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暗杀（1 / 1）
“我恨你，慕容杰，我恨你……”上官依罗挣扎着，哭着道，其声甚是凄切，哀怨。
慕容杰怔了怔，放开了她，转身对着墙壁，神色阴沉。他的思索渐渐漫延开去，回到那个纯真而遥远的童年……
——依罗，我给你捉蟋蟀好吗？
不要，我才不要那么脏的东西。
那我们去划船吧。
不要，素姨会骂的。
要不，我们溜出去吃豆腐脑？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回家，我要和姐姐一起玩。
我也可以陪你玩。
才不要……
“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慕容杰回过头，大声吼着，绝望的神色浮现在那张变形的脸上。
上官依罗心有余悸地微微喘息，面色苍白。
“为什么，为什么……”慕容杰无力地蹲下身，双臂紧抱着头，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你……放过我吧。”上官依罗凄然地乞求着，满脸泪痕。
“谁又肯放过我？”慕容杰凄凉地笑，“啊，谁又肯放过我？”他指着自己丑陋的脸，狠狠地道，“我现在变成了丑八怪，都是拜那个小子所赐！肖扬夺走了你，姓乔的小子夺走我的脸，他们都统统得死，死！”
上官依罗望在着他疯狂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们不是都很喜欢你吗？”慕容杰幽然地侧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利用你报复他们，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上官依罗怒目望着他，却又无可奈何。
“你猜，他们最后能否找到你，救出你？”慕容杰森然地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神情几近疯狂。
肖大哥，肖大哥……上官依罗在心底热切地呼喊着，泪水肆意涌出。
“把你留在这里，永远地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让肖扬他们满世界地去找你，让他们痛苦，让他们绝望。你是属于我的，永远都属于我！”慕容杰眼神狂乱地伸出手，慢慢地伸向她白皙、滑润的秀颈。
上官依罗感到他冰冷的手游走在自己的咽喉处，渐渐产生窒息的感觉。她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表情越来越痛苦。
她感到浑身失去了所有气力，挣扎也是徒劳。她在刹那间，意识到死亡的逼近。她张了张嘴，便放弃了努力。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便可以让他松开手。可是忽然间，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疲惫，这种疲惫让她失去了一切的动力，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她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意识开始模糊……
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女孩时代，那个即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她似乎没有经历过，可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梦幻般离奇。
她坐在后院石桌旁，动手扎着风筝，做得那么地认真。她抬头望望天，天空一片碧蓝，白云朵朵，悠然地飘动着。
一个物体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的石桌子上，压坏了她扎了一个上午的风筝。
她用好奇的乌眸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还从来没见过穿得这么脏，这么破的人，她又惊讶又新奇。这个满脸污垢，莫名其妙的男孩打破了她宁静的生活，带给她新的不一样的气息。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却是可望不可及。在她小小的内心世界里，这个脏兮兮的男孩无疑充满了神秘，充满了一切她所向往又陌生的东西……
她在昏迷状态里，梦呓般地低唤：“小混蛋，小混蛋……”泪水悄然地顺着她的脸角滑落。
慕容杰清醒过来，开始慌乱地摇晃着她，口里不住地呼喊着：“依罗，依罗，你醒醒，醒醒……我不是故意的，我……”
上官依罗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静。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纯真的笑意。
慕容杰慌张地将手指凑到她的鼻间，感觉还有微微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他颓然地后退了几步，神情迷乱地喃喃着：“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他缓缓把手放到眼前，不可思议地、痴痴地盯着。
“少爷，少爷……”外面响起管家李诚的急促的声音。
慕容杰回过神，缓缓走了出去。
李诚一脸焦急，道：“少爷，刚才肖扬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少年来找你，来势汹汹的样子，我就来禀告你了。”
慕容杰苍白的脸上陡地露出一丝冷笑：“他们终于来了，来了。”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少爷……”李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慕容杰淡淡地问。
“少爷，你到底在地下室里干什么？庄主不在家，庄里的事可得都由你做主，你好歹出去一下。你一回来就在这里了，整天的不知在干些什么，我怕……”
慕容杰冷冷一笑：“我的事你少管！下去！”
李诚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一下！”慕容杰忽到道，“你叫一个腿脚利索的去请一个大夫。”
李诚一愣：“少爷身体不适？”
“叫你去就去，别那么多废话！”
李诚在慕容杰的一阵暴哮中飞快地退了下去，慕容杰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粗声喘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是感到极度的疲乏。他颓废地顺着墙壁渐渐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良久，慕容杰懒懒地起身，出了地下室。此时夜幕深沉，万籁寂静，草丛间虫声却嘈杂。当他刚走到自己所居的别院门口，一把冰冷的剑已搁在他的胸前。他大惊，忙回头，只见肖扬，乔云和一红衣女子正等候着他。
肖扬的长剑在月光下泛起丝丝冷光。
慕容杰假作镇定，笑道：“三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你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肖扬冷冷地道。
慕容杰冷笑：“恕小弟愚昧，实在不知。”
乔云森然地侧目望着他，夺过肖扬手中的剑，便朝他砍去。
慕容杰忙一闪身，也拔剑相迎。
“乔云！”肖扬忙拦住他，道，“先问清楚再说！”
乔云冷冷地盯着慕容杰：“他既然不肯老实交代，就用剑逼他说！”
慕容杰哼了一声：“我还没怪三位擅闯慕容山庄，到要先被你们杀人灭口？你们至少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死的明白。”
“你别装了！”乔云怒视着他。
肖扬道：“是这样的，上官姑娘失踪了，我们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发现。因此想来慕容山庄问问，如果少庄主知道她的下落，希望能告之我们。”
“怎么，表妹不见了？”慕容杰假装吃惊地问，“我是真的不知道。怪了，你们一见面就用剑指着我，难道我会绑架自己的表妹不成？真是笑话！”
“你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乔云冷笑。
“乔云！”慕容杰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这张脸的事还没跟你算帐呢。”
离梦在一旁轻笑一声：“少庄主还认识小女子吗？”
慕容杰刚因为天色昏暗没看清楚，此时才真正看到离梦的脸，不禁大吃一惊，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怕我？”离梦娇笑道。
“你……你还没死？”慕容杰低沉地问道，面色铁青。
离梦嫣然一笑：“你雇我杀掉肖扬，结果我没有杀他。你又派人想杀我灭口，结果我也没死。现在你又准备如何？”
慕容杰慌乱地望着他们，忽转身，准备夺路而逃。
乔云倏然赶上一步，叉指为刃，逼向他的咽喉。
慕容杰一惊，展剑一挥，银光顿现。肖扬拔步向前，剑光迷乱。
慕容杰一怔，忙飞身退开。肖扬的剑直逼而来。刀光剑影中，肖扬长剑游空荡开，一弘银光扬起，纷乱一片。
慕容杰惊诧之下，已被逼退数步，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肖扬用剑一指，冷声道：“对不住了，少庄主！”
半空中忽响起一阵狂笑声，若即若离，异常诡异。
“爹！”慕容杰狂喜地喊道。
“肖扬，小心！”乔云在边上大叫一声，即在同时，肖扬顿时感到背后袭来一股猛势，异常凶猛，不及思量，忙转身回了一掌。来人在半空伸形倒转，接上了肖扬的掌力。
掌心一合，慕容世风的身躯悬在空中，宛若飞絮。两人周围渐渐出现一片光雾。
慕容杰目光一冷，忽猛地起身挥剑偷袭肖扬，肖扬警觉，急一转身，肩头还是被削了一剑，衣衫破裂。乔云和离梦忙上前将他围住，皆冷冷逼视着他。
慕容杰怔了怔，冷笑道：“两位都对肖扬很是关心啊。”
乔云，离梦各怀情绪，心境各异。
光雾越来越浓，肖扬与慕容世风额头都有汗珠凝聚，眸间流露咄咄逼人的冷光和疲色。
乔云低声道：“他们在拼内力，看情形，尚在伯仲之间。这样下去，恐怕会两败俱伤。”
“那就帮肖扬一把！”离梦拔了剑。
乔云翻腕拦住她，淡淡地道：“他不希望这样帮他！”
离梦意味深长地望着乔云，笑道：“看起来你还是比较了解肖扬。”
乔云凝视着前方，神情模糊不清。了解肖扬？他冷冷一笑，这世间又有谁能够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慕容杰怔怔地望着悬着的慕容世风，神情复杂。
浓雾弥漫，两人脸上疲惫之色加剧，脚已深深陷了下去。
“这样下去不行！”离梦急道，“此刻要想收手也难，不如……”离梦不由关切地望了肖扬一眼，手中的剑一紧，蠢蠢欲动。
忽然，乔云欺身上前，在离梦的惊呼声中，一把夺了她的剑，猛地一挥，划下一道银虹，势若游龙盘空，迅猛而锐利。
乔云当中一劈，刹那间，银光倏闪，耀眼夺目。
慕容世风与肖扬借势一分，各自后退数步，才站稳脚。
乔云在二力相夹下，体内一阵狂热，猛地吐出一口血水，缓缓跪倒在地。
慕容世风暗暗松了口气，开始调匀气息。
慕容杰回过神，忙上前问的道：“爹，你没事吧，刚才孩儿真是担心……”
慕容世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肖扬，你呢？”离梦上前问。
肖扬道：“我没事。”他将目光转向一边的乔云，神色复杂。
乔云站起身，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只淡淡地道：“现在我们各不相欠了。”真的可以从此各不相欠吗？不，无论是谁对谁，这辈子他和肖扬都纠缠不清了。无尽的哀伤在心底涌现，不再是痛，而是麻木。
肖扬望着他，轻叹一声。他忽转身对着慕容世风抱拳道：“晚辈肖扬多有得罪，请庄主见谅。”
“明明是……”离梦大为不平，欲言又止。
慕容世风犀利的目光轻轻扫视了一下乔云，微微颔首，道：“刚才老夫只是想与肖少侠切磋一下，也怪我太卤莽了。几位深夜到访，想必有什么要事吧？”
慕容杰耳边嘀咕了一阵，慕容世风一惊，道：“真有此事？不过依罗的确不在舍下，你们若不信，只管搜寻！”
“不敢。”肖扬道，“我们也只是推测而已，既然庄主说了没有，我们不敢心存怀疑。打扰了，告辞！”
乔云一惊，侧目不解地望着肖扬。
慕容世风淡笑道：“既然四位光临寒舍，老夫当尽地主之宜。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寒舍住下，如何？”
“爹！”慕容杰神色一变。
肖扬略一思索，道：“既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乔云以异样的目光望着肖扬，若有所思。
“管家！”慕容世风高喊，“快去准备四间干净的客房。”
李诚答应着去了。
慕容世风对着肖扬笑道：“夜已深，就不请各位去堂上坐坐了，各位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管家去办。招待不周，请见谅。”
肖扬道：“庄主不必客气，请恕我们打扰。庄主也请早些安歇。”
慕容世风点了点头，派了一名婢女带着肖扬几人去了客房。
慕容杰等他们走远，忙道：“爹，留他们住在这里，是迎狼入室啊，他们都是有备而来，何况那个姓乔的小子……”
慕容世风冷冷横了他一眼，道：“我自有打算。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
“没，没干什么。”慕容杰慌乱地回答。
慕容世风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没事就早点去睡吧。”
“是，爹也早点休息。”
“你去吧。”
“是。”慕容杰答应着，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边走边暗忖，爹他不是和龙傲赶去龙心堂了吗，为何又突然回来了？难道……他不由地回首望望正站立于夜风中的慕容世风，满怀困惑。
慕容世风若有所思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有凉风在他周身陡起……
一个装饰地略有些讲究的房间里，肖扬扶乔云在床边坐下。乔云脸色苍白，闷咳了几声。
肖扬倒了水，迟疑了一下，端到乔云面前。
乔云怔了怔，盯着茶杯中澄清的水因肖扬微颤的手而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他的心在一点一点恢复知觉。这种感觉很暖，很暖。他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容易满足时，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轻笑。
肖扬却会错了意，他以为乔云对此很不屑，黯然地收回了手。
“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来想办法找到依罗。”肖扬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案上，转身出去。他站在晚风里，一身青衫翩然飞舞，他清逸的容颜清晰地显露在皎洁的月光下。
突然，一声猝然的惊叫从附近离梦的房里传出来！
肖扬一惊，飞身奔向离梦的房间，猛地推门而入。
“离梦姑娘，你……”肖扬忽怔了怔，只见她云鬓半挽，淡纱裹身，酥胸微露，皓腕似雪，妩媚动人，正含笑地望着他。
肖扬已意识到上当，转身欲走，离梦忽赶在他之前将门关上，用身体抵在门上，低首用柔弱的口吻道：“这里老鼠多，我一个人很怕。”
肖扬知她只是在找借口，不由正色道：“离梦姑娘，没事的话，肖扬告辞了。”
离梦用手一拦，苦涩地一笑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喜欢你，从你在唐府把我救出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你。所以我才会冒险来慕容山庄帮你，你应该知道我和慕容父子的过节，他们都恨不得吃了我。我为你毁掉了一个杀手的信誉，我为你涉险，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肖扬，为什么你不能正眼看我一眼？”
肖扬默然地道：“我很感激姑娘为我所作的一切，只是……”
“只是已有一个上官依罗在你心里了是吗？”离梦轻笑，“我不明白，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还是因为她有显赫的家世，因为她是上官索的女儿，因为她是被人呵护，被人羡慕的小公主？”
肖扬沉默不语。
离梦轻笑道：“你刚才听到我的叫声那么着急地赶来，是真怕我有事，还是怕我若死了就不能帮你救上官依罗？我告诉你吧，我一直都跟着上官依罗，想找机会对她下手。但是很可惜，慕容杰先我一步。不过这也好，省得我出手了。”
肖扬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你……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慕容杰那么巧会找到依罗，原来是你引他们到那家客栈去的！”
“不错。”离梦轻笑一声，“我就是想让上官依罗出事，凭什么她就可以被那么多人爱着、呵护着！”
肖扬沉声道：“你既然说出了真相，我还能感激你吗？”
“我忽然发现，让你求我比你感激我更有意思。” 离梦走到他面前，伸出纤手，抚向他俊逸的脸庞，媚笑道：“肖扬，只要你求我，我就可以凭着脚印和气息帮你找到上官依罗。只有我才够了解你、懂你，我能帮你，我能帮你完成你所想的一切。”
肖扬狐疑地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离梦仰起含着深意的眸子，微微一笑，“我懂你的心，我知道你需要什么。选择我，一定比选择上官依罗更合算。”
肖扬微微一震，脸有些苍白。
她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梦呓般地低喃：“肖扬，肖扬……”声声娇唤，令人迷乱，“求我啊……”
“我求你……”
“我要的是诚意。”
肖扬迟疑了一下，轻轻推开她，低声道：“对不起。”他转身推门出去。
离梦怔怔地望着肖扬离去，目光渐渐变得阴翳。一抹凄凉的神色浮上她妩媚的娇容，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精细的簪子，晃在眼前，眼神变得狡黠而阴沉。
她冷笑一声：“肖扬，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的，可惜是你自己错过了！让上官依罗去死吧！”
离梦跨出屋子，走在一条幽静的小道上，背后阴风陡然而起。
离梦警觉地回头，猝然间，一把利剑已悄无声息地插入她的身体，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你……”离梦极度惊恐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色立即变地惨白，只吐出最后一个字，身体已扑倒在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何用！”来人冷冷地道，长剑在月光下烁烁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