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时光退回到1990年，夏蝉吟唱，绿树葱翠，苏县的小桥流水依旧灵秀，人们或三三两两在树下乘凉下棋，或是赏着荷花，听着乡曲，怡然自得。如画的风景，却吸引不了桥上徘徊的吴碧君。她实在是面对不了这一连串的事实。
过了20多年，已经半百的父母居然要离婚，而自己喜欢多年的未婚夫金瀚海居然移情别恋爱上了未来的小姨子……她的妹妹！
她实在是不能懂这是为什么！妹妹那么漂亮，大把的男孩子喜欢，可以想怎么挑选就怎么挑选，碧君不是这样啊，她20几年的光景，眼里都只有一个金瀚海，尽管他只是个穷小子，除了会画画什么也不会，但她就是只喜欢他一个人。
父亲的姑妈从美国回来，据说是有一大笔的遗产要父亲继承。于是父亲把老知青无法返城的怨恨全算在了无辜的母亲身上，他觉得，要不是和母亲结婚，他就不会留在这贫穷的小县城里；要不是连续生了两个女儿，他不会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来；要不是这个无知的女人用可怜的眼泪挽留他，他更不会一时心软的留下来，错失回城的好机会。
两个女儿，他说只想带一个走，必须要留一个照顾妈妈。妹妹漂亮伶俐，能说会道，像父亲；而她沉默安静，低调内敛，像母亲。结果自是不用讲，她是姐姐，留下来照顾母亲是必然的。
这些都不用抱怨，可你要她怎么能不伤心金瀚海见利忘义的悔婚之举？她不想回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伤心失落的母亲，更不想看见金瀚海和妹妹整理行李的忙碌。她就这样呆在小桥上，守着落日坠下去。
初夏的风轻轻柔柔的，那柳树的新绿还尚未变深，桥上有个袅娜娉婷的红衣女子映衬得这景色风光无限，她款款的走向碧君，引得路上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
“哇，这个女孩长得好漂亮呀！”
“是耶，简直像个明星，不，我觉得比刘晓庆长得还要好看！”
红衣少女似乎习惯了路人的议论，并不曾停留驻足，任那些小伙痴痴的目光，对她流连不舍。
“姐姐，你怎么不回家？”原来红衣少女就是吴碧君的妹妹，吴青莲。
这双杏眼是如此的天真无邪，窈窕的身段，丰满的上围，像是露珠中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又像是一团野火，要烧得那些干柴毕毕剥剥的呐喊快感，任是再有深度的男人亦不能免俗的投奔欲海。外人看来，这是多么乖巧惹人怜的好妹妹。可是细听她的劝慰，你就知道什么是要挟。
“姐姐，你不是喜欢我的那些裙子吗？现在我不要了，都让给你好了。不过你的骨架子小，怕是撑不起来呢。瀚海说等我们到西安就一起去看兵马俑，去洛阳的牡丹园里写生，他还说呀，要亲自给我画一副画像。从前他说你是个好女人，温柔贤淑，但是也就这样咯，一点没有野性，无趣得狠！”吴青莲眨巴大眼，得意的笑呢。
“够了！瀚海选择了你，我没话说，可是你也用不着在这里洋洋自得的炫耀吧！”吴碧君愤怒的咬着嘴唇，心里在滴血。
“姐姐，你干嘛这样生气呢？我知道你喜欢瀚海，你恨我是不是，那好吧，我成全你们就是了！”吴青莲也愤怒起来，腾的站起身，跨上桥栏“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嫉妒我，嫉妒我成绩比你好，长得比你漂亮！嫉妒我可以跟爸爸去西安享福！那是我的错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喜欢瀚海吗？我从小就喜欢他！是你自作多情以为他喜欢你，所以不要脸的粘上去！”
“小莲，你要干什么！”碧君拉着妹妹摇摇欲坠的身形“可不要任性！”
“姐，你就不能把瀚海让给我吗？以后我走了，就再也不是你的威胁了，你也不用烦恼了！”
“小莲，爱人不是一件衣服，不是一篮水果，说让给你，就属于你。瀚海是个大活人，他有一颗心啊，我能把他的躯体让给你，可是不能保证他的心属于你啊！”
“要得到他的心，起码得先得到他的人！就算只有躯壳，我也要！”青莲拽着碧君的手，力道十分的大，她想着，姐姐要是不答应，就一起跳下河！
“小莲，这是何苦呢？难道你不怕以后的日子难过吗？瀚海能辜负我，你又怎么知道他以后不会辜负你呢？你的青春容颜总会衰老，而，比你年轻的人却是层出不穷。你能从我手中抢走他，以后也有同样的竞争者来威胁你！”碧君的手被扯得生疼，却比不上她滴血的心，伤口撕裂的痛楚。
“你这是诅咒我！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这样坏心肠？”青莲嚎啕大哭，转而又笑颜如花“听说，穿红衣的女人死了，会化作厉鬼跟着怨恨的人。不如我来试试，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化成冤魂吧！不要拉着我！”
肚子里的孩子？难道，瀚海很早之前已经和妹妹发生了关系？瀚海这是在跟她开什么玩笑啊，吴碧君，是你的眼睛瞎了，还是你太愚蠢，所以那么单纯的相信你所爱的人？
青莲掰开碧君的手，要跳进那荷叶田田的小河里。碧君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哀伤，她可不能看着妹妹这样跳下河去！
“不要，小莲，姐姐答应你，姐什么都答应你，你可千万不要松手！”碧君的手被石栏杆勒破了皮，血浸湿了她的衬衫。
“你还是怕吗？怕我变成厉鬼不放过你？”青莲诡异的笑着。
“来人啊，有人要掉河里了，快来帮帮我！”碧君没有力气思考关于厉鬼的传说。何况，她如今的状况比被厉鬼缠身要好吗？
周围的人跑过来帮忙，青莲终于被拉上来了，扑在碧君的怀里呜呜哭泣，围观的人一阵怜惜。待人群散去，青莲恢复了娇憨无比的笑容，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姐，回家吧！”
“不，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伤口的血凝固了，碧君拉了拉袖管，扯得有点痛，证明她还活着。虽然要跳河的是青莲，但是碧君却觉得自己已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两个月前，瀚海还牵着她的手走在这小桥上，说等到荷花开时她就毕业了，他们就结婚，然而两个月后呢，她看到的是瀚海和青莲在要印喜帖，讨论着要去照相馆照时髦的婚纱照。起先她不明白，人心为何如此容易变，原来是青莲有了孩子。
你要她做什么？大方的去当女傧相？去招呼客人，在车站拥抱着妹妹、妹夫，热泪盈眶，挥手惜别？也许她不在了，便可以不用强颜欢笑面对这丑陋的一切，也许他那狠心的父亲，会带着悲伤的母亲一起去西安。总之，她存在，似乎就是个障碍。
看这粼粼波光里的鱼儿，游戏在莲叶之间，怎么不是一种自由呢？她若也是一条鱼，便要奔向大海，不要这些烦恼。
如此，生亦无欢，死，自然是不惧了。她跨上桥栏，纵身跳进河里。
然而，她却没有死，等她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怀中一个半月的小婴儿因为河水的浸泡，早已不见踪影。河底的碎石，划破了她的后背，她的头颅，留下了长长的疤痕。母亲噙着眼泪，父亲摇头叹息，瀚海守在床前，低声诉说着忏悔。
原来真正怀孕的，是她。碧君顿时觉得人生就是一场言情剧，低俗的笑话百出。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莲却不会这么痛快的放过她，她像暴怒的狮子冲进来拔掉碧君的针管，拿出刀子，冲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割了几刀。
“我要废了我最喜欢的左手，你要是敢把我骗瀚海的事实告诉他，我马上自残给你看！”
瀚海，真的有这么好么？好到要让人发疯！
没有营养液的维持，她腹部像刀绞的疼痛。她忍着痛答应妹妹的疯狂请求，她没有力气去抢刀子，只有答应青莲才是最好的止血方法。
“我答应你的要求，我绝对不会再和瀚海在一起，但是也请你不要再自残，不要让我拖着病体去参加你的婚礼，否则，我就去死，让瀚海一辈子记住我。你，你是聪明人，知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碧君已经视线模糊，她没有流泪的力气了，她挣扎这说着承诺只是想疯狂的妹妹快点出去，她找护士来给她打针。
青莲似乎了解她的心，只是慢慢的包扎自己的伤口，顾不得床头痉挛的姐姐，冷汗淋淋。
等碧君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由于子宫的伤口撕裂，愈合得不好，所以可能造成她以后习惯性流产。
她麻木的喝着妈妈喂的鸡汤，眼泪枯竭了，她望着窗外火红的美人蕉，似乎听到了喜悦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