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知己知彼(1 / 1)
曾嵘没有回家,也不许小玉告诉任何人他回到了G市。落脚到了杨立辉家,对他的突然出现,杨立辉惊喜多于意外。曾嵘告诉他回来的目的。杨立辉毫不犹豫的把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跟交底,包括曾莹进公司后被架空的事,因为无论是高层、中层还是低层的领导几乎都是蒙天瑞的人,十年之间,他已把公司安排得滴水不漏,年前因事出突然被曾嵘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则早已固若金汤。所有稍为重要点的岗位都安排了亲信。二十多位高层领导中,蒙姓人士就占了四位。
“立辉,照你的说法,我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你不怕得罪他,饭碗不保吗?”曾嵘看着杨立辉不再冲动的脸。
“啊嵘,你我穿开裆裤时就玩在一起,我读大学的钱都是你爸资助的,小学初中时,我的伙食你几乎出了一半,这些都不说,因为现在我可以加倍偿还,就说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兄弟情谊,为了你,我得罪谁都可以。再说以我的能力,在哪混不到一碗饭吃?”杨立辉动情拉住他的手,眼眸里一片真诚。
读大学以后,他们联系就很少了,几乎只剩下了点头之交,此刻却让曾嵘仿佛走回十年前的岁月,他们依然是肝胆相照的哥们。这或许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了。
曾嵘暂时放下了满腹的愤怒与心酸,与杨立辉把酒言欢,重温少年岁月。
“你还记得高考前球场的事吗?我背上丑陋的伤痕几乎遭到所有人的嫌弃,你的女朋友也不准你再跟我泡在一起,当天你小子就不跟我一起回家了!”曾嵘说着用力的捶了他一拳,这曾是他们友谊路上的一道坎,虽然尽力淡忘,却一直不曾抹平。他重揭心中最深的伤疤,却再也感觉不到难堪与疼痛,甚至可以说是云淡风轻的说起。
“天哪,我冤枉啊,真是比窦蛾还冤哪!”立辉皱起一张脸,大声喊冤。
“你被贾艳青那帮三八嘲笑,是因为之前她追你,你没理她惹火了她,她才趁机出你的丑。我、我当时气愤得第一次去揍了那个女人,在学校围墙转角的地方,用麻袋罩住她的脑袋狠扁了一顿,她以为是你,叫了一帮人准备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教训你,霞飞听说了怕我跟你在一起也挨揍,才不让我跟你一起走的,我为了阻止这件事,叫来品杰他们一帮人在他们找到你之前就把他们解决了,你忘了,我们还都被学校处分了呢。”
“我第三天就开始休学了,高考都没去考,哪知道你们这么精彩的故事啊?”曾嵘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那道‘坎’居然从来都没存在过,全都是他一个的敏感多疑。
曾嵘和立辉家在跟他合计了一晚,初步定下了反攻计划。
第二天,他就到HugoBoss专卖店购置一身行头,在大金店添置了一款OverseasChronograph18KI金的手表,24拉的钻戒,再到金利来专卖店要了几条不同色系的领带。最后在金剪子连锁店做了个发型,当他从发廊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典型的二世祖模样了。
他打电话约安安到名典咖啡,看着她一身时髦的春装娜袅多姿的走来,玫瑰红的头发已染黑拉直,惯于浓妆的脸也只是扫了淡妆,他惊讶她的改变,却把惊讶留在了心底,面上毫不露声色,起身拉开椅子,并示意服务生点咖啡。
“一杯原味”
“一杯加奶加糖,再来一份西柳羊排”。
安文雅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那一份难以置信的神情精彩极了。
“天,你是曾嵘吗?是吗?”
“如假包换!”他朝她露出一个浅笑。
“回来得真快,变化得太快!”安安稍稍平复了脸上的惊讶。
“为什么要帮我?你寄信给小玉是什么意思?”他轻抿一口咖啡,问出自己的疑问。
“受你所托来要钱,正赶上了你家进行家庭大战,从你母亲和大姐互相指责中得知你可怜的遭遇,为还你五年前的人情,我决定帮你帮到底!恰巧海潮集团招聘总经理助理,就去应聘,现在我差不多是蒙天瑞的左膀右臂。我不希望你糊里糊涂让亲者痛仇者快,就给你妹妹寄信,由她去把你找回来。”安安边搅拌咖啡边不急不缓的说。
“那些相片你是怎么来的?我想不透蒙天瑞囚禁雪儿的动机。”以雪儿的能力,不可能被人囚禁,更不可能事后毫不追究,正义凛然的她必定不会向邪恶低头。看到字条的第一眼,他是气得想杀人,但现在已冷静下来,挑出破绽。
“在蒙天瑞电脑里的,我找人破解了他的密码,还有他的一些私人日记,或许能解开你的疑问。这个U盘带回去看看。”安安的眼里有些闪烁,低下头不敢看他。
“跟你说件我的好事,去年被迫赔偿的铅超标玩具,查出是美国自己的设计有问题,80万的赔偿款返还了60万,而饰品已被韩国一家精品连锁店代销了。”安安兴奋起来,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好情绪的脸庞几乎挂不住。
“好人还是有好报的,我替银雪了了遗愿,看,她马上保佑我摆脱欠债累累的厄运。所以呀,我决定暂时放着自己的外贸公司歇业,挺你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出了这里以后,我,安安不认识你。”安安优雅的吃完一盘西柳羊排,擦擦嘴就站了起来,一幅准备闪人的样子。
“谢谢!”他招手结帐。
“我先走了!曾嵘,你这回一身的牌子货,跟冬天的时候相比,简单判若两人,帅得真不像话,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安安站起来,还不忘多望了他两眼,更是言出调侃。
“等等!香奈尔的包包送你!”他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它的色调配你这套衣服正好合适,会相得益彰,更漂亮。”
他回敬她,并把她的震惊摞在身后,从容的走出了名典咖啡馆,任由她看着自己的背影发呆。
他并没有立即回去,提上一盒高档烟酒径直去拜访父亲的好友肖强。他是一位退休了的律师,曾经G市的人大主席,他打了一辆车直驶进他位于碧海家园的家,却扑了个空。最后在江边找他正在散步的他,七十岁的身体硬朗如初,依稀是曾嵘十几年前跟曾海潮来拜访的样子。
“海潮、不、不是,海潮早已过逝,啊嵘,你必定是啊嵘,越来越有海潮当年的神韵了。”曾嵘在他三米远的地方站定,他快步过来拉住他的手,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肖强跟曾海潮很要好,但是曾海潮瘫痪后很少来往,甚至最后几年都没见过面。
“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爸的担心还是多余了!他九泉之下该瞑目了。”肖强安尉的拍着他的肩。
“肖伯伯,我爸要是地下有知,他还真的会死不瞑目。”曾嵘朝他露出一个苦笑,撤下所有的伪装。
“怎么啦?海潮担心的事出现了?”肖强加重了放在曾嵘肩上的力量,拉他坐到旁边的石桌,担心的看着他。
曾嵘把情况说了一遍,并征求他的意见:
“肖伯伯,我现在该怎么做?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爸的,他以前是怎样经营公司的?”
“我还真的没办法给你意见,我跟海潮虽是知交,但生意场上的事我还真不清楚。只想送你八个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再有就是跟你说说往事,希望你能有所启迪。”
“海潮,虽然事业有成,却一直家庭不幸。先是啊莹的母亲红杏出墙,再有你母亲与人通奸,但他却没因此迁怒你们两姐弟,甚至为了你们忍隐多年,特别是你妈,他连小玉都认了下来。他对人性看得比谁都透,也比谁都豁达。他也不是一定非要你继承他的事业,他对你只有一个很卑微的愿望,希望你过得快乐幸福!”肖强说得简明扼要,曾嵘却听得惊心动魄。原来父亲这一生那么多磨难,爱他却爱到了骨髓里。
“海潮是个很坚强的人,所有的困难他都能坦然接受,所有的打击都打不倒他,无论是在什么境地,他都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即使他最后瘫痪在床,也不能令他的精神自我矮一分。”肖强充满感情的回忆,话里话外对曾海潮充满了敬佩。
“可是,你的不快乐却能逼得他疯狂。在你近乎自闭的一年,他一下子苍老了至少十岁,你在深圳出事,更是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你害怕女性,不敢谈恋爱,更别说结婚,令他连死都不敢,他早一两年前就是在为你强撑一口气了。所以,他对银雪,是非常满意的,他比你还怕你会失去她!”曾嵘的泪涌到了眼框,他一直知道父亲极其爱自己,却不知道他会爱到这个地步,如同雪儿对一样,他所知道的都只是他们爱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他爱你和啊莹,有时候爱一个人,为了保护她,往往在别人伤害她之前将敌人的伤害力量毁灭。周月琴后面生的两个孩子想伤害啊莹来报复他,他就先行一步令杜宏宇破产,并令她的两个孩子都无法在G市立足,不得不流浪他乡,为了避免家丑外传,不让你受人嘲笑,他以小玉为人质,软禁张志奇二十六年。”曾嵘惊讶得张大嘴巴,父亲竟做了这么多的‘恶事’?
“你是不是认为海潮太过狠辣?太没有人性?”肖强锐利望着他,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灵魂。他没有出声,虽然他早已决定为了雪儿,要换幅心肠,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良心多到无法剔除干净,恐怕剩余的良知会时不时出来捣乱。
“若不是他的狠辣能有你们二十几年安生的日子?若非他对对手的冷酷能有今天的海潮集团?若非有他临终前的安排,只怕你跟银雪都会被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纵然如此,也敌不过蒙天瑞的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你们还是劳燕分飞,过不了那一道坎!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及自己的爱人残忍!”肖强言辞尖锐,呛得他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对敌人仁慈就对爱人残忍。这前半生,他谁都没负,只负了雪儿,不但令自己痛不欲生,更令她情何以堪的绝望,至于别人,除了别有用心的‘敌人’,谁也没真正的得到什么。
“至于蒙天瑞,我不想多说,我的立场尴尬,只想要你了解,在你和海潮出车祸之前,他只是公司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中层管理,你在深圳出事之后他才正真把持了海潮集团的实权。我相信你自然能得到想要的信息,你回去吧,我累了。如果你决定要继承海潮的事业了,再到我这里,我会送你一份厚礼。”肖强仿佛打完一场硬战,身心疲惫。慢慢起身,慢慢的走回去了,步履不似先前的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