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聚首江南（1 / 1）
七月半
苏州府衙城门大开，州府所有官员与百姓沿道披红挂彩数十里以迎接九王爷的巡检队伍。此番，九王爷代天子巡检视察江南水患，不仅安抚了民心，也是为了督导各州府固堤防汛而来，各州府竞相巴结倒也不意外，就连地方百姓也难得一次真诚的表示欢迎。
当九王爷的巡检队抵达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官员立刻指挥着百姓敲锣打鼓的欢迎起来，顿时锣鼓喧天、震耳欲聋。只见一列精神抖擞的轻骑昂首引领着一辆奢华的銮驾马车缓缓驶进城来，来到并列成排躬身而敬的苏州府官员前，轻骑队前领头的一名男子微抬手，比了一个稍停的姿势，只见整个队伍停了下来。他不动如山的坐在马上，锐利的眸光扫视着马下卑躬屈膝的官员，眸中轻蔑之意，冷硬的声音如刀斧般传来，「哪位是苏州府尹冯大人？」
「正是下官。」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中年男子战战兢兢的出了声，饶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也不由得被这凌人的气势给吓的气短一节。「下官冯子兴携苏州所有官员恭迎王爷大驾，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上一身银装盔甲的男子鹰眸微眯，嗤笑的扯了扯唇，没有言语，就连身后銮驾上的正主也没有应声的打算。
这一下可让苏州众官员有些窘迫了，无不互觑揣测着这九王爷到底是啥意思。然而身为领头的冯大人却没有冷场的权利，他连忙陪着笑继续道，「九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备好府邸、设好酒筵恭请王爷移驾稍作休息。」
这次，正坐在马上的银装男子则是毫不客气的嗤笑出了声，「不必了！王爷宽德仁厚，不欲打扰地方官员百姓，此行已自有安排，有劳冯大人一片苦心了。」
「呃……不敢！不敢！九王爷体恤下属、百姓之情下官深感敬佩，能为王爷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如此甚好。那么，有劳冯大人让路了。」
「是！下官失礼。」说着，冯大人连忙组织官员们退开，好让王爷的銮驾通过。
目送着九王爷的銮驾及跟随着的大批侍卫离去后，冯大人暗暗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是错觉还是他多虑了，仅仅一个侍卫，便这样气势凌人，看来九王爷也非温文之辈。
「冯大人，您没事吧？」身畔传来了同僚关切的问候。
「唉。」暗叹了口气，冯大人摇头未语。
「真不愧是天家培养出来的人，这气势好生傲慢啊！一个侍卫而已，见了我们这等朝廷命官竟是既不下马也不请安。」
「你现下倒是能说，刚才怎么一声不吭呢？」
「我又不是不想要乌纱帽了，即便是条狗，也不能当着主子的面得罪呀！」
「住口！越说越放肆了！」听得属下的议论，冯大人板起脸孔来训斥道。
「……不过说来，九王爷这此南下的阵仗还真不像是来巡视的。」
「那像什么？」
「……」打仗的啊！只不过那名官员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冯大人狠狠的瞪了回去。
「再说啊！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冯大人的脸严肃的紧绷着，平日温和的眼眸也难得的凌厉了起来。凭着他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直觉，九王爷这次南巡，肯定不止巡视这么简单。但这到底是皇家自己的事，他们在朝为官说穿了也只是他们皇家的奴才，这种会惹祸上身的事，他们还是能避则避，能装傻的还是装傻比较好。
众官看冯大人一脸郁卒的离去，也无不败兴的疏散了百姓各自离去。只余街角的茶楼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仍伫望着九王爷的队伍离去的方向。
「这就是你说的迎接？」封尚武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始终笑的悠哉的霍青杉。
「不然你以为呢？」
「无聊。」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霍青杉唤住他，玩味的凤眸邪佞的眨了眨，「从现在起你的工作就是保护九王爷。」
浓眉微拧，封尚武转身沉沉的看向霍青杉，「我不觉得他需要保护。」光看他带的禁卫军跟要打仗似的，谁还能近得他身？
「此言差矣，九王爷贵为当今天子的皇叔，自然身份尊贵非凡，此番南下又是大昭天下，倘若真有心怀不轨之人，这后果可是区区六扇门可以承担的？！」霍青杉笑摇着折扇，那份悠哉好不优雅。
「护卫皇亲国戚不是六扇门的工作。」封尚武不以为然的说道。
哟？这小子原来是让他干嘛干嘛的，几时开始变得这么啰嗦了？！霍青杉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放心，偷闲才是本少爷的生存正道。倘若不是必不得以，少爷我可不愿淌这浑水。」说到这里他可是尤为得意的，他霍青杉的人生可是志在闲，绝对不会没事找事的！
那是他对自己，并且不涉及到玩，对旁人他可是从不吝惜的奴役，一旦让他找到玩的兴致，再忙他也能乐在其中！封尚武无语白了他一眼，「跟劫银的案子有关？」认识他这么久，虽然他的性情始终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分寸他还是有的。诚如他所说，除非必不得以，他不会淌浑水的，而他此番南下最大的任务就是追回官银。
「啧啧！」霍青杉凤眸一亮，啧啧称奇的打量着封尚武不可思议的道，「真难得，没想到你这木头脑袋也有开窍的时候啊？！」
斜睨他一眼，封尚武转身而去，既然是与案子有关，那么他责无旁贷，只余身后那戏谑的嗓音，「……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
苏州城郊某别院，楼宇森严、禁卫军层层驻扎在此，而院内主厅中，则是一片诡异的冷沉。
厅前，早先那名身着银装盔甲的男子此刻则半跪在厅堂上，垂首候命。而厅堂之上的主位上正襟坐着一名气势慑人的男子，保养得极好而看不出年纪的脸庞承袭着来自天家的俊朗美貌，玉冠束发，一袭银灰锦袍，一条束玉腰带，那份由内而发的雍容华贵与凌傲霸气让人甚至不敢仰视。
望着厅堂下跪着的男子，九王爷冷冷的问道，「查到官银的下落没有？」
「请王爷恕罪，属下无能。」
「查不到？」沉稳的嗓音更低哑了几分，九王爷双眸微眯，一股杀意流转眸间。
「属下只查到苏州府筑堤的银子是一位叫贾富的商人捐赠的，但关于此人的来历和行踪却怎么也查不到。」
「没用的东西！」九王爷震怒的拍案而起，厉眸狠狠的瞪住跪在堂下的属下，「给本王立刻联系千炼门，本王这次倒要亲自会会他们的主子。」
银装男子倏地一惊，连忙错愕的抬起头来，「王爷，此事万万不可！」
「混账！本王做事还要你来教吗？！」
「属下不敢。」那男子连忙低下头去。
「哼！没有人可以愚弄本王，千炼门既然收了本王的赏金，那便得为本王办事。这次他们办砸了本王的买卖，岂能不还本王一个公道？！」九王爷一掌击碎一旁的桌椅，可见怒气之大。
「属下遵命。」慑于九王爷的威严，银装男子不敢怠慢，领了命匆匆而去，然而他却对王爷的刚愎自用微微蹙眉，甚至感到……可笑。九王爷今日可以这般颐指气使，那是因为他不曾见过他。当他见过后，他就会明白，那样的男子，不是仗着他虚伪的皇室身份便可以令其低头的。
入夜，苏州城内一座毫不起眼的勾栏院里，楼下莺声燕语、低吟调笑不断，顶层的厢房却被人全部包了下来。在最里间的厢房内，纱帐缭绕、熏香满室，然而屋内却非但没有勾栏妓院该有的温香软玉，反而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气。
主位上一名苍白而俊秀的男子冷冷的看着属下送上来的名帖，英秀的眉间微微凝起一股肃杀之气，他冷锐的眸光扫了一眼屋内分左右侍候在旁垂手而立的六名属下，缓缓放下手中的名帖慢慢起身，没有一丝温度的眸间是某种厌烦与不耐，冰冷的唇线冷冷拉开一丝嘲弄的弧度。
然而就在他还未来得及回复时，屋内的烛火一阵摇曳、一阵异香袭来，闻香，屋内所有人骤然俯首跪下，就连原本站在主位上的男子也不知何时移到一旁，右手抱拳置于左胸前单膝跪下，众人有志一同的低声齐呼，「属下参见门主。」
此时再回首主位上，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缓缓落坐，纱帐遮蔽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隐约窥见那一袭黑色的衣袍和那份外耀眼的一头银白的长发。
「左陵。」低醇的嗓音传来，似上好的美酒醇而不烈，却有着强烈的后劲。
「属下在。」身为左护法的左陵清冷的声音恭敬的应道。
「九王爷要见我？」平淡的口吻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是。」左陵的唇冷冷拉开一丝弧度，他的主子岂是他想见便能见的？！
纱帐后的男人一阵沉默，似在思考，突然，他独特的嗓音再度传来，「也好，这件事该做个了解了。」
闻言，左陵一惊，「门主！」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劳动门主啊！
倏地，一道寒芒射来，立时让左陵噤了声。虽隔着一道纱帘，但主位上男子的目光仍是凌厉而迫人的直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以为我是为了他？」帘后的男子，一双幽亮的眼眸在暗处犹如野兽般闪烁着狂邪的光芒，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微上扬。「这种角色有你就够了。」他来，只为她。
「是。」
「三日后，北郊三里坡。」
「是。」话音刚落，烛火又是一阵摇曳，异香淡去，左陵这才微微抬首，但见刚刚主位上的男子已经离去。他缓缓起身，冷凝的眸光钦慕的追着主子离去的方向望了良久。
他们是令江湖闻之色变的「千炼门」，而那便是令「千炼门」威慑江湖的门主－－逆天。诚如他的名字，那是一个上可逆天、下可覆世的男子。羁狂如他，只要他想，易主天下也只是翻掌之间，然而他却视天下江山为粪土。这样的男子，为世称之魔，然而在他们眼中，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