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云城的谎言给了众人安慰，但是更改不了残忍的事实。小海在接受了雷鸣的连番输血后，却不见任何起色。雷鸣已经超过了供血的极限，不能再输血了，小海持续昏迷，仪表上的心率数一直走低，状况十分危险，众人的心悬成了一线。雷鸣面对这样的状况，欲哭无泪，只能勉强要求医生输入人工血，暂时保住小海的性命。主任医生强烈反对，他说人工输血虽有一定的成功案例，但是用在儿童身上的情况非常罕有，以小海的身体状况，不知能不能适应，他们医院没有这样的专家，风险实在太大。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是血液疾病的医学博士，我可以亲自给孩子动手术！”雷鸣挣扎着辩解。
“雷鸣博士，我知道你是专家，但是，你目前跟仁诚药业的牵连还没告一段落，假如我私自让你参与到手术，一旦失败，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知道，任何实验都可能失败啊！我想，不止是我，就连我们院长也做不了这个主！”主任医生很无奈。
“那怎么办？你他妈的医院不是救人的吗？难道因为该死的制度，要让我儿子挂掉吗？”玉娇顾不得志雄的阻拦，冲着主任医生咆哮起来“他妈的，你什么鸟人，要多少钱的红包，我给！”
“玉娇，你冷静点！”志雄过来拦腰抱住崩溃的玉娇“对不起，医生，她不是故意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我儿子现在在里面，他要死了，你要我怎么冷静！”玉娇嚎啕大哭，无力瘫坐在地上，悔恨的泪水浸湿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都是我这个混账东西，没照顾好他！”
玉娇想起以前小海饥一餐饱一餐的生活，想起那些嫖客拿着烟头烫伤在他的背上，想起他看着别人背着书包上学去，想起他怯懦着叫自己“阿姨”。他们为了躲房东追租挂在阳台外，8个月的小海就在她怀里，却像是能懂人话似的，不哭也不闹，不管自己态度多恶劣，小海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妈妈、讨厌妈妈的话。但是，自己是怎么对孩子的呢？从来没有问过孩子需要什么样的生活，只是把仇恨强加在无辜的孩子身上。现如今，有人给了他幸福的家，却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要这样离开大家，让她怎么不悔怎么不恨？
“我该死，都是我该死啊，为什么要死的不是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玉娇用头撞着墙壁，哭成了泪人！
“啪！”云城走上前扯住玉娇，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眼里饱含着酸楚的眼泪却要死命忍住“你，有资格哭吗？你现在知道这种痛苦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自从小雨接受小海的那天起，有多少个担惊受怕的日子？小海差点发乙脑炎留下瘫痪痴呆后遗症的时候，你在哪里？小海被吴青莲追杀，灌下安眠药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常怀仁跑到家里来夺子的时候，你跑得飞快，你想过小海的安危吗？不说这些生死攸关的时刻，平日里小海衣食起居，三病两痛，甚至是一点不开心，我们小雨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哪一件小事不是操碎了心，掉尽了眼泪？你知道后悔，知道痛，我们这些站在你眼前的人，随便挑一个，都要痛过你十倍！”
一向很袒护玉娇的志雄，听了云城的一番话也只有默不作声。
“你要是为小海好，就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大吵大闹！我们家小海不会死，他还等着我送他上学，还等着起床叫妈妈！”可是，叫别人不要哭的许云城，眼泪如豆，急速的滚落，慢慢汇成了一条泪河，他抬起衣袖，猛擦一把，也不顾衣袖上的扣子，刮痛了脸。
身后的一干人，都强忍着悲伤。惠馨窝在歌行的怀里，咬着丈夫的衣裳，努力不哭出声，歌行则仰着头，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雷鸣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面容枯槁，玉娇神情空洞，好像已经死去一般，只有泪水在倾泻；胡谋仁捶着胸口，用帕子揩着眼泪，身旁的唐昊夫妇则强打起精神来安慰。
“医生，我们理解你的难处，但是，请看在我们病患救子心切的情况下不要见怪。雷鸣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里面躺着的又是他的亲生儿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样吧，他不用参与到手术里去，但是，可不可以求你采取他的方法，先保住我儿子的命！我是孩子的监护人，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云城说着说着，就对医生跪下来了“我求你了，医生！”
主任医生见此情景，心酸不已，又有哪一个医生不想救自己的病人呢？
“好吧，我赶紧叫人起草文件，先让护士输一定量的PFC（注：碳氟化物），保住孩子的命要紧。我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救治对策，可惜我们这里的一个专家在外地开会啊，这样吧，吴碧君医生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她也是业内的顶级专家了，我马上打电话要她过来，雷鸣博士不能参与手术，但是，她可以将这样的想法付诸实践啊！”主任医生镇定下来，赶紧安排事宜。
众人看着远处忙碌的医护人员，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小雨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不知道隔壁房间的儿子，在承受着生命危险。
“小雨，我知道，你一定是累了，那么，你先好好休息吧，小海，有我呢！”云城看着隔离房里的妻子，喃喃自语的说着话，憔悴的脸上，泪水漫过胡渣。没有小雨的日子，他再也不是那个阳光帅气的许云城。
吴碧君接到省医院的通知，立马雇车赶了过来，主任医生二话不说安排她参与抢救。
手术室外，雷鸣交待碧君“我是孩子的爸爸雷鸣，听着，孩子的症状很可能转为败血症。我怀疑常怀仁擅自给小海的体内加入了自己合成的药剂。假如孩子命保不住了，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尽全力让他，起码，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一眼，好吗？”
雷鸣听到主任医生的分析情景，心里绝望了，没有人比他还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碧君看着雷鸣绝望的眼神，心里顿时没底了，假如是突发性败血症，加上SPI这样复杂的血型，以及雷鸣受污染的血液的供给，小海能不能看父母一眼，都难说了。可是，她作为儿科大夫，不管有底没底，都务必全力以赴。
“我答应你！”碧君拉起口罩，走进了抢救室，心焦的人们被隔离在了冰冷的门外。
手术室的红灯不肯歇息，走廊上没有一个人有倦意。
手术室内，灯光亮着，吴碧君额头布满了汗珠，她拿起针管小心的给小海注射了一管人工血，让助理使用心脏起搏器，100，200。她摆弄着盘里的器械，第一次在做手术时发出了祈祷，小海，请你振作啊！终于，小海的心脏有了反应。碧君再注射一支强效的抗生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海的腿部肌肤已经开始溃烂，果然是败血症。通过她的观察，由于血液成分突变导致小海的血液细菌感染，肝脏已经完全受损，恐怕……
“吴医生，你确定要注射吗？”主任医生眉头紧皱。
“是的！”碧君有些无力“我们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样了。这个孩子已经无力回天，让他多留点时间看看亲人吧。”
“唉，好吧。”主任医生叹息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针管扎进了小海的血管里。
手术结束了，碧君再也忍不住，偷偷哭了，心里说着：“对不起，小海，阿姨没用……”
主任医生没有强迫她坚强，而是走出门外，宣布消息。
“孩子患上了恶性的败血症，肝脏严重受损，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性了。我们尊重家属的要求，用抗生素暂时抵制了病变，请你们忍住悲伤，让他渡过人生中最后的快乐时光吧。到时，孩子可能会继续昏迷，那么，至少他会带着快乐的回忆离开世界的。”主任医生摇头叹气，怀着沉重的心挪着步子离开了，救不活病人，医生的痛苦也是难以想象的。
云城像是锁在冰山里一般，血液凝固了，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有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