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外章 试马江湖趁少年（四）（1 / 1）
这下只剩下排名第四位的北辰晖和春灵山领主。
北灵山领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春城忙放下茶杯，“我就算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妹子嫁出去，可没想这么快娶个姐姐或者妹妹回来。”
秋原对他笑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有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好妹夫？”
一提起自己的亲妹妹，春城便掩饰不住骄傲和疼爱，偏要叹口气，半带不满地抱怨：
“那是，阿罗和他们家那一对，真是好的没话说！唉，其实嫁入王族，也有不少烦恼。比如我要探望他们一次，实在麻烦，上回去日帝城，足足转了二十七道文书，前后筹备一个多月。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问风大哥借个令牌，用灵剑之盟的名义直接登门拜访省事。”
有谁不清楚春灵山领主的特殊身份？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有人名为“烦恼”，实为“无故炫耀”，绝对不应同情！
终于确定没有人是自己的潜在对手，烈海也就放心了，转头死皮赖脸缠住春城。
“大哥，你就帮我一次，教我你那招‘春梦无痕’吧！可以放点花香啊、幻影什么的，让她跟我比剑的时候，把我看成跟风大哥一样风度翩翩、潇洒倜傥最好不过了……”
春城又好气又好笑，“烈海，亏你想得出！我就算能把你变成一朵花似的，迟早都要真面目见人。倒不如请秋原教你几招漂亮点的轻功，说不准出手还能糊弄两下。”
秋原一口答应：“行啊！你先把这身衣服换了，免得晃得我眼花……”
——天啊！世上居然有这种追求女孩子的“妙法”？
众人实在笑得直不起腰来。
冬灵山领主看到烈海讪讪转向他的笑脸，一翻白眼：
“你看我也没用！我又不会放出什么花儿、草儿、雾啊，最多只会下雪。”
“对对，冰洋！我就是要你在我上台比武的时候，弄点雪花助助兴……”
冰洋一口茶水“噗”的喷出，差点吐血三升！！！
眼见时辰不早，风舞阳和东侯逸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暂时退席。两人一走，一干人等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更加无拘无束。
楼外大街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怒气冲冲的女音高声道：
“臭小子，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讶异之中，酒楼里的掌柜、伙计纷纷出来劝阻：
“姑娘你找谁？这里面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请问姑娘尊姓芳名，要不小的先去通报？”
那女子毫不退让，吵得更加大声：
“我怎么知道那混蛋叫什么名字？敢到我们西灵山上来挑事，就别躲在里面装龟孙子！叫那家伙滚出来，看他自己做的好事！”
烈海一下子慌了，伸伸舌头：
“糟糕！我怎么忘记这回事，这可怎么办？”
众人循声朝楼下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劲装少女，骑在一匹梨花马上，柳眉倒竖，正与门口的掌柜相持，一副见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难道这个就是今日的“女主角”，新上任的西灵山主人？
春城疑惑地问烈海：“你到底干了什么，惹人家这么生气？”
烈海期期艾艾道：“那个……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我怕她忘记地方……又偷偷去把她们家比武招亲的旗子给拆了，改成红叶酒家的名字……”
——这、这……不等于是上门去拆人家的招牌？？不给人追杀才怪！！！
一众领主纷纷大摇其头，表示强烈谴责。
烈海哭丧着脸，苦苦哀求：“大哥，我知道错了还不成么？要不，你们替我说几句好话，或者帮我挡住一下也行，让我悄悄从后门溜走……”
秋原怜悯地叹口气：“烈海，这事真的是你过分了。我看这回谁也帮不了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争执之中，那少女可没有耐心解释，挽起缰绳，就要硬闯，“小子你到底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让开，信不信我把这酒楼也拆了！”
伙计们一片惊呼：
“姑娘你别发火，有话好好说！”
“这位姑娘，二楼已经被客人全部包下，你不能进去……”
那少女充耳不闻，扬手从马鞍上抽出一面旗子，“呼”地从窗口掷入厢房——
“臭小子，有胆下来跟本姑娘大战三百回合！”
“哗啦”一声，好端端一扇花窗连同边框被击穿一个大洞，那锦旗余势未歇，“夺”地钉在房梁上，迎风展开。
——妈呀，好彪悍的气势！
靠窗坐的几位领主，全部站起身。
紧接着红影一晃，一个轻捷如燕的身影从窗外掠入，手握灵剑，面罩寒霜，英气逼人，乌漆漆的明眸四面一扫——
可是看到她头顶的那面旗帜，原先工工整整四个大字“比武招亲”，被胡乱涂改成歪歪扭扭的“红叶酒家”，让人实在忍不住想笑。
烈海躲在人群后面，正打算开溜，被那少女一眼瞄到，几个箭步冲上来。
“哪里走？小子你果然在这里，让姑奶奶好好教训教训你！”
“哇哇，乔姑娘！是我错了，我不该搅乱你们比武招亲的好事……大哥，冰洋，秋原！快救救我——”
烈海抱住头，与少女在厢房里追得左躲右闪，上蹿下跳，就是不敢亮出灵剑，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全都笑盈盈地看着。
几名闻风而至的伙计赶到门口，被博浪侯朱鼎悄悄摆摆手，笑着打发走。
少女“刷刷刷”几剑急攻不下，索性拔起七八尺长的旗杆，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追着烈海猛打。
“无耻之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三番五次跟我们西灵山作对？不老实交代，我叫你今天横着出去！”
房内的空间本就有限，如何经得起旗杆几下横扫？“乒乒乓乓”砸落一地碗碟，将旁边的桌椅纷纷掀翻。
——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猛的大姑娘！十几位领主眼都瞪圆了。
烈海哪敢报上名号？举起一张木几顶在头上，连声告饶：
“乔……乔领主，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找人比剑，这里有我的几位朋友，他们随时可以奉陪……”
话刚说完，乔西果然一下收手，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周围还有好些人在，转身气呼呼瞪着每一个人。
“说！谁是你的朋友？你们谁要替他出头？”
咳咳，这个问题……
乔西不明所以，轮流打量这群服色各异，却都携带佩剑的人，硬邦邦地问：
“你们难道都是他的朋友，都会使剑？”
——哎哟喂！这里至少齐集了七、八位排名前十位的灵山领主，这少女居然问他们会不会使剑？！
眼见这些人的笑声越发欢畅，乔西半点不示弱，首先盯上满身精悍之气的独步山领主辛无间三人。
“你们是不是他的朋友？剑法很厉害吗？”
穿龙山领主简方豪慌忙摆手：
“不，不，我们的剑法很差劲，绝不敢跟姑娘比！”
她转向那个看上去一脸阴郁的灰衣青年。
冰洋没好气答道：“别问我，我不认识那个大傻瓜！”
还有那两个一直云淡风轻坐在旁边，绝无半分张扬霸气的客人，其中一个绿色头发的人，笑得好温和：
“我和秋原是来这里喝茶的，什么事都不知道！”
那头戴紫金冠的男子，身旁跟着一对侍剑小童，气派十足，满是不屑：“我的剑很贵，不值得为这种人出手。”
南光晓一本正经地说：“我其实是来卖剑的。”
最后轮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几乎笑岔了气：
“别……别找我们，跟他们比起来，我们简直连提剑把都不配！”
乔西茫然转了大半圈，没找到任何疑似目标，倒是发现有人偷偷摸摸退到门口，准备溜之大吉。
“好小子！原来你在消遣本姑娘！”
她怒不可遏扑上去，挥舞的旗杆狠狠拍在烈海背脊上。
“啊！！要出人命了！救命啊——”
夏灵山领主一声惨叫，以极其惨烈的姿势跌落楼下，爬起身来，撒腿就跑。
“还想逃？我今天非抓住你不可！”
少女想也不想，提起寒光闪闪的灵剑，从击坏的窗户飞掠下楼，在无数行人惊诧的目光中，直追出老远。
身后是众位领主们再也憋不住的爆笑声！
南灵山守卫长好奇地问南光晓：“领主，你说乔姑娘能不能追上夏领主？”
“这个……可不好说，要取决于这位乔姑娘，到底对烈海有多大兴趣？”
南光晓摸着下巴，乐呵呵回答。
可是他的心底，还是有些失落：为什么那位乔姑娘，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好在来日方长，他才不会输给烈海……
想到这里，他又充满了信心，尽情融入欢乐的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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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的西华楼下，依然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
比武台上，那英姿勃勃的少女板起面孔，询问刚刚跃上来、褐红色头发的青年：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青年眼神明亮，一挑双眉，拔出手里的长剑，露出最爽朗自信的笑容。
“夏灵山领主夏烈海，灵剑流火排名第五位！”
那青春骄傲的神采，比灵剑更加耀目，赢得经久不息的赞叹声。
……
人群后面，用竹架搭起的长棚里，有一个浅绿色头发的人坐在贵宾席上，正与身边淡金色头发的人轻声笑语：
“我说得没错吧？烈海还是满招人喜欢的……”
看台上的乔老领主，喜滋滋地对老夫人说：
“孩子她娘，我看这一次，咱们家大姑娘能不能招到亲不好说，倒是这二女婿呢，似乎有点眉目了……”
长棚另一边，一个布衣素服的儒雅书生坐在人流熙攘的茶寮里，慢条斯理地品尝点心。
他望一眼西华楼上、水晶帘后的娉婷丽影，掠过台上如火如荼的比武场面，丝毫无动于衷。
在他对面，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狐狸津津有味喝着面汤。还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冷漠少年，旁若无人、大口大口吞吃卤面。
虽然他的仪态，未免有些失礼；迷茫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仿佛还没有学会人类的喜怒哀乐……那俊美得实在出众的容颜，依然引来多少暗自倾慕、窥视的目光？
书生忍不住摇头叹气：
“十四郎，我告诉过你多少遍？吃东西的时候，要像人类一样使用筷子，慢慢吃，不能发出声音……你瞧瞧周围，那么多女孩子在看着你，会把人吓跑的。还有魅影，不准在桌子上喝汤！”
少年面无表情放下汤碗，规规矩矩端起筷子。
小狐狸“哧溜”跃下地，迅速钻进少年怀里。
书生满意地笑了，埋头继续享用自己的丰盛点心……
而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还有一个铅灰色眼眸的青年，无可奈何挥动剑锋，让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一天的西灵山上，正是夏日晴朗、气候宜人的美丽季节。
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难以置信的美好，仿佛还会这样延续下去……有谁能想到日后的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正如半个多月前，当他们在净魂殿里观看那场天下瞩目的庄严仪式，又有谁能预料，看台上的某个人，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另一场仪式的无辜祭品？
……
为什么不呢？
不管将来的岁月里，将会遇到多少荆棘和波折，青春，原本就应该这般张扬，肆意挥洒，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
这一天，
距离雷武王朝十九年净魂台上的风雷，仅仅两年半；
这一天，
距离雷武王朝二十年三月冬灵山顶的烟云，不足二十一个月；
这一天，
距离六月初一东君殿里的刀光，还有整整三年的时间——
有人跃马扬鞭，意气风发；
有人剑映青衫，笑傲苍月；
有人醉里挑灯，夜宿花丛。
正是：
人生莫许樽前老，
试马江湖趁少年。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