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寻访旧友（1 / 1）
九月初九，重阳。
惨惨天寒独掩扃，纷纷黄叶满空庭。
一切都很安静，静得可怕、静得凄凉。
她能感觉到庭院外边的热闹。值此佳节，国舅府自是一片喧嚣。可是，此时的她，就如一个局外之人，被这个偌大的庭院给隔绝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她来到萧府已经三日了。虽然，萧鼎柏同意让她在萧府内四处行走。可是，不论她走在哪里，遭到的都是众人鄙夷的眼神。
一介青楼女子，又何德何能，竟能成为当朝国舅的义女？
谁都看得出，她只不过是被国舅利用的工具罢了。因此，别说是萧鼎柏的妻妾们，就连萧府的丫鬟，都一脸瞧不起她的神情。
而她，也无心在这萧府上下闲逛。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庭院里，虽有几分凄凉，倒也正合她意。
她走到桌旁，拿起桌上那壶菊花酒，缓缓地将那纯白的酒杯斟满。
这壶酒，是今天上午萧洋遣人送来的。连同桌上那一盘重阳糕，就算是对她的节日问候了。
“萧萧落木秋如许，谁见西风闭疏窗？重九相伴唯孤影，把盏愁情倚阑干。”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杯盏，苦笑了一声，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推开房门，一阵秋风迎面吹来，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扬。淡蓝色的长裙，在秋风的吹拂下，如烟纱般飘渺。
这是怎样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这又是怎样一种惹人生怜的凄凉？
凄凄切切，惨淡黄花节。
她走出屋，将房门轻轻掩上。
萧府上下一片熙熙攘攘，而她打从心里不愿走进那熙攘之中。在庭院西侧，有一扇侧门直通街市。她踱着轻步，缓缓地走到了侧门。
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她：“姑娘这是要去向何处？”
“这大过节的，就不容许我出去走走？”西子看了两名侍卫一眼，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侍卫顿时面露难色。
看着他们的神情，西子顿时心知肚明。这萧鼎柏，一定是暗中下过命令，不容许她擅自离开。
想到这，她轻蔑一笑，对两名侍卫说道：“这萧大人，究竟是将西子当作义女，还是当作囚徒？”
见她这么说，侍卫们更是面面相觑，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放她出去吧。”
耳边忽然有人说话。西子转过头，见是一位青衣公子站在自己身后。
“见过大公子。”两名侍卫见了他，急忙低头行礼。
“你，是萧皑？”西子看着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那位公子点了点头。
“在下这几日公事缠身，难得今日重阳回府，才听闻府上来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正想来后院看望看望，谁知就遇上姑娘与侍卫们闹不快了。”
西子也懒得与他多言。这位萧大公子，虽是而立之年，却已官居吏部尚书，前途自是不可估量，朝中大臣也都对他赞不绝口。只是，在西子的眼里，他和萧鼎柏一般，都是心狠手辣之徒。
这萧府上下，便属他与太子走得最近。可想而之，他今后也必将成为自己的一大麻烦。
“萧大人来得正好。”西子淡漠的口吻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之情，“你们萧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奇怪。是不是住进萧府的人，没经过国舅的同意，都不能擅自离开了？”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萧皑没在意她的愠怒之色，依旧微笑相对，“姑娘是萧府的贵客，大可随意出入萧府。刚才的事，是萧某平日管教不严，还望姑娘多多见谅。下次这些下人要是再敢冒犯姑娘，我一定重罚他们。”
见他这么说，西子也就没再多说。她对萧皑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如她平日在妖颜阁中待客一般，虽无半点情感，却依旧令人目眩。
“萧大人言重了。这大过节的，想必萧大人一定很忙吧？既然这样，萧大人还是回前堂招呼来客好了，西子一个人四处逛逛就回来。”
萧皑点了点头。
“姑娘路上小心。”
西子对他微微欠身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萧皑望着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地收起脸上的笑意，目光也顿时变得犀利。
“你们两个，仔细盯着她，回来后将她的行踪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两名侍卫互视了一眼，之后对萧皑抱拳行礼：“是。”
说罢，他们便朝着西子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京城本为繁华之都，再加上时逢佳节，更是一片热闹非凡。西子素来不喜欢这种喧闹的景象，因此她也无心在这熙攘的大街上流连，而是径直朝城西走去。
而萧府那两名侍卫，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跟着，既害怕被这拥挤的人流冲散，也害怕被她发现。
汴州城西，参差几户人家。黄叶青苔归路，便是方家大宅。
她在门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梁上的“方府”二字。
按照莹烛信中所述地址，便是这里了。
她轻轻叩响了那扇红漆木门。
过了片刻，一位白发老妪轻轻打开了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便缓缓问道：“请问姑娘是？”
西子对她微微一笑：“在下名唤西子，乃是方夫人的旧相识。今日特来探望方夫人。”
“真是不好意思。”那老妪对她致以歉意一笑，“老爷今日携夫人到齐王府做客去了，估计要午饭后才回来。”
“这样啊？”西子面露失望之色。不过自己难得出来一趟，今日不论如何也得见到莹烛与方凌卿。
“不知能否让我进府内等方大人和夫人回来呢？我可是走了好远的路来到这儿的。”西子脸上挂着微微笑意，那似哀求的眼神也着实令人难以回绝。
那老妪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好意思回绝，于是缓缓打开了大门，将她迎了进来。
“既然这样，就请姑娘先到堂内歇息片刻吧。”
“打扰了。”西子感激地看了那老妪一眼，抬脚迈进了方家宅院。
身后，老妪将大门缓缓合上。
宅院的一隅种着一片翠竹。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与这萧条的深秋形成鲜明对比。穿过宅院，便是正堂了。
西子来到正堂，仔细地环顾着四周。这方凌卿，想来必定是官运亨通。才中了进士不久，家中摆设便如此奢华。看来，齐王爷定是十分器中他了。
正当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茶碗破碎的声响。西子立刻回头，发现一位下人装束的女子正愣愣地看着她。
西子的眼睛陡然一闪，惊讶地看着那女子。
“莹，莹烛……”
顾不上收拾碎了一地的茶碗，莹烛快步走上前，扑到西子怀里放声痛哭。
西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轻轻地搂住怀中女子，怜惜地看着她。
“莹烛妹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莹烛顿了顿，刚想回话，便听见门边传来一声叫骂。
“你这小娼妇，竟敢对夫人的客人如此无礼。”
西子与莹烛同时望向门边，只见之前看门的那位老妪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莹烛。
“老婆婆，我想，这其中有些误会了吧？”西子对那老妪轻轻一笑，“这位，不正是方夫人吗？”
“方夫人？啊呸！”那老妪鄙夷地瞥了莹烛一眼，“就这小贱人，算哪门子的夫人？方老爷肯将她留在府内，就是对她莫大的仁慈了。”说到这，她又将目光转向西子，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你说你是夫人的旧识，难道，你口中的‘夫人’，就是指这个小贱人？”
“婆婆，你别说了。”莹烛对那老妪喊了一声。谁知这一喊，倒令那老妪更加气愤。
“谁是你的婆婆！你不想活了是吧？居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的。”老妪走上前，对着莹烛便是一个耳光。别看这老妪骨瘦如柴，这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一巴掌下去，莹烛顿时摔倒在地。
眼看这老妪还要继续，西子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老太婆，你快住手。”
老妪瞅了西子一眼，随即将手用力一甩。
“看你一脸妖媚样，原来跟这小娼妇是一伙儿的。对不起，这方家大宅不欢迎你们这群娼妇，你还是请回吧。”
西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低泣的莹烛，再看了看面前这位脾气乖戾的老妪，心中不免一阵恼怒。
“今天不见到方凌卿，我是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