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学生(1 / 1)
搞什么飞机嘛!母亲十万火急地叫她回家,她还以为什么火烧屁股的大事呢?结果竟然是去相亲。
什么时代了,她有那么差劲得去相亲吗?虽然现在相亲很盛行,报纸上也说相亲后婚姻和谐的比例比自由恋爱结婚后婚姻和谐的比例高多了,因为相亲和婚姻都是要靠附加现实因素的理性,而爱情让人疯狂。
但是——
任警沿着沙滩,边摇晃手中不忘顺手牵羊,从家里厨房带出来的,装着褒鸭的保温瓶,边寻找可以踢的石头。
要找也找个好一点的嘛!一脸麻子不说!什么东西嘛!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那么不可一世,老妈也真傻得够可以的。
那种家庭,真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看他母亲那向上歪掉九十度的残疾脖子就知道了。
也不想想,她才21岁,那么早就进坟墓干吗呢?
有钱有闲又自由的“月光族”的美好生活才要开始挥霍呢!
嘿!终于找到一块象样的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踢了出去,石子飞了出去,在空中画了一个非常优美的弧线,轻轻地落在海面上。
那岩石上坐着一个孤寂落寞的身影,在石子飞过他的头顶,落入海面时,他生气地转过脸来,似乎是要责怪她破坏了自己的宁静。
那不满的眼神在看到自己时竟转化为杀人般的怨恨。
目光直剜人心脏!
妈妈咪啊!
她转过身去看了一下自己身后,后面没人!黑云压城城欲摧!乌云笼罩下是一片涨潮时沉浸在海浪中的分散的高高低低的岩石和岩石后洁白的沙滩,还有她美丽脚丫印下的一连串美丽的印记!诺大的海边就他们两个,那确实是在看自己罗。
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小帅哥,她怎么不知道,好象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夜幕快降临了,她还是早点走为妙,谁知道他是不是疯子,也没人规定疯子一定得是年纪大的丑男。
“有没有谁要去‘换衣服’的?“
下课铃响,“白面书生“陈明站起来向周围的人大声问道。
引来教室里又一阵哄笑!
任警笑开了,这鬼灵精!刚才上课讲到《赤壁之战》中“权起更衣“中“更衣”为”如厕“的含蓄写法,他马上就学以致用了。
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去,不经意看到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男生又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研究了起来,她停下了脚步!
这个学生可真够怪的!迟到了一个星期才来上课,上课一个星期了,不见他和任何人说话。
每天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踏入教室,放学铃一响就移动尊屁股走人,一下课就又拿起课外书看,整天一张阎王脸谱,活象人人欠他五百万似的,吓死人了,讨厌死了。
真的会被吓死,当他第一天来上课时,依旧用那杀人般的眼光看着她时,一向记不住人的她马上回忆起海边的人来。
妈妈咪呀!他该不会是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家伙吧!
可是那目光犀利清澈,炯炯有神,怎么看是怎么不象,他也只是不理睬别人而已,就偏偏对自己是那种杀人般的眼光,真是祸从天降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是她的学生,那么她就有义务去关心他、“传道、受业、解惑也!”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她就是这么伟大的老师!
别忘了,她的第二学历可是心理学啊!
“用功是好事,但是也要劳逸结合喔!”
她降下老师的架子,主动去接近关心他。
他却慢慢抬起头,不屑地扫了一下她“虚伪”的笑脸,冷冷地瞪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了。
一阵阴风卷地吹过,任警尴尬万分,她分明感受到周围一些学生等待的目光。
“要讲究效率啊!”
咳嗽了两声,她扔下一句话,赶紧走出教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出教室,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教师这个饭碗还真不好捧啊!
人家说教师的幸运与不幸,不在于学生数目多还是少,而是取决于有没有一两个够鬼灵精怪让人头疼的,这句话她算是明白了。
一走进教师休息室,就见伟大的人民教师们又围在茶桌边侃大山了。
这种时候,任警总是识相地列席,偶尔也说上些无关痛痒的话,以免显得不合群。
“喂!任警!你们班上那个黄曜炎怎么样了?”
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胖胖的,三十几岁的女教师高声吆喝道。
任警望着人称“镇长”(还没嫁出去的镇校之宝)的老师脸上搜刮八卦消息的欲望。
她也认识他,莫非初中时候,他就是学校有名的“难搞”的明星。
蜻蜓点水般地说:“还好吧!只不过他好象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奇怪,怎么大家一副“确实不出山人所料“的神情啊!
什么?师娘死了。那么温驯的,永远微笑着帮助学生做着借书还书工作的师娘居然死了。
而且是死于乳腺癌,怎么可能,她的脾气那么好,她的脸色总是那么红润。
而——黄老师!——竟然在师娘生命垂危的时候——跑去会初恋情人。
而那个学生,天啊!当初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又矮小小又横向发展巨大,眼睛成条线的大型足球,才几年,居然成了这么一个——一个外貌还算“差强人意”的少年!
就算虫蜕茧也没这么大反差吧!
难怪!难怪那个黄曜炎会如此。
他们父子关系肯定很糟糕。
可是黄老师不是那种人,肯定不是,怎么会这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可是事实是不是这样到底关她屁事,他又为什么要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克妻!“
一阵刺耳的低尖叫声将她漫游的魂魄拉了回来!
“对啊!你们不知道啊!他考上大学后就退了人家的娃娃亲,害人家一个大好姑娘上吊自杀,听说他那个初恋情人也是因为要来和他见面,才在半路上出了车祸的。他的老婆又——“
可恨的女人,见面就见面,那两个字非得用那种快断气的声调幽幽地说吗?那些还没嫁,不想嫁的女人就是被你这种心理扭曲的老处女给拖累了名声!
“真恐怖!“
“不会吧!“
同情、厌恶、装腔作势的各种声音响起。
“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以讹传讹啊?”
任警看着“镇长“那得意的脸,真想狠狠地揍她一拳,但是只能发出这么渺小的声音而已。
就这么渺小的不赞同的声音已经惹来以“镇长”为首的几个女教师质疑的白眼了。
耀仁!好可怜啊!她决定了,她要帮助耀仁,要帮助他的儿子。
因为他是她的学生!
作文本上,她细心地仔细修改每一个字,她批改的红字字数是他黑字文章字数的两倍。
生字词上,她端正地为他修改难得发现的错误。
日记本上,她运用心理学的专业角度慢慢地,一次次写上几句话,试图开导他封闭的心理。
但是,下次作业再交上来的时候,不是红色部分被涂掉,就是整片批改部分被撕掉。
甚至他还会回她这样的话: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鸡婆!
不要不懂装懂!
神经病!
……
后来干脆作业也不交了。
伤心、气恼、咒骂之后,想象中将他的皮扒掉,将他的血抽掉后,做了个肉球狠狠击打之后,她也只好继续思考。
怎么办?叫到办公室去吗?他肯定不去,告诉耀仁吗?他应该更不会听,甚至父子两人关系会更糟,说不定会更加排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连当老师也要生逢其时啊!以前的老师多好啊!一根竹鞭子,走遍天下也不怕!可是等自己媳妇熬成婆了,什么“体罚”学生这类的破词倒出现了,保护学生,谁来保护我啊!谁来保护老师啊!
苦着一张脸,看着QQ里大学同学们的留言!还好!不只是她是菜鸟,菜鸟年年有,今年到我家而已!而且,老鸟们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平,看着同学们诉说各自老鸟的糗事,大家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比较美好的。
她的舍友也传来了对各自班上为数不多学生中的几个好人感激涕零地讴歌,她突然灵光一现!
有了!下午上课之前,她瞄到“排长”和陈明从他身边回到原位。
长袖善舞的班长!
是了!就是你了!陈明!
你就是董存瑞,决定了!伟大而神圣的历史任务就托付给你了!由你去炸敌人的碉堡了!
嘻!嘻!嘻!
深夜,在街道边的小快餐店帮忙母亲收拾桌椅,准备打烊的白面书生陈明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啦!感冒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高高胖胖的母亲关切地问。
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这个儿子,长得高大英俊、成绩优异、乐观开朗不说,外加孝顺懂事,每天晚上都要帮自己收拾完餐厅才去休息,怕自己累着,真是让她窝心不已啊!
“没事!”他回答,继续擦洗桌子,可是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好奇怪啊!明明天气是如此闷热着呢!
为什么自己的面前突然浮现一张撒旦狰狞的笑脸呢!
而撒旦的神情依稀和他们的那个小班导有点像!
太可怕了!难不成他在思春啊!恐怖啊!吓死人了!
“南无阿弥陀佛!”望着旁边寺庙墙上涂的几个黄色的大字,他竟然跟着喃喃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