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神国公主（1 / 1）
话音刚落，翼妃茵重重叩头在地。她的脸色很苍白，眼圈红肿，当是不知道哭了多久。神农恪心中微微一沉，想要上前扶起她，但终究停了下来：“你起来。“
妃茵摇摇头：“求今上不要将思儿送走。”
三年了，他和她，自从那一夜后，再也不曾踏进对方的寝宫一步。他们之间维系着的知只是那一对本不该降生的双胞胎。但是，今日……神农恪此刻再看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她的容貌酷似他的母后和妹妹。三个相似容貌的女子，但他们的性情却是那般的不同。他的母后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的妹妹决绝得抛下所有，他的妻子隐忍而无奈……他生命中的三个女子竟然都是长了一张那样相似的脸啊……
神农恪走上前，扶起妃茵，妃茵的身体微微一颤，而他也是一颤，他们彼此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然后神农恪放开她，微微闭了眼，道：“终究还会有孩子的。王后，你还年轻！”
“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妃茵哭喊着摇摇头，“思儿是唯一的。对今上来说，可以拥有无数的子女。您的后宫中会有其她的女人会为您生下子嗣。可是对臣妾来说，只有思儿和荻儿！三年来，是思儿和荻儿陪伴在臣妾身边。臣妾这一生，只能如此了，难道您连这点怜悯和安慰也要剥夺吗？”
神农恪心中一痛，愧疚之情油然而起——对于妃茵，他是有些愧疚。娶她伊始，只是为了与母后之间的交易，让她们不要动手伤害苍允。而后，他才知道原来她爱着的人是苍允。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妃茵的想法，她也是那样痛苦着……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今上，求您了。我们神农族为什么还没有开战，就要求和？为什么？我们真的那么弱吗？为什么要让思儿来承担所有的过错，他有什么错，只不过才两岁，才两岁啊！”
妃茵再次跪在神农恪的身下，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求您了，今上！求您！”
神农恪用力甩开妃茵的手，不去看她悲痛欲绝，只是沉痛地紧紧咬着牙齿。
——“你——如果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那么就让一切都掌控在你手中，如同今日的我一般。”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母后的声音，心中一沉，道：“还有些日子，你好好和思儿聚聚。你还有荻儿……”
他说完，再也不看妃茵一眼，大步向外面走去，他没有听见，没有听见妃茵的哭喊声。母后，您非要用所有人的眼泪来祭奠您的恨吗？我不会让你如此下去的，不会！我会变强的，一定！再也不会让别人来掌控我的命运！
***************************************************************
“母后，你怎么了？”
听见思儿小小的声音，妃茵连忙擦拭了泪水，笑着将怀中的小儿子用力抱了抱，说：“不是，只是想让我们思儿快快长大。”
神农思迷惘的眼神突然一亮，用力点点头，说：“思儿会快快长大的，然后就会保护母后和妹妹。让父王的那些妃子再也不敢嚣张。”
不过两岁的小男孩，却说出这般坚定而早熟的话语，妃茵听着心中一暖，却是一想到即将来到的分离，眼圈却是红了红。
“哥哥！你说了什么，让母后难过了！”一阵娇叱声响起。
却是一张与神农思酷似的小脸，只不过那张娇嫩的小脸上却是怒气冲冲，不满地瞪着神农思：“哥哥，坏，每次都惹母后伤心！”
听见妹妹如此说，神农思却是委屈地撇了撇嘴。
“荻儿，你误会你哥哥呢！”
“我才不管，我才不管！”荻儿猛地抓住妃茵的裙摆，蹬蹬小腿就要往上爬，妃茵无奈，只得一把将她抱到腿上坐好。荻儿却是回过头，对着思儿拌了个鬼脸。思儿一看，嘴角又撇了撇。
“真是两个小冤家！”虽是如此，但是妃茵的嘴角微微一翘——只是这样简单的幸福就好。
“母后，这是什么？”荻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妃茵手上的刺绣。
看了看手上只是绣了一半的朱雀花纹，妃茵心中一痛，讷讷道：“是给思儿做衣服。”
“哼！”荻儿一听，偏了偏头，“母后，偏心，只疼哥哥。”
话一说完，泪花瞬间在大眼睛里打转。
“荻儿不哭。”看见妹妹要哭，思儿一下子跑了过来，有些无措地安慰妹妹，“妹妹如果喜欢，就给妹妹好了。我不要，妹妹不哭。”
然而，这样稚嫩而懂事的话语，听见妃茵耳中，却是钝钝的痛：她的思儿，多么聪颖可爱！可是……可是，她再也不能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再也不能亲手为他做衣服！或者说，他的思儿还会有命活下去吗？她今生还会再见到他吗？
“母后，母后！是荻儿不好，母后不哭！”荻儿看见母亲哭了，什么也顾不上，只是和哥哥一起来安慰母后。
“太后有旨——”
远远的，听见太监的声音，妃茵浑身一僵，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前面，拦在思儿和荻儿的面前，颤声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太后口谕——因思念长孙，故即日起，将思儿接入雪梨宫，亲自教养！来人啊……带太子前去雪梨宫中……”
“不要，不要！本宫不许！”妃茵站在他们面前，丝毫没有退让，惨白的脸上全是坚定。
“哎！”忽然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神农恪面色阴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上所谓何意？不是说过这段时间，思儿会留在臣妾身边吗？这是为何？难道连这点时间也不留给臣妾。”
神农恪心中愧疚，母后她真的很残忍——她怕他们到时候做手脚吗？都已经如此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只不过，事已至此。柔声道：“妃茵，乖，听话，母后此举也是为了思儿好。思儿还小，所以有一些事母后要亲自交代。你我开不了口的，由母后来说。思儿他是神农族的太子……所以，他必须……”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听！”妃茵将思儿楼得紧紧地，防备地看着每一个人，“你们想要做什么？一切都顺了她的意，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一生的幸福都葬送在这里了。可是，自从有了思儿和荻儿，我再也不怨了。可是……可是你们却要让我再次怨恨这个命运！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早上去求了她，没想到现在她就要这样惩罚我。”
神农恪听着妃茵的话，心中也是不好受，思儿也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愿意。可是，如今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控中，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今日若不将思儿送入她宫中，不知道她还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送思儿过去，她许是要好好看牢了他，才放心，也是一种警告和惩罚。
神农恪走到妃茵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的微微颤抖，心中怜惜，他低声说：“会好的。孤王会接他回来的，还有母后……孤王……我发誓，会保护你们母女，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们……”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宫女依然抱起了思儿，向外面走去。
“哥哥……哥哥……”荻儿拼命叫喊，无奈却被身侧的宫女牢牢抓住，只是拼命地打着那个宫女，泣不成声。
“母后，妹妹……母后，放开我，放开我……”思儿握着拳头拼命向抱着他的那人砸去。
“思儿……思儿……”
“母后！思儿不要和妹妹分开！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奴才！”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抱着思儿的太监却是越走越快。
被抱在神农恪怀中的妃茵渐渐安静下来，神农恪心中一痛，放开她。妃茵却是捡起落在地上的绣布，然后坐在地上，一针一线开始绣，一旁的荻儿却是不停哭泣，妃茵恍若未闻，只是一味绣着。
“妃茵……”神农恪担忧地叫了一声。
妃茵却是抬起头来，对神农恪嫣然一笑：“今上，臣妾在为思儿做衣服。这个朱雀纹却是要绣在他衣袍上的。臣妾会给她一直做衣服，他现在两岁，臣妾要做他三岁、四岁、五岁、六岁……臣妾很忙，所以，请不要打扰臣妾……”
妃茵的脸上笑颜如花，但是她的眼中如同死灰般绝望。
第七十八章 神国公主（上）
从雪梨宫中回到司命塔，周灵薇的心中一片寒冷：她是下定决心要将镜儿送去受那般侮辱，即使是她的亲孙子，她也要那般残忍的对待，思儿被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哭得伤心至极，但是她竟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该怎么办？先王的遗诏，她是不打算遵守了。如今的雪后，长老议会全部都是她的人，以前还有轸家，但是如今轸翼两家已然联手。她……是恶魔吗？
“镜儿呢？”看见守在外面的桫椤，周灵薇心中一痛。
桫椤眼圈浮肿，憔悴得没有丝毫神采，低声道：“殿下睡下了。”
周灵薇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镜儿穿着白色的纱衣，紧闭着眼睛。微卷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色。眼底却是一圈红肿，露出的白色胳膊上，手掌紧握。已经知道了吗？
周灵薇心中一痛，抬起手，展开镜渊紧握的拳。对不起，寒萧，我不能保护好镜儿。先王，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与雪后抗衡。可是……云祯，为什么？为什么三年来，你不来接走镜儿？为什么要让她留在这里，却是一直不来带走她？
“灵薇姑姑。”镜渊微微揉着眼睛，醒转过来，见到周灵薇，坐起身来。
“不用起来了，这样坐着就好。”
镜渊坐起身来，只是看着前面，什么也不说。光影淡淡地洒在她的脸上，而镜渊只是看着那里，仿佛失去了心神。她精致的面容在这一刻，看上去那般宁静淡然。为什么？在镜渊的身上，周灵薇竟然发现这一刻她的淡然与她的师姐——宁采薇会有如此惊人的相似。可是，很快，她就摇摇头——采薇师姐的女儿自然是像她的。
“你去见过母后了吗？”镜渊幽幽开口。
周灵薇一听，点点头。
镜渊没有看她，仍旧看着前面的窗棂，乌黑的窗棂上雕刻着精巧的图案，这种图案在司命塔无处不见，也就是朱雀神的凤凰双翼。
“我知道她不会的。从三年前，今上要杀我时，他们每个人脸上的冷漠，我就知道，除了父王，再也不会有人那般对我了。母后，那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我就知道，今日之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着镜渊淡淡地声音，那里面有什么？落寞、孤单、失望，或者还有去其他的情感，但是周灵薇不想去知道了。这——足以让她心痛。
她用力抓住镜渊的手，想给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女力量。
“他们说，神农族大敌当前，所以我作为神农族的神国公主，就要担负我应有的责任。要去用我自己换取时间，为神农族准备应战的时间。这个时间是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这里有我美好回忆的地方。可是，我却知道，不管我怎么不愿意，他们还是会让我去的。三年前有灵薇姑姑，有父王的遗诏，可是三年后，没有了……”
“镜儿……”周灵薇心痛地换了她一声，“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但是，镜渊的目光依旧呆滞而忧伤，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父王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为什么曾经的太子哥哥要用剑杀我，母后那样冷漠。我真的不明白……我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云祯哥哥要杀死父王……为什么？为什么？”
镜儿，我想告诉你一切——可是我却知道那样的真相太过残忍——你接受不了，所以，对不起，我宁愿你一直带着这样的疑惑离开。
镜儿，离开这里，或许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周灵薇如此想着，便将镜渊楼入怀中，而那压抑着的哭声让她的心更加难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镜渊从她怀中抬起头来，问：“我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到时候……桫椤会跟在你身边，还有轸况，有那孩子，我才放心！”周灵薇在说到轸况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某种坚定也在那里生成。
“灵薇姑姑。”镜渊把头埋在她的怀抱里，“我会去的，镜儿从小的时候就想去外面看看。虽然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但是，终究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很开心，其实母后说的对！我是神国公主，应该有自己的担当。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其实……镜儿她都知道，那样善良的孩子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她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去成为龙家少主的侍妾！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你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
“轸况，我命令你！出谷之后，就想尽办法，带着镜儿离开，把她交到云祯手中！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