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失足(1 / 1)
五一前夕,从象县的师范面试回来,曾嵘心情极为愉悦。得知他已决定调到象县后,家里人突然都不再出声,沉默抗议,舒洁虽是不断叹气,但并没有再病。曾莹虽然十分不甘,也无可奈何。唯有小玉例外,一如往常嘻嘻哈哈的,还说了些祝福话。
“哥,回来啦!”周三,曾嵘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被小玉拉住了。
“都当人家妈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说吧,什么事?”这个妹妹从小到大的伎俩都没变过,有求于人时,叫得特别甜,却也屡试不爽,曾嵘还就叫她这一套。
“我跟红燕学做了几道菜,想让你帮试吃一下,再做给颜良吃。”小玉低下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又拿你哥当白老鼠,我很奇怪,颜良居然还没跟你离婚,像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家务不做的妻子,真不知道他用来干什么?”曾嵘边上楼边打趣这个骄纵任性的妹妹。
“哥!”小玉不依地嘟嘴。
“妈和大姐她们呢?”
“都出去吃海鲜啦,所以才特别需要你的嘛。”小玉追上来,试图说服他。
“哦,看来我在劫难逃啰。”曾嵘把小玉甩在后来。
“我和小玉一起煮的,应该不会让你吃得太难过。”小玉死党方红燕的声音让曾嵘停住了脚步。
“那就有劳你了,红燕,小玉是越帮越忙的。”冲那个腼腆的女孩笑了笑。
“哥,那我们可以端去你厅里吃吗?你电脑里的音乐特别好听。”小玉后一句话让曾嵘心花怒放,电脑里都是他和银雪爱听的古典音乐,难得她这个80后的新生代也喜欢。
“上来吧!”曾嵘嘴角微扬,心情愉悦。
这栋房子是曾海潮在八十年代初建的,六层半,是当时G市第一高的民宅,因为迷信风水的原因,虽然曾海潮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却没搬过家。曾海潮与妻子住二楼、三个儿女一人一层楼。曾嵘选了五楼,曾莹一家住四楼,小玉住三楼,出车祸瘫痪后,曾海潮与吴海住一楼,他过逝后,就把一楼做了储存室。二楼以上都是三房两厅的布局,厨卫一应俱全,只是一大家子基本上都在舒洁的二楼开火,各自的厨房算是虚设。曾嵘把主卧旁的小厅,布置成了会客室与电脑室,偶尔也兼作个人餐厅,没人在家或不想下去吃饭时泡方便面。
曾嵘打开音乐,略为一收拾,她们两个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这么快?”
“那当然,我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一道东风了。”小玉快人快语,却说着不搭边的话。
方红燕穿着淡青色的套裙,那是银雪很喜欢的颜色,仿佛也有这么一套,曾嵘看着挺眼熟的。头发半披半扎,绿色的蝴蝶发夹栩栩如生,略圆的脸上甚至还上了妆。她整个人让曾嵘即熟悉又陌生,这似乎不是她惯常的穿着风格,却又好像是自己常见的。
“红燕,你今天很漂亮!”曾嵘由衷的称赞。
“谢谢!”她红了脸,头垂得很低了,曾嵘注意到她甚至戴了一幅淡绿色的玫瑰形状的耳环。
“酸辣牛筋、红闷蹄子、枸杞苁蓉、牛鞭母鸡汤……”很丰富的菜色,看起来非常棒,曾嵘尝了一口,味道确实非常爽口。
“小玉,这绝不是你煮的,你可没这么高的手艺,红燕,谁娶到你可就有福了。”
“真的吗?“红燕羞涩的眼中霎那间亮了起来,煜煜生辉,曾嵘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却不明白错在哪里。
“当然,你人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又煮得一手好菜,不像我家小玉,颜良可是个倒霉蛋。”曾嵘毫不吝啬的一褒一贬,直气得小玉嘴嘟得老高。
“哥!你乱说话,有人像你这样贬低自己妹妹的吗?罚酒一杯。”小玉趁机给曾嵘倒满了一杯酒,并不依不饶的逼他喝下。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一边喝酒。因为红燕打小就跟小玉一块儿玩,曾嵘对她也很熟悉,甚至因为小玉,在很多时候都力所能及的关照她。不知什么时候小玉出去了,而在曾嵘醉眼朦胧里她也消失了,坐在我旁边陪我喝酒的竟是银雪,一个刚分开三天就让他思念成灾的女人,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再次为银雪溃不成军。
“雪儿”,曾嵘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茶花香了。
第二天.
“唉。”曾嵘睁开眼,自嘲的一笑,又做梦。可惜无论多好多美的梦,最终还是要醒来。恋恋不舍的起床,对自己身无片缕有一霎那的震惊,自己并无裸睡的习惯,除非是跟银雪在一起。昨夜过于真实的梦境迅速在脑中回放,猛的掀开被子。一抹艳红令他胆颤心惊,绝不可能是雪儿,她在几百公里以外,况且我们早已……
“红艳!”曾嵘如堕谷底,那个在他心里如小玉一样的妹妹。迅速打量四周,书桌上用字典压着的一张白纸突兀得很刺眼。
拿起桌上的纸条,曾嵘整个人都懵了,天哪,他错把红燕当成银雪了!方红燕的表白却又把他震得思维短路。
想不到方红燕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床单上刺目的血渍更是刺痛了他的神经,昨晚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曾嵘颓然的跌坐到床上,抱住疼痛欲裂的头,该死的酒,该死的我,该死的酒后乱性!
怎么跟雪儿交待?怎么面对红燕?这个一直视作小妹妹的女孩?呆坐了两个小时之后,曾嵘硬着头皮收拾了一床的凌乱,更把&39;罪证&39;卷成一堆,塞进柜子里.打电话把小玉叫了上来.
“哥,你找我?什么事?“小玉无事人一般笑嘻嘻的进来。
“昨晚我们一起吃晚餐,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曾嵘在记忆里搜索了很久,就是不记得小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大概吃了半小时吧,颜良回来了找我,我就下去了。”小玉歪着头想了又想,“什么事?”
曾嵘把红玉写的纸条递给她,小玉却一幅很正常,毫不吃惊的样子。
第五回失足(下)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竟然喜欢我!”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早知道她喜欢你,我们一家人都知道,她看你的眼神除非是瞎子,否则都清楚她不仅是喜欢,是很爱很爱你!”小玉的话令曾嵘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恐惧。全家人都知道,就自己这个当事人不清楚。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小玉说了,曾嵘必定会跟她保持距离,就不会有酒后乱性的事发生了。揉着太阳穴,头痛到了极点。
“哥,先喝杯浓茶醒酒。”小玉递给曾嵘一杯浓浓的毛尖茶。曾嵘接过,却又放下,盯着她,她却慢慢的喝了一口,再悠哉悠哉的出声。
“应该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吧。哥,我读中学的时候每个学期开学或结束,你都去帮我送东西,照顾得是无微不致,那时候她就很羡慕我有个好哥哥。加上她跟我好,你也总是顺便照顾她,我想那个时候她应该就对你有好感了。”
“荒唐,仅仅如此就对一个人有好感?”曾嵘嗤之以鼻。
“我们读卫校的时候,你每次开学都送我们去,又高又帅,我很多同学都来打听你的。”小玉扯远了,曾嵘皱眉。
“回归正题。”
“我是那个时候发现红燕喜欢你的,她看你的眼神跟那些花痴同学一样痴迷。而且她总是问你的事情,甚至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有几双袜子都想知道,你发表的文章她每篇都做有剪报。”小玉倒是一本正经的说了,可她的话更让曾嵘惊心。
“这么久以前了,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想起红燕来他家的情景,很多细节上都很明显反映出她的情感,甚至有几次玩笑话也点明了她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的男人。自己竟然混然不觉,曾嵘懊恼得想杀了自己。
“她不让,她原先想自己告诉你,或是让你慢慢察觉,后来听说你有了女朋友,而且还爱得死去活来的。她虽然哭了很多次,但更加不敢让你知道了。嘻嘻,哥,你今天怎么问了那么多?昨晚你们一起喝酒,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小玉一幅发现新大陆的神情。
“你胡说什么呢。”曾嵘脸微红,赶紧打断了小玉。
“没什么,你干么脸红?哥,你可不善长说谎!”小玉贼一样的眼睛到处乱瞄,看到昨晚的餐具还狼藉的摆放在桌上。
“肯定有什么,不然红燕不会东西都不收拾就不见人影了。”小玉好像抓到什么罪证似的。
“哥,你现在知道红燕这么爱你了,在她和银雪之间你会如何选择?”小玉突然静下来,小声的问曾嵘。
“她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天平上,无从比较。”曾嵘的声音冷若冰雪,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放弃雪儿,终究要负了方红燕,这个小妹妹。
“那,要是银雪知道了,她还要你吗?”小玉的话仿佛一阵惊雷,炸得曾嵘心惊胆颤,雪儿会原谅自己吗?曾嵘面无血色,心乱如麻,连小玉是怎么下楼的都不知道。
曾嵘仿佛一下子堕入了十八层地狱,经受着千刀万剐,五脏六腑都在搅痛。雪儿还会要我吗?这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发问。夜里也是恶梦连连,总梦到雪儿嘴角噙一丝冷笑,鄙夷的看着他,再冷冷的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无论他怎么呼唤都不肯回头。
曾嵘请了三天假,将自己关在五楼三天,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却下定决心面对,再也不能逃避,他答应过银雪,五一去跟她相聚的。
当他走下楼时,曾莹被他的消瘦吓了一跳,其他人倒是早有预见似的不以为然。
曾嵘上街把所有存款取了出来,因为花费少,吃住在家里,这几年的工资几乎没动用过。加上曾海潮每年打进他卡里的零花钱,竟有二十多万。曾嵘约了红燕在名典咖啡见面。
红燕穿了一套银色的套裙,含羞带怯的坐到对面。曾嵘只把装有银行卡的信封推到她面前。
“对不起,红燕,我酒后乱性。这一点是我的心意,虽然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我希望它们能对你有用。密码是小玉的生日。”曾同嵘极力用最平静的态度对待她。
红燕闻言脸色变了变,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打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全成了惨白。
“你、曾大哥,曾嵘,在你眼里我方红燕是什么人?你、你竟然如此侮辱我!”红燕哆嗦着出声,将信封砸到曾嵘身上,绿色的邮政卡清脆的掉到地上。
“我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你了,你醉了,认错了人,而我,是心甘情愿的犯贱!我是成年人,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红燕一字一顿,声泪俱下,曾嵘依然保持冷静,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银行卡。
“对不起,我本该负责,可是,我无法对你负责。因为我不、爱、你!这些钱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希望对你有帮助。”曾嵘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需要钱,我会自己挣。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去影响你跟银雪的感情。你放一万个心,所有的后果我自己一力承担。”红燕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说完,‘霍’的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曾嵘的冷静破裂,倒到椅子上,欲哭无泪。曾嵘,自问三十年未曾负一人,为何今天要负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
回到家曾嵘就把小玉叫到了五项楼,把那个信封递给她。
“小玉,帮我交给红燕,告诉她,我对不起她,这一辈子我注定要负她了,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将不遗余力。”
“哥,你真的跟红燕有事了?”小玉担心的问。
“是,是我酒醉后,错将她当成雪儿了,所以……麻烦你了。”曾嵘万般无奈。
“这我做不来,你让我怎么面对她呀?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亲爱的哥哥,你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又不负责,砸钱,就更伤人了。哥,你还是好好想想吧,红燕其实更适合你,她跟我们家每一个人都合得来。又爱你爱到死心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