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唯一的答案(1 / 1)
夜幕初临的街道上,街灯星星点点地亮起。天空渲成一片暗蓝,仿佛整座城市都罩着忧郁。
雅竹拖着沉重的脚步,有些失神地往公寓的方向走去,经过巷子口的报摊时,她看到那份周刊被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用让她觉得刺眼的那个头条标题招徕着行人。看到她停驻的目光,报贩跟她推销说这是最新一期,雅竹匆忙低头走开,好像再停留一秒对方就会认出她就是照片上的人似的。
一路逃似地疾步而行,直到置身空无一人的电梯时,她突然为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感到可笑。别人怎么可能会认出她来,自己这般心虚,是因为黎彦的那些话吧。
在录音室楼下的咖啡馆里,黎彦对她说: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但那些人连他们在公司吵架的事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看来事情并不简单,公司那边也正在想办法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让我担心的是,下周就要开始巡演了,他们刚刚还吵成那样,你也听到了吧?以前可没有这样过啊,再怎样也没有说过要退团的话。”
他还说:“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而吵,即使今天没有记者乱写,以你和他们的关系,迟早这些事也是会发生的。本来皓明和秦安我就在担心了,现在又多了个哲宏,真是有够乱。如果他们再继续这样为了你不和,THE SOUL可能就真的会保不住了。”
听到家怡提议让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来平息纷争,他又说:“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即使你把自己真正的心意说了,谁能保证他们还能维持以前的关系。他们要当艺人就要付出代价,就算是交个朋友也不容易,更别说谈恋爱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一定要生活在闪光灯下,为乱七八糟的新闻烦恼。再说他们能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是很多人努力的结果,我实在不希望他们因为儿女私情而前功尽弃。我想你也一样希望他们更好吧。”
她听出黎彦话中有话,屏住呼吸问:“你的意思是……”
黎彦慢慢地搅动杯中的咖啡,然后看向她:
“我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过份,不过你也不希望被人说成是另一个大野洋子吧?”
电梯门打开,雅竹忍住心头的颤抖,用最快的速度进到公寓里。关上门,她无力地靠在门上,身躯缓缓下滑,瘫坐到地上。
黎彦说她会是另一个大野洋子,那个至今仍被某些人指责为导致了Beatles乐队解散的女人。黎彦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雅竹搞不懂事态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严重,下午她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争吵,心中充满了恐惧。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THE SOUL解散,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这件事。
虽然以THE SOUL每个人的实力即使单飞发展也一定会取得成绩,但是雅竹知道乐队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组自己的乐团,做自己的音乐是他们一直坚持并为之奋斗的梦想。圈起手抱住曲起的双腿,雅竹把头埋进双膝间。如果THE SOUL真的因为这件事而不复存在,她该如何自处?到时候不止是黎彦,全世界的人都会把她当成另一个大野洋子,另一个红颜祸水。
这夜,恐惧渗进她的血液里,流遍全身,钻进每一个毛孔,而黎彦的话则像咒语般不断地在她脑里重播。第二天当她听到咖啡店的同事在讨论这则新闻时,紧张得把咖啡洒了一地。心慌地跑进洗手间,想像着或许哪一天人们也会这样讨论她怎样毁了THE SOUL,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一个被她努力忽视的念头像被点着的星火,迅速蔓延,燃起辽原的烈炎。
THE SOUL不能解散,如果她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那就让它回到最初吧。因着这种想法,雅竹突然觉得自己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趁着这股力量还未消退前跑到录音室去。
那天话说到一半便被雅竹逃开的秦安一看到她就拉着她:
“雅竹,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都不要说,这个时候我想你们应该把精神用在巡演上,你们等了很久不是吗?我也期待了很久,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她环视各人,眼神坚定,垂下的手悄悄地紧握成拳:“至于其他的,等巡演结束,我会告诉你们我的答案。”
雅竹的面容因为坚决的表情而焕发出一种光芒,几个男生看着她呆愣了几秒,然后周俊洋打破沉默:
“那就开练吧。”
这次其他三人倒也配合,不再说什么开始练习。他们也知道轻重,被黎彦骂过之后就自觉不对,再加上雅竹说的这些话,于是都暂且放下芥蒂投入到音乐中。而一旦进入状态,他们都无心多顾、认真配合,之前不愉快的氛围倒也消去大半。
后来黎彦告诉他们已经打探到向周刊爆料的人就是当初为难雅竹后被哲宏说了一顿的那个女职员,大概是对那次的事怀恨在心,看到哲宏维护雅竹,也知道雅竹和THE SOUL并不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所以一逮到机会便添油加酷地向记者爆料,没想到却真的让THE SOUL发生了不和。事后唱片公司把女职员解雇了,也跟媒体那边做了疏通,事情就这样被暂时压下。
在巡演前的那几天,雅竹没有再与THE SOUL见面,大家都认为这是因为要避开那些盯梢的狗仔的缘故,只有雅竹自己知道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怕相处会让自己的坚决动摇。THE SOUL起程的那天,她几经挣扎最终出现在录音室,准备出行的他们并没有和雅竹有太多的交流。雅竹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出门时,她被故意滞后的皓明逮住。
皓明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焦灼不安。
“雅竹,密码盒你看了吗?”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刚刚她几次躲开皓明急欲倾诉的眼神。
皓明怔了一下,有些无措地寻着解释:“我只是……”
“皓明。” 雅竹急急地打断他,面对着皓明的慌乱,她觉得那股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好像开始变得微弱。
“……对不起。”她挣脱皓明的手,迅疾地往外走去,一转身泪水便涌进了眼里。
对不起,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对不起我的话伤害了你。还是对不起我要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道歉。转身前皓明满脸呆愣地僵在原地的样子让她的心揪痛着,她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努力挥去脑海里的那个影像。
在录音室楼下,雅竹目送接THE SOUL去机场的车子驶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几天后他们将回到这里,等着听她的答案,而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如果她无法阻止,那就只能躲开,让一切回到最初——那个没有她的时候。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他们都该有更好的选择和未来,所以离开,是她唯一能给的答案。
临行的前夜,雅竹一个人呆在公寓里,桌上放着她要留下的信,短短的几句道别的话,却花了她两天的时间才写下来。看着那个雪白的信封,回想着这将近一年的生活,雅竹觉得此刻自己是那么地孤独无依。
她脑中浮现起皓明那日的僵硬的身影,突然心中就有些动摇。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就只能放弃了?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选择?或许她该告诉皓明,他总是能给她力量和帮助,起码该告诉他的,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答案,说不定他会有比她离开更好的方法呢。
不让自已有时间犹豫,她拨通了皓明的电话,THE SOUL正在演出,雅竹拜托接电话的家怡告诉皓明工作结束后一定给她回电,无论多晚都可以。然而到第二天她在沙发上转醒,整夜握在手中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过。看着没有任何来电或信息显示的手机,雅竹心中想要争取的念头也像那手机屏幕一样,慢慢地暗了下去。
拖着行李来到录音室,雅竹把信和钥匙放到桌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一角的密码盒处。她打开盒子,怔怔地看了片刻后又把它合上。起身再一次环视这个近一年来留下许多回忆的地方,只觉得心头被不舍和绝望紧紧笼罩,暗暗作痛。
雅竹用手掠过头发,水气已经朦上双眼,她拉起行李往外走,打开门后又突然停住。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咬了咬唇,猛然转身跑回到桌前,再次打开密码盒取出里面的项链,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关上门。门锁合上的声音传来,落在她的心上,敲打出尖锐的疼痛。
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雅竹的眼泪流了下来,看着这座城市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她只觉得心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汇聚成河,流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