气：“她是在怪我，她是那么得爱着我，不惜一切地来爱，可她完全不懂，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不喜欢她那种性格，所以拒绝了她。现在，现在真得很后悔……”

我全都明白了。我说：“再见。”



然后一个劲得跑，学校已经关门了，我翻墙进入。来到女生寝室楼下，给她打电话。她的声音满是疲倦，听出是我，显出高兴的样子来，对我说：“其实我不怪你的，我知道我很傻，不值得你爱。你有你自己的追求，有你自己的未来。明天我要走了，本来我还犹豫着的，我怕到西藏会很苦，我会很不习惯。可是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了。虽然是冬天，可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真的。”

我能说什么呢？我祝她好运。然后挂机。

我多么希望她能够走到窗前，让我在认真地看一看她美丽的影子啊。可是如果我告诉她我就在她楼下，她一定要下楼陪我的，陪我一晚，她绝对做得出来。那样会冻成什么样子？

真的很冷。



于是我顺着小路慢跑着，觉得不过瘾，于是飞快地跑起来，我似乎感觉到她拿着伞在背后追我呢。可当时怎么没有感觉到，也不停下来和她一起打着伞走呢？我急忙回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继续往前跑，我希望能找到那种感觉，然而那是多么虚妄。我抬头，似乎又能看到她美丽的身影，往前，再往前，什么都没有。于是我落空了。



当我跑到路的尽头时，看到一尊雪白的大理石雕像，是一位美女，楚楚动人得站在那里。我心头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朝我狡黠地笑着，她在耍我！要是她能活过来呢？可是不可能的。人类心中最为纯朴的美，都集中在这个雕像上，然而她仅仅是一座雕像罢了，在城市中显得那么孤单。当我们感到失落的时候，偶然抬头看见了她，突然间全都明白了。自己所追随的，又害怕的，美丽的，又虚幻的，全都僵化在这尊雕像之上，它是城市的象征，是我感官能够抵达的终极，而什么东西在它身上失落了，逃逸到另一世界中。

我闭了眼，靠在她的身旁。



城市重新在黎明醒来，而我始终没有醒。我把感官留了下来，什么东西永远失落了。依次往前追溯，似乎在前世的命中，我就已经失落掉了。母亲生我时忘了什么东西，所以把我不连贯的分开成一种疑惑。我孤独地走着，漫无目的。现在我的感受，失落的感受，是这么强烈。最后一道防线已经崩溃掉了，什么都没有，城市、县城、乡村、山村、木屋、爱情……什么都没有，只是我的意念。

我独自向前，向前。

从巷子穿过去，穿过去。

我将抵达什么？我租的房子？八平米的鸡尾巷十三号？呵呵，不，那将是另外一种存在。是什么呢？我轻轻地笑着。

推开了门，突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屋子一角，在敲击着什么。

是她！

我停住了。她怎么找到我这里了？

“东东，夜里去哪儿了？我从县城给你背来了一包核桃呢，来，吃。”她缓缓站起身，我赶紧上前去扶。

她的容颜，老去的容颜，莫不是因为我！

我扶着她，她怪我说，晚上等了一晚上，到现在才看到我的人影。

我看着她，母亲，突然间感觉又回到了原点。是那么可亲，温厚。又回去了，回去了。她是多么憔悴啊，等了我一夜……我想忍住，可终于还是大声哭了起来。





2007-11-1于济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