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人心真假（1 / 1）
“你。”简单的一个字，景承愣住了，他什么时候下过令？
黎风从袖中掏出一份绢子，暗黄的颜色，边角处还沾了血色。黎风将绢子递给景承，只道：“这是证据。”
景承满腹狐疑，接过绢子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手中的绢子也滑到了地上。抬起头，不可思议望着黎风，“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景承很想听到，黎风只是希望平息民乱。他真的不介意自己被置于危险，他只是不想黎风是为了陷害他才这么做。
黎风轻蔑一笑，将绢子捡起，“你又何必问为什么？只要你承认这是出自你手，结果不都一样吗？”
没有解释，甚至连意图都不愿说明？景承愣愣看着，许久又看青和，青和目光闪烁，刻意隐瞒着一些事情。
“不管我承不承认，这笔账都算到了我头上吧？”苦涩难言，几乎一摸一样的字迹，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他是刻意如此了。
护院急急进来，附在黎风耳边说了几句话，黎风将手中之物交给青和转身即走。
青和拿着绢子收也不是，丢也不是，一番尴尬。
“能不能说实话？”望黎风远去的背影，请求般问青和，青和一惊手一撒将绢子掉落在地。
景承捡起，递回青和道：“我不是要计较什么，这事情已经如此我也不想辩白。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顿了顿，别过眼去，“就算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青和闻言更是脑中空白，内疚之心翻涌，张了嘴几乎要将事实说出。忽觉手中之物，又想起黎风将东西托付之时所说之话，狠了狠心装出一脸冷漠，手中绢帕好好收拾，道：“我不知道。”
青和拂袖离去，留下景承一人呆呆立住。
拳拳赤子心，戚戚不可行。无欲即无求，无求即无伤。景承凄然一笑，自言道：“早就明白的事情，现在还计较做什么？”转身随意进屋，逼迫自己不再多想，只当他们瞒自己是为自己好。
夜间，风声呼啸，吹得窗子噼啪乱响。景承披衣起身关窗，一抬头刚好瞧见侧面青和屋子还泛着光，屋内人影交叠，似是与人密谈。
景承束衣掩门往那边去，偷偷隐于窗边凝神听着。屋内人声熟悉，是青和与黎风，只是所说之事，却是异常陌生。
门忽的被踢开，景承还未反应，手上一紧便被扯进了屋子。身子一轻，重重砸在了凸起的桌角，磕到的地方狠狠生疼。
“偷听？”冰冷如霜的声音，彷如不识，但记忆深处却仍有隐约的踪迹。景承抬起头愣愣看着黎风，面色铁青直勾勾就看着他，似是要将他生生剥离了般。
支起身子，浅浅笑道：“我不是故意的……”
“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说法？每次做这样的事都这么一句话。”黎风截断了景承的话，景承也想起来了，黎风从来都不让自己知道他在做些什么的。
以前他以为，黎风瞒着自己是为自己好，是不想要自己涉险，只是现在看来却不像是那么回事。方才屋内的谈话听到了几句，今日那一份伪令相系，黎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青和在中间拦了，背对着景承道：“既然他都已经知晓，那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了，直接与他挑明了吧。”回头望一眼，眼神很是复杂，无奈、愧疚、愤怒、绝望，甚至还有一点点同情。
“也好，挑明了也好……”冷笑，裹着一阵冷风，阴森入骨。景承看得有些呆了，从来没见过黎风如此摸样，如从地府中窜逃而出的鬼魅一般，惊悚可怖。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是心思剔透，什么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黎风幽幽道来，“我为什么要怎么做你难道会不知道？”
报仇，景承当然知道他的理由。猛的又是一阵风，紧闭的窗户被吹了开，青和忙走过去关窗，黎风笑道：“今年可是大灾之年，天灾人祸，天翻地覆。”
景承心惊，天灾之象已现，人祸莫非是指萧墙戈乱？“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挑拨离间，也不要阴谋算计。黎风摇头道：“你该关心的是你应该做什么，而不是我会做什么。”
风大得惊人，青和手忙脚乱顾及不周，窗棱敲打的声音很是凄凉。一片的静默，景承细细想着，他尝试着不自我安慰，尝试着用最正常的思维去思考这一件事。
答案是可怕的。猛抬头，毫无畏惧看着黎风：“你要我做什么？”
黎风笑了，“很简单，只要你承诺，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你相信我会信守诺言？”若做敌手，怎能空口无评？
“信。”黎风信心满满，“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想来我也是没辙的。不过，我想你还是会顾及一些人的。”
威胁，□□裸的威胁，他要顾及的人很多，随便哪一个他都是不愿放弃的。但那一个承诺太重，他不敢说出口。黎风手指轻敲桌面，彷如自我陶醉一般，“你考虑的时间可不是很多，三日之后，天一宫飞雪堂堂主要与我比武，若是一个不小心……”
“我答应你就是了。”脱口而出，黎风得意满怀，景承的软肋他是一清二楚，只可笑这傻孩子当他还会给他机会，会让他要求不对别的人下手。
景承自嘲般摇头，也许自己是真的很没用，竟然这么容易受人要挟。抬头，眼神空洞，“你做的事要先下手为强，三日之内必须到京城。”
黎风抬眼看他，有些惊讶。三日之内进京就无法比武，明采旋就不会有危险。黎风答应了，心中却设下了防备，景承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风，停了，夜，静了。真的就是一个夜深人静。黎风以胜利者的姿态潇洒离去，屋里只剩下景承和青和。青和看着景承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慌慌的就像是个撒了谎的孩子。
景承显得很是疲惫，颓然坐在一边，许久才抬头问青和：“你为什么也要帮他？”没有说背叛，景承从来没有将青和当做是臣下，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何谈效忠与背叛。
“我……我没有帮他。”青和呢喃，显然他也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景承兀自苦笑，就连一个原因都不肯给他。
起身，缓缓推开门，临行之际回转头，“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不会勉强。只是，不管他许给你什么，你最好都别相信，不要伤了自己。”十年了吧，十年委屈求全都换不来一点的怜悯，黎风与青和之间又会有什么情义？
“等等！”青和追了出去拦住了景承，景承平静抬头看他。青和别过头躲过，道：“我告诉你……”
“好。”景承回头进了屋，青和紧张地将门窗关紧。
景承奇怪看着青和防贼一般的行为，青和回过头时苦涩地笑着道：“这些话，我不能说给别人听。”
“你关了门窗也是无用，反而给偷听的人更好的机会。”景承好心提醒，虽然他知道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偷听了。
青和摇头道：“至少关了门窗，外面的人久不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一只手在袖中掏了许久，递到景承面前的时候，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坠子，半月型弯弯的套子，里面镶着透亮的珠子。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景承猛然惊起，将坠子拿在手里细细琢磨，只是越看越熟悉，越熟悉越胆寒。
青和笑道：“这是他给我的，说是我爹的东西。”
青和看着景承，等待着预料中的提问。景承却只是惊讶地看着青和，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半晌才淡淡道：“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的爹娘都是死在卫军的手上。”青和简单回答，也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景承静静看他，像是要找到什么线索般，“你娘是谁？”
青和一愣，他以为景承会问他爹是谁，却不想问的是母亲。青和答道：“我娘是云家的二小姐，他说爹当初为了慕家的三小姐抛弃了我们母子，娘无奈之下才嫁给了应鸣。”
一份情债，青和是应该再多一份仇恨。这些事情丝丝入扣，与景承所知道的事实竟然是完全吻合。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当真是我欠了你的。”景承闭上了眼，就让所有的罪责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吧。
青和惊愕，“你知道？可是……可是他说你不知道的……”
“我是不该知道的。”景承苦笑，也许不知道他就可以装傻，“你爹名讳是万宏晞，他是你的叔父。你的祖父是前朝奉天将军万安，大凤城破的时候死于战乱。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是！他说只有他逃了出来。”青和颇觉得惊讶，黎风所说的竟被景承说的一点不差。
景承疲惫地靠着椅子，黎风为什么要在那里颠倒是非，难道他的恨竟有那么深？不应该……青和应该知道真相，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十九年前，大凤城破，奉天将军府围困三日不下。三月初九夜，万鸿晞自尽，其余人不见踪影。”景承睁眼看着青和，青和有些愣愣地，景承继续道，“到目前为止，万安和他的妾室都没有踪迹，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那……为什么史鉴记载，他们都已死了？”青和喃喃，此事出入太大。
“胜者王侯，胜者想要史鉴怎么写它就得怎么写。”嘲讽一般，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好讲，“说他们都死了，那就没有再通缉他们的必要了。”
仰起头，将所有的秘密都托出：“其实真的没有要他们的命，你知不知道当年救了哥的人是谁？是我爷爷，他还收了哥做徒弟的。”
青和怔住，事实不可思议，至少在他看来无法理解。
“如果是他是你叔父，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父皇与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缓缓道出，平地惊雷，因为隐约之间觉得门外有人。
风声呼啸，门如意料中般被踹开，黎风冲进了屋抓了景承的衣襟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景临呢？”
“我何必骗你？”轻轻拂开黎风的手，对他的激动视而不见，“他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黎风颓然松手，嘴中呢喃：“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血红了双眼，悔恨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