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1)
床幕低垂,里间一声声暧昧情欲逐渐消散,连那喃喃私语也听不得。
一只手从朦胧帘幕中穿了出来,隐隐的还可以看到上面的薄汗,从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床上另外一男子倦怠沉睡,光洁的头部在昏暗的灯光下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听到动静,屏风外的小侍从快步走了过来,低唤:“公主!”
“嗯……”从床上下来的人正是那高阳公主,等得小侍给她披上一层锦衣,随手系了腰间的带子,这才缓慢走出内殿。
外间还有值班的侍女,见得她出来赶紧低头汇报:“公主,白衣求见。”
“让她进来吧!”旁边其他的侍女陆续上前将她引入另一边的暗门后的浴池。
热气飘散,烟雾朦胧,整个封闭的浴室里只听到高阳公主拨动的流水声,层层红纱后面缓慢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见过公主。”
“回来了。”
那人躬身跪下:“是。属下等无能,那萧一笑诡计多端,武艺高强,在身负重伤之下还是逃脱了。请公主责罚!”
高阳手一泼,池里的水正好打在那白衣人身上,虽然隔得远,也足够溅湿衣裳边角:“其他人呢?”
“……禀公主,只有属下一人侥幸回来。”
水声嘎然而止,高阳淡淡的问:“十三人只有你一人逃脱?”不是回来,而是逃脱,这话里面有了责问的意思。
那人猛地跪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膝盖撞在地面上的声响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那萧一笑善于伪装,在官道茶亭的时候属下等人发现分别有五处踪迹,为了尽快在武林大会之前拦截他们,属下等人只得兵分五路,属下带着两人一路追寻,几番暗斗,好不容易看到萧一笑现身。因为当时之间她跟一对母子在一起,没有随行护卫,属下为了以防万一,召集其他人,谁知……”
“说下去!”
“谁知当时就算属下跟其他人联系也见不到他们了。原来属下等人只当五路之中只有萧一笑武功最高,哪里知道其他四路更是危机重重,而她的那些属下又都是常年江湖行走,个个如龙入海,居然利用江湖暗杀将其他四路个个击破,等到萧一笑现身之时他们已经是由零归整,而我们只剩下属下这一路……”
白衣恭敬的抬头向那薄雾中看去,朦朦胧胧中只看见一个人影在水中一动不动,跟随高阳公主会多年,白衣早就对公主的性情了解清楚,知道越是这种沉默之时越是代表她已经气急,只沉下声音继续道:“知道无外援,属下只能慎之又慎,一路跟随他们寻机刺杀,那萧一笑无耻之极,毫不在乎江湖道义,居然煽动江湖与朝廷有仇的人士对我等缠斗,而另外属下也因此不敌……属下自认公主大业重要,认为只要拖住萧一笑一人即可,故借机邀萧一笑单打独斗。没想到,那女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居然下毒耍阴谋,属下只得光明正大的跟她对决,属下内里不济,身受重伤,只能败走……请公主治罪!”
高阳公主脸色白转青转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会败在萧一笑的手下。这些人都是这几年来她辛苦培养的,寻常做得就是对朝中宫中等人行威逼利诱之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前跟萧殇结交之时,见到听到也大多是江湖人直爽往来,斗气斗狠之事,倒是没想到同门的萧一笑跟萧殇居然相差这么大。好歹也是武林盟主的师姐,又是利用江湖杀手组织,又是利用江湖人对朝廷历来的不忿,居然还用毒,没有一点江湖正气,一计扣一计,端是阴狠小人心肠。
说到底还是高阳公主以前对萧一笑之人估量不足。只是皇族的尊严这话不会跟白衣说。
想了想,她道:“好了。本宫也没指望你能够一举成功。萧一笑这等宵小,在江湖中游刃有余,你等出于深宫,不敌江湖草莽也是情理之中。起来吧!”
高阳的话中没有责备的意思,白衣心中稍定。只是更多的不甘和忿恨。她与那派去李恪的黑衣是双胞兄妹,哥哥黑衣善于权谋,武功也高于她一筹。他们是自小伺候在高阳公主身边实行保护,长大之后更是她的心腹之人,平日里度量朝中局势,受贿官员,探听宫中消息都是哥哥黑衣在住持,两年前,太宗李世民身体越渐沉疴,高阳联合李恪谋求大业,将哥哥黑衣派遣到吴王李恪身边,而她白衣也逐渐接手黑衣曾经在公主身边的事务。只是,毕竟年少,历练也少,调查处理朝中宫中等人的事情还好,这些人大都武功不强或是手无缚鸡之力,办起事来也顺利,没想到这第一次去江湖形式就载了大跟头。
这其实也不怪她,实在是那萧一笑本身是个无父无君,胆大心细,娇蛮狡诈的性子,不要说白衣这等从没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就连那萧殇见萧一笑也历来只有吃亏上当的。
白衣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只忿恨的向高阳保证以后一定要报仇,自己也当提高武功,增加江湖阅历云云。
高阳不置可否。她心里更加明白这白衣是不如黑衣的稳重:“武林大会之事黑衣会去接手,你也无需去想了。毕竟那只是谋事的一部分,现在你主要的任务还是在宫中。安排在李治身边的太监已经逐渐得到他的信任,就算侥幸逃脱,那李治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不用担心把他给丢了。”高阳丝毫不将当今皇上放在心里,只直接称呼其为李治,可见她早就将对唐太宗的隔阂都转接到了皇位上的李治身上,私下里自然对其称呼就毫无尊敬可言。
白衣躬身道:“只是我们还必须再防备一手,那小太监如果临时倒戈则会让事情等全功尽弃;皇后最近又得到皇上的宠幸,一月之中倒是有十来天是跟皇上宿在一起。”
高阳这几点早就想到:“到了那天会有高僧跟李治讲经传道,就算有那小太监不可靠,只要高僧在其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
高阳公主性喜与得道高僧欢爱,在长安城里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传言的起源自然是因为太宗在世之时将高阳公主嫁与房玄龄儿子房遗爱,政治婚姻让这位从小备受宠爱的公主苦不堪言,在一次狩猎的时候,巧遇当时玄奘弟子辩机,两人天雷勾动地火,突破世俗,经常相会一处。可笑那驸马房遗爱居然处处为两人打掩护,之后因为房家分家事宜,少不更事的高阳公主居然在期间挑拨离间,到唐太宗那里去告状,无意之中辩机的事情就被捅了出来。
此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怎能溶于尘世。太宗盛怒之下赐死辩机,从此高阳公主就对唐太宗仇恨深种。甚至于在太宗缠绵病榻之时她居然不闻不问,一心只跟庙里的和尚欢声笑语,玩闹床榻。
太宗死后,高阳公主也不知何故,突然觉得这皇位的益处,一心想要让自己的恋情告白于天下,而李治是长孙无忌的侄子,凡事都听辅佐大臣们的,这样一个皇帝对高阳毫无用处,她必须换一个人坐上那帝位。
苦心谋划多年,如果说黑衣兄妹是她的心腹,那么庙宇中跟她欢好的那些和尚则是她最信任的人。
这一点白衣也知道,所以听得她这么一说也无意义。
高阳又道:“李治与那贱人历来不合,李治又是那好色的性子,断然没有跟对方和好如初的事情。里面只怕还有一些本宫不知道的变故,你再让人去查查,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也让本宫胜算更加大一些。哼,那李治是个缩头乌龟,不敢出宫的;本宫也只能从宫里着手了。”
白衣自然应答。又将最近黑衣汇报的李恪等的事情给说了。
高阳听得李恪居然还在恋恋不忘辛小缦的事情,忍不住冷哼:“三哥只说那个女人如何如何,在本宫看来顶多就是一个市侩的商人。说到赚取银子能够让本宫无忧的招揽人才倒还罢了,居然硬是说有谋士之才。笑话,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出在深宫能够有什么用。就算他真的招揽了,三哥身边那些谋士又真的能够服她么?依本宫之间,三哥那是被色迷了心窍。”
白衣自然认为高阳说得对,又将吴王李恪在河南的时候与那些商人做的买卖的细节都说了一遍。
高阳更是怒不可解:“一个王爷,没有一点魄力。居然跟那些商人商量,是本宫的话早就将不听安排的人给了结了。凭空增添这些麻烦。身处高位者,不懂刚柔并济,以后就算登了那皇位也只是跟那李治一样的性子。哼!”
白衣笑道:“那样不真是合了公主的心意么?”
高阳深感赞同:“也是。如果他太有主见,也轮不到以后被我左右了。”
这话自然只能在私下里自己人面前说说,不过,到底事情真相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而高阳等人也忽略了一点,所求的事情越大,难度也就越大,万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谋算之后的权利分配,实际上只是一种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