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想象来置换(5)(1 / 1)
“你在干什么?”
“看电视。”
“不对吧,振铃音刚响,电话就拿起来了。你在床上。”
“是,是。”阮珊的声音变得有些紧,“一直看,看电视。刚刚过来,拿我的茶杯。”
“看电视也行,洗洗澡先睡觉也行。我和客人还没有谈完,看情况吧,今天晚上可能回去,也可能不回去。”
“哎。”
阮珊放下电话,再度偎进石大川的怀里,脸上居然潮乎乎地有了汗。
“是谁?”虽然已经猜到,石大川还是问了一句。
“市管会,执法局。”女人笑。
“他在哪儿?”
“在泽阳呢。”女人轻松地舒口气,“他就是放下电话马上开车赶回来,也得一个小时。”
那是从高速路开车过来的时间,石大川明白在这段时间里是绝对安全的。或许是两人都放松的缘故,被电话中断了的行动很容易就接续了起来。石大川用想象再次呼香唤美,一个个摄心夺魄的女人翩然而至。蓦然间,“嫩嫩”竟闪了出来,令他大亢奋,也令他大惭愧。
他惊呆了,他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亵渎神圣的罪恶感。
而就在此时,阮珊在他的身下欢乐地呻吟起来,那声响让石大川对自己对她都生出了极度的厌恶。
开了床头灯,阮珊流着泪说,“谢谢你,你真好。我从来就没有,从来——”
石大川叹口气,今晚他终于不辱使命了。
女人爱抚地摸着石大川的脸,她的动作有些怪,手指是自下而上缓缓游移的。先是托着石大川的下巴,一点一点地拢合,一下一下地按摩。然后,手腕转翻,整个手掌就抚在了石大川的颊上。她用厚软的指肚摩挲了一番石大川的颧骨,继而又升至了鼻骨。如此一来,她的双手掌心就近乎相对了,那情形就像是在合掌祈祷。
她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石大川想起初识阮珊时,阮珊为他相面相手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女人,真有点儿鬼鬼怪怪。
“你这是干什么?”石大川说。
此时,阮珊双手的指肚已经摸到了他的眉骨上,它们像是受了惊吓,软耷耷地瘫在那里。
“你的眉相不好,应该避一避你。”阮珊睁开了眼,目光有些凝滞。
石大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什么眉相啊,怎么个不好法?”
“你这是坟眉,眉骨也是坟相。”
石大川不悦了,“那你还和我来往。”
阮珊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咬咬牙做出个发狠的样子,笑笑地说,“身不由己呀,谁让你这么勾人呢。”
说完,看看床头柜上的小台钟,然后指指卫生间说,“你快去洗洗,该走了。”
石大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再度趿上那双男人的小拖鞋,钻进了卫生间。
把水喉开到最大,哗哗啦啦地快速冲洗一番,石大川就跑了出来。阮珊正在收拾床铺,床单和枕套都换了,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翻云覆雨的痕迹。石大川换好衣服要走了,阮珊还伏在木地板上,一丝不苟地找着什么。
“我走了。”石大川说。
阮珊连忙站起来,自嘲地笑笑说,“怕有你的头发。我老公,是光头。”
石大川就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还有,对对对,快拿好你的钱。”阮珊拍拍脑袋,从床头柜里拿出个纸包来。“这是你今晚的辛苦钱,这是你的打车钱,这是你吃夜宵的钱……,自己去吃啊,我不能陪你了。”
女人一项一项地交待着,那神情显得既善良又慈爱。
汀州市幼儿师范学校如今改名为汀州第二师范专科学校了,校址还在南郊苗圃路。当年的郊区现在已经是环城路圈内的市区,原本像森林一样幽静的苗圃被房地产商开发成了高层公寓楼。那个学校也在向高空发展,高层的水泥楼壳已经成形,像屏风一样堵在学校的大门口。
绕过高层水泥楼壳,就看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校园,残存的旧房子与残留的老树一起,保留着残剩的昔日风景。钟蕾将她的小“威姿”泊在一幢旧教学楼前,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头顶的阳光让她有点儿眩晕,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所校园仿佛是一个旧相识,于是她的心底便油然生出了许多亲近感。
韩冰就在这儿吗?
钟蕾感慨地望着这幢旧楼和楼前的一棵老树,旧楼穿着灰色的衣衫,老树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钟蕾的神情就变得恍惚起来,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着旧衣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匆匆地从校园里穿过,消失在远远的树影里。当年韩冰应该是蹬着自行车去给母亲上钢琴课的吧?从市郊的校园赶到市内的住宅区恐怕得要半个多小时,他一定骑得很快,那情形就像多情的骑士策马去会他心上的女人。
教授钢琴课的老师应该极富艺术气质,他想必是文雅的,倜傥的,一副卓尔不群的样子。若非如此,母亲便不可能爱上他。这样信马由缰地想着,钟蕾便仿佛看到了韩冰的面孔。鼻梁高高的尖尖的,眼睛却分外地圆,像带露的葡萄一样清亮、湿润。
那是钟蕾自己的模样,女儿应该像父亲。
父亲近在咫尺了,钟蕾却生出了怯意。她的脚已经迈上了旧楼的台阶,忽然踯蹰地停了下来。胸腔里的心虚弱地颤晃,身体像出壳的蛾子一般嫩软,唯有脑袋例外,一跳一跳地亢奋着,“咚,咚,咚。”像充足了气一样胀得满满的,箍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