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再见——再也不见（1 / 1）
“为什么小沿会一直睡觉呢？”潘妈妈有点不知所措
“可能是之前玩得太累了吧！”潘爸爸安慰她。
“那我们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嘘！不要打扰小沿！”潘妈妈忽然很镇静
“你……你没事吧！”潘爸爸有点担心的问
“当然，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小沿。”
“潘爸爸您先扶潘妈妈到休息室里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小沿，有什么事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好。好。那就谢谢你了！”
“没关系”
看着潘爸爸潘妈妈离开，我坐到小沿身边：小沿，从回来到现在你一直都在睡觉，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夏夏啊！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你一直睡觉。
小沿的睫毛终于无力的动了动，我看到他挣扎的睁开眼睛。
“夏夏，其……其实，我也不想睡的。可是我……我真的没有一点力气睁开眼睛。好累。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好想睡。夏夏，我……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刚刚还在说话，现在就睡着了！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已经六个小时过去了！小沿却从来没有醒过。熟睡的脸上雕刻着苍白的安详，让人心疼，让人不忍打扰他。可是下午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小沿的心跳突然失去了平衡，嘴唇也紫得吓人……
医生开始对他进行最后的抢救。潘妈妈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跌坐在沙发上。泪水洒满了她的脸庞。而我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小沿的脸，没有眼泪，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呼吸，像一尊冰冷的雕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眼泪，也不知道脸上该涂上哪种表情，我只是知道也许在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可能就会失去小沿。其实，我想哭，我真的好想哭，可是我知道我已经失去承载泪水的怀抱了，所以我不可以哭。小沿，我不哭。你也要努力哦！我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没有去。所以你要努力好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哼……我笑了，笑到流下卑微的眼泪，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事实上我知道的：所有的借口即使再完美，再真实，它依然是借口，它依然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大约经历了两个小时的抢救，医生们陆续走出病房，沉重的表情，无力的摇头。主治医生告诉潘爸爸小沿没有时间了！让我们进去和他做最后的道别……潘妈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潘爸爸的眼泪也不停的流，我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生离死别吧！
小沿终于又有了一点知觉：“妈……妈妈，爸……爸爸，不要伤心。有些事情……我们都是无法避免的，就像……就像我的病。其实，生命最终都会……结束的。只是……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请不要为我伤心……”
“……小沿，是，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这么多的苦……”
“不，妈妈。不……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感激您。是……是您给了我生命。而觉得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没有机会照顾……照顾您，关心您了！”
“不，你们都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是我抛弃了你们才让你们饱受困苦。是我没有尽到我本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不要……不要这样讲。不管怎样，现在我们……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让……让我们大家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们各自的……新的生活……”
“小沿……”潘妈妈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小沿。你……你恨爸爸吗？”
“恩。曾经那么的恨您当期望变成失望，再由失望变成绝望。对您我不再有任何奢望。那么多的渴望便幻化成了憎恨。可是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丢弃了憎恨。也许是第一次走进您新家的时候，也许是两年前当我知道自己的病情的时候，又也许是当我第一感觉到爸爸手心的温度的时候……”
看着小沿和潘爸爸，潘妈妈一直在说着什么，我好象看到了什么：一种感情，一种我不曾经历过的感情，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只是小沿苍白的脸，只是小沿发紫的嘴唇让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我只是藏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他。他们大约谈了半个小时之后，小沿好像很累了！又开始睡觉。潘爸爸和潘妈妈好想都已经崩溃了！只有我，只有我依然那么地清醒……
“潘爸爸您扶潘妈妈到外面休息一下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小沿，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叫你们。”
“可是我想……那好吧！”潘妈妈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答应了我。
潘爸爸和潘妈妈离开后，我挨着小沿坐下：小沿，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看着你，看着沉静的时间，看着熟睡的脸庞，生命几时这样安静过呢？小沿，我知道你又要走了！我希望那个地方有很多好看的天使会和你一起玩，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可是答应我，要偶尔想我一下哦！否则我会生气的。你离开了，就又只剩下我一人了！要怎么办呢……
小沿大约昏睡了一个小时之后，他的心电图开始起伏不定，血压也急速偏离正常值……
“医生，医生，医生……”我在走廊上拼命的喊
然后我看医生对他进行电击抢救，我有点后悔，后悔让他受这样的痛苦。
半小时之后，小沿的状况又趋于正常，医生告诉我们小沿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让我们抓紧时间……潘妈妈抓着医生的领口要他们救救小沿……潘爸爸抱住潘妈妈安抚她，让她平静……我静静的站在病房的一角，看着小沿的脸……
潘妈妈平静下来之后，和潘爸爸走进病房
“对……不起，爸……爸妈……妈。又……又让你们担心了”小沿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没有，小沿最乖了！”潘妈妈强忍住哭泣
“小沿啊！爸爸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现在爸爸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爸爸……妈妈，什么都不要……不要再说了！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我……想要记住你们……你们微笑的样子，永远记住你们……微笑的脸。还有……还有爸爸……妈妈一定要生活得……快乐，幸福……为了……为了你们所爱的人，也为了爱你们的……所有人。”
“小沿爸爸妈妈答应你……”
“妈妈，不要……不要再……哭了，否则会长皱纹的。妈妈笑的时候是最美的。小沿最喜欢妈妈微笑时候的样子了！”
“好！好！好！妈妈答应你……”
“爸爸呢？”
“爸爸……爸爸也答应你。”
“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要发生，有些结局终局要来临，与其哭着等待它，到不如微笑着面对它。伤心又有什么用呢？事实上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也许在未来的什么时间里，我们会再见面的。尽管或许是以另一种不同的方式见面！所以爸爸妈妈答应小沿，不要再伤心了！”
“爸爸妈妈答应你。可是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还有爸爸妈妈，我想单独和夏夏说会儿话。”
“好！那我们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恩！好，我知道了！谢谢爸爸妈妈。”他目送着潘爸爸潘妈妈走出房间，然后看向我
“夏夏……”
“小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求你什么都不要说。我都知道的。我知道的。”
“不。夏夏，我要说。我要说。因为如果我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了！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夏夏，为什么你不哭呢？”
“因为我知道你最喜欢我微笑的样子，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开心，你就会开心，所以我不哭，即使是假装的不哭，我也要努力做到最好……”
“夏夏……谢谢你……”
“没关系……”
“夏夏，我想说，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好。”我轻轻坐到小沿的身边抱住他，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我知道他哭了！泪水打在我的肩膀上。
“夏夏。记得第一次你抱住我，是在天桥上。可是我却掰开了你的手。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力量可以让你依靠。第二次你抱住我，还是在天桥上。那个时候，事实上是因为我虚弱得没有办法让自己平稳。我不想你为我担心，所以……而这一次，是因为我贪婪的想要记住你怀抱的温暖……”
“小沿……”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那么的要好，或许是因为我们还小，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你，我们之间是亲情？友情？还是唯美的爱情？可是我只想对你说。夏夏。我喜欢你。”
“我知道，小沿，我都知道。我……我也喜欢你。”
“也许我很自私。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那么真诚的喜欢你。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说爱你。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对不起，来不及说爱你。”
“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会等，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听到你说爱我。”
“不要。我不要你这样。”
“我要。我要这样，我要等你。”
“夏夏。来不及说出口的爱你，就让它永远都不要说出来吧！夏夏。我永远只为你一个人而守侯，但请你不要只为我一个人而守侯。你明白吗？我会为你祈祷，祈祷未来会有一个天使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不要。小沿。我要等你。我要等你。”
“不要这样，夏夏。听我的话好不好？”
“不要。”
“夏夏，你……”小沿的身体突然沉了下来
“小沿。小沿。小沿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没事。”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他的努力，他的挣扎……
“小沿，小沿你不要生气，我答应，我答应你……”我终于还是哭了！
“夏夏。累。累。我好累好累。对不起，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夏……夏夏，抽……抽屉……的记……记事本，送……送给你。”
我打开抽屉，里面是一个电子记事本
“小沿，是这个吗？”
“恩！送给你。夏夏，我真的要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不要，不要啊小沿……”
“夏夏！我真的想睡觉了！你……你能不能再为我唱首歌？”此时墙上的指针指向了12点
“好！好！可是你答应我不要睡觉，一定不要睡觉……”
“好！我……答应你……”
萤火虫，萤火虫，满天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静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
听到歌声，潘爸爸潘妈妈立刻冲进了房间，然后是潘妈妈竭斯底里的哭声。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是依旧抱着小沿唱歌，仿佛他只是熟睡了的淘气的孩子
“夏夏，夏夏你不要这样子。”我看到潘爸爸向我走过来。
“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小沿。不要，不要，不要……”我将小沿抱得更紧
“夏夏，听潘爸爸说。你要努力一点，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潘爸爸……”我将之前所有压抑的感情全都爆发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完就会好的。”
我记得今天是12月21日。
我们陪在小沿身边直到第二天凌晨6点钟
“潘爸爸潘妈妈，夏夏有个请求，请你们让我捧着小沿的照片好不好？”
“夏夏……”潘妈妈把我搂进怀里
“曾经我和小沿约好的，等我们攒了很多钱的时候，我们就去看海，可是他却骗了我，我不生他的气，只是想要他先去大海的尽头等我……”
“潘爸爸潘妈妈答应你……”
12月23日。潘爸爸，潘妈妈，还有我站在一艘小船艇上。
另人发指的海风吹散我们凌乱的头发，吹散了我们黯淡的衣服，吹散了我们隐藏的伤痕，也吹散了我们久违的思绪……
小沿，海，真的好美哦！你说，远方海天交接出会不会有美丽的传说呢？现在我放开你的双手，让你可以翱翔在海的怀抱里，答应我记得帮我寻找那深海里的美人鱼哦！
我展开双手，让海风带着小沿离开……
“潘爸爸，可不可以让船艇漂流的时间长一点啊？我想多陪陪小沿……”
“当然……当然……”
小艇在海上几乎漂流了一天。下午六点钟左右，我们回到了潘爸爸住的酒店
“潘爸爸潘妈妈，谢谢，谢谢你们让我遇见了小沿。夏夏要回家了！祝福你们以后都快乐。”
“夏夏，潘妈妈会想你的。”
“潘妈妈，夏夏也会想您的。还有潘爸爸，夏夏也会想您的。”
“夏夏，潘爸爸要谢谢你，谢谢你为小沿做了那么多”
“这没什么。潘爸爸潘妈妈夏夏就不去送你们了。夏夏先走了！”
“夏夏，潘妈妈送你回去吧！”
“谢谢您潘妈妈，夏夏想自己回去，您和潘爸爸好好聊聊吧！”我转身离开。
“夏夏……”
“再见了！潘爸爸潘妈妈。”
……
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支点，生命好像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浩劫，让人来不及清醒便已陷入了另一片混噩的境地。
和潘爸爸潘妈妈告别后，我所有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一样，拖着空洞的躯体游荡在小镇浓浓的夜色里。
“夏夏啊！你到底去哪里了？学校打电话过来说你不在学校，外婆打电话问你同学，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外婆都快要担心死了！”
我抬头看着外婆泪眼婆娑的脸，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对不起，外婆。夏夏以后再也不会了”
“夏夏，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外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想先休息一下。”我向自己的小阁楼走去
“夏夏……”
“对不起，外婆，害您担心了！外婆我真的好累想休息几天，您帮我请一个礼拜的假期吧！”
“唉！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我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小沿没有了，小沿没有了。我拿出抽屉里的刻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取出纱布包扎好。小沿，我不要忘记你，或许只有伤痕，只有鲜血才是最真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们那么要好，可是你还是丢下了我。曾经对你我只有喜欢，现在我依旧喜欢你，可是我也恨你！恨你！
我瘫痪在床上，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和小沿在一起的一幕一幕。然后我却哭了！肆无忌惮！竭斯底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把头埋在被子下面，不让自己的声音让外婆听到……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是小沿给我的记事本。我打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