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是亲？孰亲？（1 / 1）

陈浩然与赵德海立于枫山顶上，举目四望，是满山的枫林，但还不足以阻隔掉视野的扩展，从山顶望去，隐约可以看到热闹的人群在大街上穿行。

“二弟，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和……弟妹吗？”最后的“弟妹”二字吐的极为勉强，显然赵德海并不希望他与林中雀成亲。

“大哥，这正是我躲在这里的原因啊。”初见兄长的喜悦还没有退去，陈浩然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沮丧与恐慌。

“你三年来一点音讯都不给我，就连遇到困难了也没有想到我吗？”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责备。阔别三年之久，却是因为他的兄弟在故意躲着他们，这让他，有些伤心呢。

“大哥，我不是要躲起来。大哥想要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其实大哥也明白我在躲什么吧。”他无奈的低笑一声，引来赵德海的注视。

“你躲的，是师娘吗？”赵德海直视他双目，目光里的询问可以称得上是在威吓了。兄长的威严，在一瞬间显露。

陈浩然没有回避他的问题，直接的答道：“是啊，我是再躲师娘。不过如果大哥不是默认让我继续躲下去的话，恐怕在三年前我就已经被你抓回庄里了。”

赵德海听他带些撒娇的口气说出自己的心事，一张脸有些泛红了。他这个二弟，可真是会利用他对他的疼爱呢。他转过身去，以背对着他，轻声问道：“你躲着师娘，是因为已经查清楚了吗？”

“嗯，查清楚了。师娘她，是散魂阴魔的亲生妹子，那天，师娘就是见到了散魂阴魔的模样，才发现他是她七岁时被人带走的兄长。”

“师娘她……是真心疼你的啊，二弟，你……”

“大哥，”他截住他的话，又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师娘一直拿我当亲儿看待。我也很想傻傻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大家一起快乐的生活。可是，爹娘惨死的景象不断在我的脑中出现，我做不到啊……”

陈浩然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四岁的小孩不应该是无忧无虑，努力成长的时候吗？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就要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痛？他甚至连四岁之前与父母同乐的记忆都没有，唯独那一夜的血红，却怎么样也忘不掉。他的记忆，连同身体的病痛，在二十年中不断的提醒着他的仇恨，可是到最后，他却连仇也不能报了。那么，他忍受那么多的苦活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蹲下身去，将自己蜷缩起来，突然觉得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好累好累。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眼眶，仿佛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四岁小男孩，找不到爹娘，甚至连平时带他极好的小春姐姐也找不到了。那时的他，眼里看到的东西，都是血红的……

赵德海也蹲下身去，双手扶住他肩。看着他的泪眼，微笑着道：“二弟，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不妨让大哥替你做好了。你不愿见师娘他们，大哥自然会护着你的。”

陈浩然不能理解他的话，直到看到赵德海眼中的杀意时，才猛地醒悟。大哥，要替他杀了那个人啊……

“大哥，你什么也不要做。那个人，虽然该死，但却实实在在的算是我的岳父呢。”他想起了刚成亲的妻子，有觉身上的力气又都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起身，迎向赵德海询问的目光，又道：“爹娘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四年，而且留给我的也只是那一夜的惨痛记忆。而师娘却是养我成人的那个人啊。我忘不了生我的爹娘，却也更加放不开养我的师父师娘啊。以前的我活下来的动力就是为了报仇，而现在的我，却要为了我的妻子认真的活下去。”

赵德海望着他坚定的目光，了然了。仇怨与爱情，陈浩然选择了后者，这其中，恐怕也包含着对师娘的爱戴吧。是亲？孰亲？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大家都可以幸福的活着，又何来仇怨之说呢？

赵德海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道：“咱们回去吧，弟妹她怕是等急了呢。既然你有了决定，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帮你到底。外面的人，你就放心吧，定然会让你跟弟妹安心的窝在这里做个隐士的。”

“大哥，即便我要做隐士，也会回到山东去做，那样才能离我的亲人近一些啊。”

“哼，你小子知道就好！哈哈哈……”说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陈浩然也觉心中似乎少了一些阻碍，变得通畅了许多。或许，放下了，是对的吧。他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