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情债（1 / 1）
午后，毒辣的太阳透过浓密枝叶，洒给林间小道上点点的金光和耀眼的绚丽。那人踩在厚重的松叶地上，随着枯枝叶折断的声音，能感到此人的稳固和健壮，初步推算应该不会是女人，那会是谁呢？怀着好奇的心，罗漪偷偷伸出脑袋，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庞，瞬间出现了瞳孔成倍扩张的惊讶。
罗漪略有所思的盯着跟踪自己的楚剑，她脑海里有太多的疑问，比如他的失踪，比如他身上的金香玉，但是现在她已不是从前的聂欣雨，那么以前的一切情缘都该放下才是。
良久，罗漪轻盈的移到他身后，消除了幻术，肃穆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楚剑身穿墨绿色的圆领长袍，以前那修长圆润的身躯，如今变得刚毅有型，从前略微嫩白的肌肤，现在也蒙上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色，散发出一种成熟的男性魅力。只见他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的扫射罗漪，淡然说道：“和你一样，是个死里逃生的人。”
闻言，罗漪心中一震，反复揣测他的话中话，手掌的冷汗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涔出，暗忖他指的是自己变身一事吗？瞬时，她平静肃然的面孔浮现出一个漂亮的弧钩，妩媚的与他对视一笑，嫣然道：“你这是一语双关啊！可惜我很愚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意。”
“你知道今天能顺利的灭掉三龙门，是全凭运气吗？我想你肯定不知三龙合一的威力。”
“哦？说说看。”罗漪偷偷的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取笑自己的多心。
“故名思议，三龙门里肯定有三条龙，以岳龙为首的天龙，老二的是地龙，老三的是空龙。天龙生性残暴，好权势、贪利益，地龙性情温和、无大志，空龙随性自由，爱游山玩水。平时他们三人很难聚到一起，有各自性情差异太大的原因，也有三人本生不合之故，所以三龙根不能发挥凝聚的力量，才让你侥幸灭门”
“你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杀光三龙，而且三龙里面还有没到场的活口？”
“显然是游山玩水的空龙没来，不然就以你……”
“哼，就算他们三人聚到一起，难道我会怕？”
“怕到不会，天魔教主怎会怕无名小足呢，只是以教主的神力，一对三，未必能赢……当然，现在教主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空龙在昨天已经被我干掉。”楚剑言闭，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邪笑，让胆小的人看见，定会背脊发凉、全身发抖。
“你……你还知道多少？”罗漪在瞬间恢复了镇定，但手心的冷汗却越流越多。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曾经那个纯真无暇的楚剑吗？还是能够读懂她心，替她分忧的知己吗？
“赫赫有名的天魔教主……罗漪。紫发、绿眸的绝世美人，但不知何故，在长安开了先知馆，替人占卜算挂，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楚剑仍旧冷淡的说道。
“看来你把我调查的很清楚，说吧，帮我杀掉空龙是何目的？”罗漪相信楚剑知道的就这么多，只是如今的楚剑再也不天真单纯了，而是有目的的去做每一件事，那么他帮她杀掉空龙，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当日楚剑失踪后，一直在暗中秘密调查陷害父亲谋反的是何人，他向朝廷里的每个得势官员下手，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几个月过后，他查到了跟随父亲多年的亲信大学士……郭皖，正是郭皖栽赃陷害，向李治提供假的证据，才使得他全家满门抄斩。通过这个胆小如鼠的大学士，他又顺藤摸瓜的知道了一些内幕，其实真正想除掉他父亲的是江湖上的黑风组织，目的就是为了削弱朝廷的实力，让刚登基的李治失去辅政大臣的帮助。
黑风组织在江湖中行事十分低调，他们神出鬼没、若隐若现，没人知道他们的根据地，也没人见过组织里的任何一个人。只知道组织里都是一些誓死要与天魔教斗争到底的“玩命一族”，组织人数不多，只二十来个，但个个是武功高强的精英。他们闲暇时也会偶尔接些高难度的暗杀任务，很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味道。但是此组织和朝廷究竟有何瓜葛，为何要除掉撑起半边江山的相爷，谁也不知，难道这仅仅是个收人钱财的灭门任务？还是另有他意？
虽然郭皖已被黑风组织收买，但他也不知组织的具体下落，每次行事前，都由一个联络人主动找他。楚剑根据郭皖描述的联络人，便把目标锁定在岳龙身上，于是秘密跟踪岳龙数十天，仍然没发现任何和组织有关的事。直到三天前，看见岳龙神色慌张的从先知馆跑出来，手中还捏着一根断开的银链，银链上的掉坠闪闪发亮，钻戒的光芒勾起了楚剑的好奇心。他虽不知这枚钻戒是如何到岳龙手中的，也不知罗漪为何要用欣雨的鬼魂来吓唬岳龙，从而灭掉三龙门，但是从罗漪在岳龙尸体上拿走钻戒这一举动来看，他敢肯定他俩之间的恩怨和欣雨有关，但再深一步的原因，他也无法猜到。
“怎么？难道你只是好心帮我，没有任何目的？”罗漪见楚剑盯着自己好半晌，没有吱声，感觉很不自在，不自觉的拉紧了衣裳。
“你身后……对不起，你背后的刺青，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楚剑无意瞟到罗漪背后的刺青，勾起了对欣雨无尽的思念，想到她的枉死，就不免黯然神伤起来。
在欣雨蜕变的过程中，后背上酷似剑兰花的火龙印，随着修罗公主灵魂的觉醒，慢慢的变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血红色花蕾，连枝带朵有手掌那么大，但却没有一片叶子做点缀，让人不禁联想这花儿绽放后会是何样？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亲眼见到此花的那一天，只是那时候的人们，已经掉入了下一个生命的轮回。
“这个朋友对你很重要？”看见楚剑伤感的垂下了眼睑，不禁好奇的问道。
“嗯，可惜……一个是情投意合的红颜知己，一个是血浓与水的亲妹妹……哎！”显然楚剑已经知道欣雨落崖的“真相”。
“看开些，有些事还需眼见为实的好。”罗漪知道他处于极端痛苦的矛盾之中，只有含沙射影的安慰道。
“谢谢。”楚剑淡笑道，此时他脸上才出现了一丝久违的纯真笑颜，多么的自然，仿佛世上一切纯净的东西都是上天特赐他的，可惜现在，他再也找不回上天的恩惠了。片刻后，他收敛了笑容，继续说道：“我帮你杀掉空龙，是想与你合作，一起完成各自的计划，要知道你灭掉三龙门的这步棋并不太顺利。”
“计划？哈哈……你想象力可真丰富，我灭掉三龙门只因看不顺眼，杀人还需讲理由吗？”
“就算没有计划，你也欠我一个人情，那么你理应帮我。”
“哎，这么看你的人情一点也不值钱，完全是强塞给我的，没分量、没意义，不要也罢。”
“你……”
“哈哈……逗你玩的，我可不想欠任何人情债，以后有需要随时来找我。”罗漪轻拂衣袖，纵身飞去，只留下一句让楚剑听来很莫名奇妙的话在空中回荡：“兄弟，你腰间的卡通香囊配上粉红丝带，效果最好。”
不明所以的楚剑，低头看了眼乳黄色的卡通香囊，以及封口处的黑色丝带，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暗想世上有些人和事，若是来的太快太巧，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其真实性啊！
当日他得知欣雨要出嫁的消息后，特地暗中来为她道贺，谁料在厅堂目睹了若大的奠字……于是才在她房间里偷走这个香囊，以做纪念。偷走时，香囊上面的确是用粉红丝带封的口，为了悼念心中的她，所以他特意换成了黑色……
火红的残阳，已经没入地平线的另端，但天空中仍然浮现出明亮耀眼的朵朵红云，呈各式夸张恐怖的形状，依依不舍的缓慢消退，仿佛那些红云正是数百个无辜身亡的灵魂，睁大充满血丝的双眼，想将世间最后的印象与留念，以及人生中或疑惑、或无奈、或惋惜的复杂情思，全部带入下一个轮回。
繁星在月亮的辅照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此时，罗漪也心情极佳的逛起了长安夜街，这是她重返长安后第一次在晚上逛街，或许因为今天完成了一件大事，报了血海深仇而爽快，或许因为碰到了久违的“知己”而开心，再或许今天本就是她的幸运日，想什么就有什么。这不，她那双钩人心魂的绿眸在黑暗中闪烁出喜悦的光芒，好像饥饿的野兽看见猎物般那么兴奋难耐，因为在街头的左拐处，她看见了独自前行的尉迟枫，正进入一家绸缎铺。
于是她赶紧小跑两步，跟了进去，在看见枫后，一个特意的不小心，往前一跌，刚好投入目标的怀抱。
“小心！”枫配合的张开手臂接住。
“啊！谢谢公子！”罗漪故做害羞的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时，惊讶道：“咦？原来是尉迟公子，真巧，若不是遇见公子，我肯定摔倒在地了。”
“罗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枫温和的笑道。
“公子对绸缎也有兴趣吗？”
“呵呵，不是，因为家妹这几天身体不适，所以托我帮她挑块新出的绸缎，还强调颜色要鲜艳、质地要好，这可真难到我了。”
“这种事，还是得由女儿家来做，要不我帮你选吧。”
罗漪和枫就这样在绸缎铺里聊开了，谈笑风生中时间也晃眼即过。夜越发的黑了，整个长安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熄了灯。只有绸缎铺的老板，坐在柜台前，一支手撑着脑袋，另一支手揉着眼睛，嘴巴还很有节奏的一张一合，哈欠连天。看着在店里有说有笑，挑布都挑了几个时辰的两人，老板完全没辙，谁叫尉迟枫是将军府长子呢，再怎么不识实务，也不可能和他过不去。
“哥……我是说你买布应该不会迷路呀，怎么这晚还不见回，原来是在和罗姑娘聊天啊！”此时漆黑的店门外，传来一个醋味十足的声音。
“小雅，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走动呀。”枫看见满脸倦容的小雅，连忙关心道。
不过小雅似乎并没细听枫的关心，而是快速的斜眼从罗漪身上一扫而过，面色虽然始终平静无波，但是罗漪却很明白她的妒火，这不禁让罗漪心情大快起来，笑逐颜开的说道：“是啊，雅姑娘身体不适最好多卧床休息，你看，这是我和枫一起挑了好半天才选中的，相信你一定喜欢。”罗漪故意只叫他枫，想体现彼此关系交好的程度。
小雅置若罔闻的接过布，回避罗漪那妩媚艳丽的身姿，和娇嗔酥软的声音，左翻右瞧了会儿后，才很轻蔑的说道：“就这料子怎配得上我？算了，眼光和品味这种东西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勉强不得。”
“小雅，不许没礼貌。”枫厉声的指责，可语气中还是充满了溺爱。
满心不爽，撇嘴凝眉，小雅只有像绵羊似的抱着绸布没吱声，枫结完帐后，三人就告别在店铺外，罗漪转身欲走时，又一个重心不稳的跌倒，上演了和之前相遇时的同样情景，这次她竟觉出了枫那瞬间的羞涩，和旁边那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于是缓缓地直立了身子，更温柔情的嫣然道：“看来公子真是我今日的幸运人，不然我就丑大了，他日我定要登门拜谢才是。”
“罗姑娘不必客气，以后可以常来府上玩，至于道谢就不用了。”
一声重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见小雅气急败坏的调头就走，枫在后面苦叫不应，也就无奈的追随了去。虽然小雅转身时目露寒光，但罗漪却没丝毫害怕，反而觉得心中荡漾着无与伦比的欣悦，比久旱逢甘露还要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