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弃妇（1 / 1）

在随后的日子里，那个叫WH的男孩子又约过凤儿几次，但凤儿都借口推托了，于是那个男孩子后来就没有再缠着凤儿。

对那份得不到的爱情的彻底绝望，凤儿在极度的痛苦后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反省，开始思考这份已经烟消云散的爱情。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和学习之上，她想在干好工作之余最好考取研究生到一个大城市去生活，一个人静静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过此一生。

有了一个生活的目标，也就有了生活的动力，她每天也就活得忙碌但充实了。

那是年后的一天，下午让人昏昏欲睡，几个看病的也走完了，凤儿正趴在桌子上翻看医学书，突然就听到救护车的喇叭在拼命地响，好像出车了。

凤儿继续低头看她的书，突然就蜂拥而至许多的人，原来是一辆公交车和一辆卡车相撞了，不一会儿，楼道里就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在痛苦着哭泣的嚎叫着的伤者。

王主任忙地团团转，凤儿也忙地团团转，经过几个科室人员的共同参与，在一下午忙碌后，所有的病人终于都安排住院了。

这场车祸虽然伤了十三个人，但因为抢救及时，万幸没有死掉一个。

那天夜晚，凤儿当班，半夜里上厕所，走在长长的只亮着惨白色节能灯的楼道里，听着病人各种痛苦的哀号，犹如唱戏一般，有高音有低音，有长叫有短哼，有尖细有粗重，有急促有缓慢，交互变化着在楼道里飘荡，凤儿心中更感觉到健康的重要和可爱。

几天后，凤儿跟在王主任的身后去查病房，那个母女俩都受伤的四十岁的女人，已从起初的恐慌和害怕中回过味来。

她伤的最轻，全身骨头都没有受损，只是她自己不停地诉说头痛、腰痛、腿痛。医院为她做了脑CT，也为她拍了腰和腿部的X片，但一切正常，她仅仅只是腰部的肌肉被拉伤了，腿部被撞青了，过几天就会没事的。她的十岁的女儿伤得倒很严重，小腿骨折了，没法上学了。

那天，凤儿刚到病房的门口，就听见那个女人在大声地控诉她那个薄情的负心的丈夫。同病房的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在静静地听她演说。

她是一个农村妇女，他老公起初是不名一文的，还比她大了几岁，因为他的家很穷，因此她的父母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穷光蛋做他们的女婿，但她慧眼识珠，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跟着他私奔了。

跑到外地过了很长时间，等到有了孩子，成了既成事实之后，才又回到家中。父母看着她拖着一个女孩，不得不给她补了结婚仪式。于是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婚后，他尽所能挣钱养活他们的小家庭，她也确实跟着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说着露出幸福的表情，那是她勇敢地为爱而出走的幸福，那是丈夫爱她才会有的幸福。

接着话峰宛然一转，她开始声色俱历地控诉那个第三者，那个她心中的狐狸精，那个小贱人，那个骚货，那个婊子。她在骂了第三者如何勾引、如何引诱他老公无数句话后，又开始把话又转到她老公的身上。

他和那个第三者，两人只是合伙做生意，后来做着做着他丈夫就被那个小贱人勾走了，于是连他也变成她的赢利了。在有了这个情人之后他慢慢地对她就开始不关心，就对这个家不负责任，就对孩子也不闻不问。

后来有一天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就来到离她家二里路外的那个小女人的住处去寻找他，他在那个狐狸精那儿开了个破烂收购点，结果他痛打了她一场后，还警告她以后最好不去那里。

她不服气，又去找了几次，结果去一次，打一次，一次比一次狠。她终于气馁了，不敢再去，只是在家里面苦苦等着他偶尔地回家一次，扔几十元零花钱给她们娘俩。

但既使这样，日子还是不能平淡地过下去，那个小女人又想把她仅有的婚姻只剩下的形式也给夺走，于是丈夫要求和她离婚，她不愿意离婚，那个薄情郎就三天两头来家闹事，来一次就想尽办法折磨她一次，她的精神和肉体都被他尽所能地无止尽地羞辱，她说开始的时候真的想去寻死，只是看着这个才十岁不到的女儿，她还是坚持着，希望他浪子回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早已没有哭泣，只有淡漠的诉说，似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这时旁边一个五十多岁腿被撞断的妇女就会问她：他是如何折磨她的？她立马绘声绘色地把整个过程他对她的肉体的侮辱非常平淡非常从容地详详细细地诉说一遍，说的时候，她间或也骂两句，但那似乎只是她的口语，根本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她说的时候，病房里是那么安静，有的听众可能是觉得言语太粗太俗了，不好意思听，就装作睡了，更多的听众是支起耳朵唯恐少听漏听了一个字，而那个五十多岁的女听众更会啧啧地品头论短，帮着说上两句同情的话，于是她的演讲更有精神了。

凤儿看着病房里那个离了婚的五十多岁的妇女，不时从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痛苦的女人身上寻找快乐，觉得她实在可鄙。

对那个负心的陈世美，凤儿起初也咬牙切齿地痛恨，但是看着这个精神完全麻木的中年妇女，更为她悲哀，为她没有了做人的自尊，没有最起码的羞耻心而悲哀。

凤儿真的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花了心的男人吗，不就是一个收购废品的男人吗，不就是有了几个钱的男人吗，值得你如此的放弃自己，如此地作贱自己吗？

凤儿想制止她的演讲，但她很清楚那是徒劳无功，于是放弃了。

对于这个精神麻木的妇人，凤儿能治好她的腿伤，但治不好她的灵魂所受的伤。于是在余下几个月内，在那个女人坚持必须让自己的女儿的小腿能完全康复走出医院才出院之前，只要去病房就能听到她的祥林嫂似的诉说，只是观众和听众换了一批又一批。

直到出院，那个负心的薄情郎都不曾出现，不在乎他的发妻，也不要他的骨肉。这样的婚姻真的不用再维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