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六章（一）（1 / 1）
站在商场的收银台前，絮言递出手上的信用卡，然后提好东西出去。
这两年来，这张信用卡就是她所有的经济来源，这张信用卡里，是莫言在娱乐圈两年来全部的积蓄，在她沉睡之前，她把它留给了絮言。
絮言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冬天难得灿烂的阳光里，苍白的脸上，嘴角却挂着习惯性的微笑，她像莫言那样安安静静地走着，这两年来，她努力地想要过和莫言一样的生活，可是，她却那么清楚地知道不可能了……莫言，在两年前的那场演唱会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在莫言沉睡以后醒来的絮言本来是准备回滨城找智煦的，可是，她却看到了莫言留下的信用卡和信。
就在她重新醒来的那个晚上，她发誓，她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决定要对她隐瞒真相却又将真相摊在她的面前，恨莫言为什么没有毁掉的那本微微泛黄，一看就知道有好多日子没碰过了的日记本。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为什么莫言要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却在她最后一篇日记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智煦哥哥是爸爸的儿子？为什么莫言明明知道爱得不对就要选择无可奈何的放弃却直到她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坦白地跟自己说出真相？
于是，她在醒来的那个晚上狠狠地哭了一场，肝肠寸断的，似乎想要在一夜之间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不幸全都哭出来的样子。
原来，莫言并没有错；原来，莫言并不是为了她自己才离开智煦哥哥的；原来絮言不该恨莫言。所有的感情都在真相面前显得透明起来，二十一年来，她以为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爱情在瞬间成了虚无的坚持。
那晚，絮言的手里攥着莫言留下的这张近百万人民币存款的信用卡发誓，她也要活得跟莫言一样的坚强。所以她没有回去找智煦，一个人留在了物是人非的洛凌老家。多年前她们居住的公寓已经在那场大火中付之流水了，现在她唯一能够居住的，就只剩下二十多年前自己和莫言都还不曾出世时父母居住的老房子了。
思及于此，絮言的脸上突然挂起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笑容，完整却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多么可笑啊，她以为她会像莫言那样孤独却不寂寞地过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自己赚钱，然后重新拿起自己心爱的画笔，然后像莫言那样遇到一个跟夏默一样的男孩子，然后就再也不孤单。但是，这是到底应该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呢？
明明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来生存下去的，可是现在的她却只能无所事事地住在老家的旧房子里，思量着明天会如何，计算着什么时候该去医院，担心着会不会哪一天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在喧哗的街头找了个空的石椅坐下，安静地回想自己这两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吗？自从开始频繁地出入医院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好好地去想过这个问题了，这两年来，她考虑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生计和存款了。
一百万人民币，莫言留下的固然不是一笔小钱，但是，她却没有预料到两年以后这个身体的状况需要更大一笔钱来维持。
决心要靠自己的时候，絮言也曾努力地在老家的附近找工作，最辛苦的时候，她也曾一边工作一边兼职，充实忙碌得完全可以忘记莫言的离开和智煦的身世。可是，那样的日子持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结束了。
过度的忙碌让身体的情况急剧恶化，出入医院的任何一笔花费都高于她那样劳累而得到的薪水。所以，当年迈的医生劝她放弃工作好好修养的时候，她马上就采纳了。因为她知道，她做的那些工作根本就赚不了可以救自己的钱。
为什么要想这些呢？
她疲倦地理了理自己因为一直没有修理而显得特别长的卷发，暗暗对自己说：不要想了……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觉得自己再辛苦又如何呢，再辛苦也不会太久了，不是吗……
她这样想着，便轻轻地站起身，然后重新提好东西准备回去。
“我说颜颜，你的恋兄情节也太严重了吧。”就在她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在喧哗的大街上听到一个男孩子这样的言辞。
她轻轻地抬起头，然后看到自己的前方一个男孩子正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大声地嚷嚷着。
“你走开，我就是最喜欢我大哥！”被叫做颜颜的女孩子用力挣脱男孩子的手，路也不看地便往前冲。
絮言没有动，因为听到那个女孩子说自己就是最喜欢大哥，所以她就愣在那里了。
就是最喜欢自己的大哥，这样的话，就算莫言说没有关系，说可以不在乎，她也还是说不出口吧……纵然，她跟莫言不一样，纵然，她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她最喜欢的智煦哥哥……可是……毕竟智煦哥哥是爸爸的儿子啊……
喧哗拥挤的大街上，她因为这个陌生女孩的一句话，有些无法自拔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这两年来，她不依赖任何人，因为，她不想听到任何人一再地跟她强调她愿意用一辈子去等待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当在这个女孩子的言辞让她想起智煦的时候，她竟觉得无法逃避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还没来得及腾出一只手去抹一下自己脸上久违的泪水，前面挣脱男孩子拉扯的女孩子已经风一阵似的将她撞倒在地了。
她提在手里一大堆的东西都哗啦哗啦地落地。
女孩子无视自己的莽撞跑了，男孩子无暇顾及女孩子的莽撞，跟着跑了。她倒也无所谓，擦擦眼泪站起来就好了。于是她就想要站起来然后收拾好地上的东西赶快回家，可是，却在双眼发黑的空隙间看到围在她周围的人们越来越多。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会这么多人？为什么她会动不了？
昏迷间，她好象隐约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嘴里好像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是她吗？智煦远远地就看那抹幽魂一般的白影了，只是，当他在震惊片刻之后向她跑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倒下了。
拨开人群挤进来，却看到一身素白的衣服已经沾上了斑驳的血渍。
“莫言……莫言……”智煦有些发狂地冲进去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虽然他曾经想过她可能已经跟她的父母一起去了，可是，当她这样嘴角流血地躺在他的面前时，他的感觉却仍是这般地揪心。
“莫言……醒醒，是我啊……”他轻轻地将她因为倒下而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唤她名字的声音里明显地有着难以言喻的伤痛。
昏迷中的絮言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智煦哥哥……虽然他在用另一个名字唤她，但是，她却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她最喜欢的智煦哥哥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