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共识(1 / 1)
望着天边的那弯新月,章凌失眠了。也许好久没这么疯了,神经有点兴奋吧。对于今天的“放纵”,她自己也有点意外。郁子华身上有一种东西,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对他显露真实的自己,而两人才刚刚认识。也许是因为他不属于自己,生活的范围吧,他和周围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想起最后关于“爱情”的对话,她不觉失笑,经过几次的接触,她知道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她才不相信他会信什么“真诚久远”的爱情呢!陶冉的歌也许动人心弦,可那不过是歌罢了。一时的痴迷抵不过身体的欲望,八年的相识相恋也是一场过眼云烟。
往日的岁月如烟尘似的从她的眼前飘过。当日的年少轻狂,眷念痴情,似乎已成了一个久远的不真实的梦,只有心中的一角那种缺失的痛,在在地告诉她,那些记忆的真实性。
章凌叹口气,披衣走到了阳台上,让晚风的凉意吹走了往日伤痛的回忆。脑中又重叠了郁子华深沉的目光,和陶冉忧郁的歌声。当年陶冉“酒后失身”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她摇摇头,当年为了了结这一件事,她牺牲了一员得力助手,谁知还是今天的局面!
想到郁子华,她心中总有一份不确定,就像当年的“他”,他俩的外形相差千里万里,可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又那么的相似,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深沉目光,总似乎在探究着什么,诉说着什么,又似乎藏着某种无法言表的东西。是什么呢?……这些年“他”过的好吗?应该有孩子了吧,没有了她的日子应该平静无波,凡事顺遂吧?爱没有了,恨也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淡淡的记忆了。无论是什么东西,得到了就害怕失去,与其终日惴惴不安地担心,不如根本就不要它!毕竟她已爱过了一次,个中滋味并不是她想再次尝试的!
她摇摇头,心中有点烦躁,不知今天为什么想这么多。郁子华只是个过客罢了,无论是在她的生活中还是感情上,都只是个过客罢了!她再一次地告诉自己,掩住心中的那一份不确定。
***
第二天,章凌在办公室的桌上,又看到一束白玫瑰,并有一张同样的晚餐约会卡,她淡笑了一下,便叫小林拿去插在办公室的前台的花瓶——以前爱慕者或客户的送花都是插在那的。接下来的几天“凌容”的访客,都能在前台看到一束新鲜美丽的鲜花,并且无一例外的是白玫瑰。
老板的“白玫瑰”男友,是“凌容”职员最近的新话题,对由“现任”退居为“前任”的李俊峰,大家都充满了同情。可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李俊峰若无其事的照样跑到“凌容”来,和小林拌嘴,和容卫宜闲聊,向章凌献殷勤,全没有“下堂男友”的自觉。而四个人照常一起去吃午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而郁子华也发现,他和章凌尽管几乎天天见面,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跳舞、聊天,俩人的关系却停滞不前。章凌表现得总是那么得体大方温文尔雅,不再见那日的开朗活泼,两人的话题尽管海阔天空,却不在涉及个人的生活、情感。伽好像用一个无色的壳把自己包了起来,让人看到却摸不到,摸得到,也感觉不到实体的温度。他感到好懊恼,只是偶尔的,她一个温柔会心的微笑,似晴日的阳光,划破云层让他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终于,郁子华决心打破这一僵局,可又不知从何入手。有一次,一则新开的大型游乐场的广告,使他灵机一动:也许远离现实的压力,能让她显露真心。
这一个周末,章凌心情舒畅地和郁子华走在马路上李氏的案子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的等结果了。她在心情上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在郁子华的眼里,今日的章凌多了份平时不多见的妩媚。
“你今天心情不错嘛!”看她淡妆的脸上带着一么慵懒,闲适的笑容。
“岂止是不错,真是好极了。”
“有什么好事吗?”
“有啊,今天天气不错,工作顺利,生活舒适,而且…”她含笑看了一眼郁子华,“还有一个赏心悦目的伴游者,你说我的心情能不好吗!”
他忽然感觉自己跌入她的眼中不能自拔,那眼神似柔情,似询问,又似不以为然的嘲讽,似脉脉含情,更似一个无解的谜。……直到章凌把目光转开,他才回过神来。
他轻咳一声,强自镇定地说:“既然心情不错,那我们去游乐场去如何?有个新开的游乐场,听说有很多新鲜的东西。”
“游乐场?拜托,我们都年纪一大把了,还去游乐场!”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真有点动心。
“谁规定大人不能玩游乐场?现在许多新的游乐项目都是专为大人开的,再说现在不玩,难道还要等以后吗?”看到她眼中的蠢蠢欲动,他不竟为自己的提议喝彩。
“真的要去?”为什么他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当然可以!那里多的是三四十岁的人。”不过大都是陪自己的孩子去的。
“好吧!去就去。”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开心就行。
他们玩了大半个游乐场,光那一周走下来都够累的,更何况还玩了那么多项目。章凌从游乐场出来,已是筋疲力尽,看到精神依旧的郁子华不仅有点嫉妒:“哎!你怎么不累啊?”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也是我们永远不能平等的地方。”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挽起她的一只胳膊,章凌没有反抗,依着他,把身体的一半重量挂在他的身上,心里想着:我才不会追求这种没意义的平等呢!
他身上那种特有的男子汉的味道淡淡地袭来,让她感到一种少有的安心,前几日筑起的心墙似乎出现了一个缺口:跟这样的男人共有一段“亲密时光”也许会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如果自己不动真情的话!可内心有个声音提醒她:远离眼前这个的危险男人。
“先生、小姐行行好!帮帮忙吧……”一身突兀地求告声打断了她内心的挣扎。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弓着腰,站在路旁,手很长地伸过来,挡在她面前。章凌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看到她面色红润衣冠整齐,不竟口气一冷:“对不起,让一下。”
“小姐行行好吧!好心有好报,您二位一定会夫妻和美,早得贵子!”看到两人没带小孩,女乞丐还以为他们是一对还未生育的少年夫妻呢。
章凌又气又可笑:“你瞎说什么呀!我们…”郁子华捏了一下她的手,笑嘻嘻地看看她,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币,塞进女乞丐的手中,那女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郁子华看到章凌满脸的不豫,以为她为那句“夫妻和美,早得贵子”在生气,便柔声安慰:“她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你又何必当真。”
“你既然知道她是胡说,又何必给她钱,这不是鼓励她继续行骗吗!”
郁子华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你为什么说她是骗子?一个人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又怎么会抛下自尊去行乞。”
“能买的起八十元门票,到游乐场来行乞,能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更何况,她看起来也不像个乞丐,行骗也没有职业道德。”
“嗯?”乞讨也算职业吗?“她也许有一家子要养,需要很多钱所以…”
“那她可以去工作嘛,她五肢健全,头脑清楚,当个钟点工绰绰有余。一个月一千多,不够过生活吗?而且,深市的钟点工供不应求。”
“这么多?”曹宗宪的秘书也就挣这么多吧。
“你可能没有看社会新闻版,现在的职业乞丐,月收入,直逼万元!一些好逸恶劳的人,正是利用你这样的善心人士来牟利,甚至于强迫残害弱小为其服务。”她做善事从来都是有的放矢,现在她和“凌容”已经资助了上百个失学儿童,可她很少在大街上施舍。“你与其把钱浪费在这些无所事事不求上进的人身上,不如拿去帮助那些力争上游的人!”
郁子华看到他半仰着头,下巴紧绷着,像在向某人挑战,不仅怀疑自己碰到了她某个不为人知的敏感地带:“我承认你说的对,可是,小凌,人和人之间不应该只是怀疑。如果我们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零钱,帮到了真正需要的人,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他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像一个请求爱人原谅的小男人,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强势与深沉。
章凌不禁粲然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庞:“你这个样子真可爱。”说完径自向游乐场外走去。
郁子华愣了一下,追了上去: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被认为…可爱?其他认识他的人听了一定要笑死了。
章凌头也不回地追上来的郁子华说:“我最痛恨的就是欺骗不守信用的人了。在强盗和骗子之间,我觉得骗子更可恨一点。”
“可是商场上多的不就是尔虞我诈吗?”
章凌站住了脚:“正常的动心机,玩计谋,我都可以容忍,而如果是恶意的欺骗,我碰到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郁子华看着一脸冰寒的章凌心里有的是不解和怜惜:“小凌,是不是曾经有谁骗过你,还是对你不守信?”是哪个人吗?
章凌猛地转过身去:“你太狭隘了,并不是受过骗,所以才会恨骗人的人的。”
郁子华伸手握住她的双肩,轻声说:“我也许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我决不会说谎。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可我知道现在我们是彼此吸引的,喜欢的,你又何必回避这一点呢?”
沉默片刻,章凌幽幽地开口了:“彼此喜欢,又能证明什么呢?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而已,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你什么也不必给我的,今日喜欢,明日不一定会怎样。”在心里斗争半天,还是不能否认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只能是喜欢,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也许感情不是永恒不变的,可不能为了不可知的未来,放弃掉眼前的快乐吧—我相信在一起我们都是快乐的。只要我们现在彼此真诚相待,哪怕有一天这些成为回忆,也是人生中的一个亮点啊!”眼前的冰山也需要加以时日,慢慢地融化。
章凌默默不语。也许他说的对,她从来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即是他只是生命中过客,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也不错。她会时时提醒自己,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等到有一天他们会安全地从“爱人”退回“朋友”的关系的。
两人达成了共识,开始开诚布公地交往,可郁子华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难道自己对章凌讲的那些话,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自己在心底,还在暗暗地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