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洛城（1 / 1）
儿失去了一切。宠爱她的父王，依赖的云祯哥哥，众人艳羡的尊崇……所有人都那样冷漠地对待她。你可知道，当日，若我再迟了一步。那柄剑就落下去了。就算今日我想来，也是后怕不已。
“也幸亏，幸亏先王的遗诏。”
“遗诏？”云祯心中微微诧异，但是转念又想到当日的情景，他可以想象的到，那时的镜儿必然是害怕极了。她一定忍不住颤抖，她一定很孤单，很害怕。她一定绝望极了，然后在众人的冷漠中，她会安静下来，乖巧地安静下来。是那种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心痛。
周灵薇点点头：“是的，先王的遗诏。镜儿十五岁生日的前夜，先王与我密谈了一个多时辰。那时候，就是他将遗诏交给我。其实，他什么都预料到了，也什么都作了准备。他一直在等着你取走他性命的那一日。他想让你带镜儿走，但是却害怕最终会发生意外。而那遗诏，便是为了这个‘意外’而准备。有了它，有了先王对我的吩咐。我才能最终在今上手中救出镜儿……”
在说到先王的时候，周灵薇情不自禁想起多年前，是多少年呢？她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她还年幼。身为太子的神农玄石到神殿修行。那个传闻中不受今上宠爱的太子，传闻中会被废掉的太子，在神殿中修行。然后，他和师姐雪诗薇站在一起的时候，仿若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她也一直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却不曾想过。原来，真心相爱的两人却是高高在上的神农玄石和那个安静到几乎不存在的少女，她的另外一个师姐——宁采薇……
而这些都被时间的足音所掩埋了，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年了，而她总是在对着冰冷的朱雀神的雕像，孤单相对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然而，最后的最后，神农玄石找上的人会是她。犹记得他说：“我唯一信得过的便是你。”
……如此，便又是三年……
“神农玄石。”云祯低低开口，声音中有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的异样。
“镜儿被我带回司命塔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那时候，我担心她却又不敢逼迫她。直到第三日，她自己打开房门，憔悴斯然。只是唤了我一声‘灵薇姑姑’。然后，就那样昏过去。再后来，过了两日，她才醒过来。之后，再也没有一丝异常。如同以前一般天真可爱，但是偏偏是这般再正常不过的模样，却是让我隐隐感到不安。我害怕……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日，全部积累的一切突然爆发，再也没有办法遏止。”
云祯的眼中总是带着后悔、自责、痛苦和无望。他一直紧咬着嘴唇，空气中的血腥味丝丝划开。他总是错的，对待镜儿，总是这般痛苦而无望的。而他微翘的睫毛染上雾气的濡湿时。周灵薇才发现——原来他和镜儿的眉目是如此的相似，或者说他们的眉目都与宁妃相似。只不过镜儿的五官更像神农玄石，而云祯的五官则杂糅了神农玄羽的张扬和寒萧的冷然。
“告诉我他们走的路线……”最后，云祯如此说。
之后，他离开神农谷，一直向南边而去，策马而行。半个月而已，我一定要追上，镜儿，这一次，我要带你离开！你不是想要四处游玩吗？那么，我带着你一起。我再也不管那些，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只要找到你，神农谷的一切我都可以放下，包括那些仇恨……包括对雪后复仇……我们什么都不要管，只有你和我，即使永远只是兄妹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守护你……
第八十二章 洛城
原本送嫁的长长队伍，在离开神农谷后，轸况便命令他们回去，一部分从近卫军中出来的精英则是隐身在暗处，保护他们。
“我们这样目标太大了。”
轸况如此说，镜渊原本就不喜很多的人跟随在身边，这样反而是失了许多自由。翼灝、桫椤对此也颇为赞成。而在多日的相处当中，原本总是绷着小脸的思儿也对镜渊很是依赖。总是在身边“姑姑”的叫着。镜渊对这个漂亮的小侄儿也是很喜欢。镜渊、桫椤和思儿坐在马车上，而轸况和翼灝则骑了马，另外还从车夫也是轸况家中原有的。
“前面就是洛城了。今日，定是要宿在这里了。”轸况望着城楼上大大的“洛城”字样，对身侧的翼灝说了说。
翼灝点了点头，看见四周来来往往皆是进出的人群，笑道：“这洛城也算是大城市了，要不，咱们在这里逗留几日？”
轸况瞪了瞪翼灝，翼灝摸摸鼻子，道：“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玩几日不行么？”
轸况摇摇了头，转念一想：洛城人口众多，但凡是人多之处，那么漏洞也多，逃离也相对容易些。今日来，他一直在找机会，无奈暗中的近卫军，一半是他的人，而剩下的另外一半则是翼灝的人。如果，这小子没跟来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紧紧了手中的缰绳，也驾马向前面的洛城而去。
听见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镜渊好奇地拉开车窗，看见外面的喧哗，和人来人往的情景，眼睛咕噜噜四转，灵动至极，兴奋道：“今日这城比之前的大多了，我定要好好玩玩。”
“殿下。”桫椤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趴在车窗上看的主子。心中也是一阵恍惚：殿下又和以前一般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姑姑，姑姑，我也要看！”思儿有些不满。
镜渊“嗯”了一声，就抱起他，凑到车窗上。但是她的动作很是生疏，思儿脸上已是青一阵，白一阵，不舒服地扭了扭。
“别动来动去的。我都抱不住你了。”镜渊瞪他一眼。
思儿有些郁闷，但是很快就被外面的情景吸引了——虽说神农谷中也仿若一个国家，也是极大的，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这里更为宽阔，似乎周围也没有那种隐隐的压抑的感觉。这里的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空间。镜渊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地方，在他们走了这么久后，还没有到达。
“咦，为什么那些女孩子都盯着我们看呢？”镜渊疑惑地出声。
桫椤伸头看了看，便明白了个大概，却是暧昧的笑了笑。
原来轸况和翼灝皆是面容英俊之人，又骑着马从主街上前行，洛城民风开放。见到俊俏的少年郎，有些人情不自禁便盯着他们看。甚至有个别少女开始对着二人丢水果。
翼灝倒是笑嘻嘻地对着少女们微笑，一副眉目含笑的模样，被他盯过的少女倒是羞红了脸，用手绢遮了遮，却又忍不住偷看。而轸况则感到浑身不自在，倒是躲避他们扔来的水果的时候，身手很是敏捷。
翼灝倒是顺手接过一个苹果，放到口中咬了一口，笑道：“别板着你的死人脸了。”
一听到他这样说，轸况脸一沉，道：“不要一副花蝴蝶的样子，不要太过了。”
翼灝摸了摸脸：“那没办法了。”
“桫椤，她们为什么要扔水果？”
镜渊不解地看了看她。
桫椤抿嘴一笑：“这个有个成语叫做‘掷果潘郎’。就是女子见到心仪俊俏的男子，便用这种方式向男子示好。倒是没想到会在洛城看见这种情况，有趣。”
“哦！可是……如果全部都扔过去，那男子受伤了怎么办？表哥和轸况真是可怜。”
听见后面传来的对话声，轸况有些尴尬地红了红脸，翼灝却笑得越发开心。轸况转头看了看，发现周围有些男子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马车看。轸况立刻调转马头，到马车窗外，对镜渊低声说：“殿下，还是蒙上面纱的好。”
镜渊迷惑的看了他一眼，朦胧迷离的眼神让轸况心中一动。心中叹息道：“镜公主五官精致美丽，再加上那双眸子特别灵动清澈，还偏偏是紫色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见到轸况为难，桫椤说：“殿下还是听轸公子的吧。”
看了看桫椤，又看了看轸况正经的样子，镜渊哼了一声，放下窗帘：“真没劲！不看了。”
“不要啊，姑姑！思儿想看！”
“不许，不许！”镜渊一面说，一面笑着捏了捏思儿的脸，小家伙粉嫩粉嫩的，捏着很是舒服。
思儿则是幽怨地瞪了镜渊一眼，却是对这个时不时会任性的姑姑无可奈何。
桫椤心中一沉：神农谷中之人，原本就比外面的人长相更加俊美，再加上他们这一行，或许更容易引来一些注意，要不要易容呢？
只不过，她一提出这个想法，立刻就被镜渊否定了：“我才不要在脸上贴奇怪的东西。”
桫椤一笑，道：“殿下难道忘了变形术吗？”
“这倒是。可是……”镜渊两手一摊，道，“我不会啊！而且，我才不要把自己看了十八年的脸变成陌生的样子，真别扭。”
最后，翼灝打听了一下城中最大的客栈，便在那里宿下。原本翼灝在神农谷中时，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外面，也是不改这种风格。反倒是轸况颇有些不赞成。翼灝斜睨了他一眼，鄙视地说：“这叫‘品味’。”
第八十三章 琴师
定下房间，把随身物事放好后，轸况便要来了饭菜，送到镜渊房里。
“轸况，我们去大堂吃，好吗？”镜渊不情愿地看了看放在房间中的饭菜，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可怜楚楚地看了看轸况，“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在房间里，我想去大堂。”
清脆悦耳的声音此刻带了一种娇软和撒娇，轸况脸一红，咳了两声，道：“殿下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那有什么？”翼灝拍了拍轸况的肩膀，“有我们在，还怕谁来惹事不成。看小公主，都生气了。”
话毕，也不看轸况的反应，转身涎着脸对镜渊说：“好了，叫声表哥听听，表哥带你去。”
镜渊一听，立刻叫道：“表哥。”
翼灝听着很是舒坦，便笑眯眯地带着她和思儿，桫椤下了大堂。
大堂内，倒是宾客满座，堂内皆是衣饰华丽之人。更有许多公子哥打扮的少年郎。在看见镜渊的时候，却有许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轸况和翼灝身形一闪，有意将她护在身后。而那些人在轸况冰冷的目光下倒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看。
坐好位子，点菜之后，镜渊才发现原来在大堂上设了个台子，倒是挂上了一层粉红色的纱窗。
“那是什么？”镜渊好奇地问出声。
“是千舞！琴师千舞！”
听见声音从旁传入，镜渊一转头，便看见一个五官极为普通的男子对着她微微一笑。
“琴师千舞？那是什么人？”
那男子将手中的折扇“咔”一声，一关，说：“姑娘有所不知。千舞是洛城最好的琴师，而她只有每逢初一和十五才会现身‘天水居’弹奏曲子。为听她一曲，倒是不知道多少人抢破了头。当然，姑娘所见，在这天水居中弹琴之人，皆为风雅之人。”
“天水居。”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方才想起他们居住之处便是天水居。
听镜渊重复这个名字，那男子眼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含义，在对上轸况警告的眼神后，依然如故，只是折扇又“啪”一声打开，摇了摇：“对！天水居，徐睿谦！洛城最大的商人徐睿谦，富甲一方。难得的是徐睿谦年纪轻轻，在三年前，只身来到洛城，并在短短三年之类，几乎垄断了洛城的商道。关于他的出身也有许多传说——有人说他出身皇室，也有人说他出身武林南宫世家，更有人说他出身于望族苏州宁府……”
“停！”镜渊突然出声，一脸不耐的样子，“真是啰嗦。我只是问了一句，要你说那么多！比嬷嬷还啰嗦。”
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吃糕点。
桫椤看见那人吃瘪的模样，霎时好笑，也忍俊不禁起来。
“好了，好了，千舞出来了。”
突然周围原本的喧哗声顿时安静下来，镜渊睁大了眼睛看着帘幕上。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抱着琴从左边缓缓移步。侧面隐隐所见，但是那曼妙婀娜的身影足以引发人们的所有遐想。琴师千舞当是女子无疑。她移步到中间坐下，然后双手向两边挥开，只见得她抚琴的动作，一阵泠泠悦耳的琴音如珠玉落地般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圆润的音泽，渐渐开始过渡，时而汀汀作响，时而婉转柔媚。渐渐的……
下面的客座者眼中都出现迷离之色，在他们的眼中，那个身影抚琴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但是琴声丝毫不显得激昂。反而带着一种浓郁的柔媚。迷惘深思中渐渐让人有一种愿意深藏其中，不愿再走出来的诱惑。
那里便是天堂，那里便是一切最美好的存在。那么现实中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镜渊有些好奇地打探着周围人的表现，思儿也是好奇地跟着姑姑打探。只是连轸况、桫椤和翼灝的脸上都有了迷离之色，甚至有些人微微喘息，面上潮红不断。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镜渊回头，看见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个男子摇了摇扇子，一脸鄙夷。
镜渊心中一紧，脱口道：“桫椤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