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基本上结婚的原因是这个样子的。
某一天,跑了整整一天社会新闻的知名女记者,在加班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疲倦,扑在写字台上睡着了。那个时候,公司早已经下班,万家灯火都已经到了要熄灭的时候,桌上的台灯在一片的黑暗当中显得有一点点昏黄。
本来这个身为电脑工程师的男人也是已经要走了的,但经过编辑室的时候,看见里面那一点昏黄,仅仅是因为好奇的关系——虽然这种情绪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也算相当稀少——就走进去看看。
原来是她,又在加班了啊!
漆黑的头发带着一些天然的卷,好像一朵四散盛开的牡丹那样全然绽放在写字台上,昏黄的灯把她长长的羽睫在她的眼下投射出一个扇形的剪影,细致的脸的骨架让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孱弱,不过即使是他也知道那是假象。
这个女人,名叫颜姊君,是报社排名第一社会新闻悍将,大街小巷包括市政厅就是她的战场,她的假想敌是所有被称为“人类”的生物,有时候也会包括一些其他的什么……总之,可以称为一个人形的不定时火山。
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是不太像了,男人看着这张沉睡着的媚颜,心里寻思,她的那么多的精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在这样沉睡的时候,那些魔鬼一样的精力又是藏到哪里去了呢?不管怎么说,如果他们两个人相互中和一下彼此个性的话,也许就都是非常完美的人了!男人挑挑眉毛,为自己奇怪的想法而感到惊奇。
呵呵,这么小巧的一张脸!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类的存在,男人决定三思而后行。很好,没有人!男人放下手里的公事包,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张开五指向那个女人的脸蛋压下去……
吼!颜姊君猛然惊醒。“办公室性骚扰!”这个念头好像闪电一样劈进她的脑诲当中,很好!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身接触过这样“现场”的案件了,这将帮助她再一次获得新闻奖,来吧,小子,姐姐等你很久了——咦?
巨掌罩在装睡女人的脸部上方约三厘米的距离就停止了,左边晃了晃,右边摇了摇,然后手的主人把手缩回去,好像他的手在经过这一系列奇怪的活动以后变成了异形似的呆呆看着。接着,竟然就没有戏了!那个发了一通神经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转身拿回自己的公文包准备走人了!
有没有搞错?!
“喂!”颜姊君终于眺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做事要贯彻到底的吗?”枉费她摆了这么漂亮的姿势等了这么久!
男人被骇住,“什,什么?”清澈如泉的眼眸顿时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狼狈。
“是你?”颜姊君在看清楚男人真面目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不是电脑部的林家明吗?吼!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本来以为你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败类啊!”
“不,不是,没,没有!“智商偏高、情商偏低的男人结巴着,“我,我没有!”
“你说你没有偷看我?还是没有对我出手?还是没有摸我的脸?”颜姊君眯起眼睛,“落到我的手里,你以为你还逃得过去?说!你刚才打算要怎么样?”她向着他逼近,一直把他逼到臀部抵住桌角没有再退的地步。
“没有,真的没有!”林家明深深懊悔着,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家呢?所以,改变习惯来一个突然变异的生活果然不适合他的。
“没有?”颜姊君尖叫,“对着我这样一个大美女,你竟然说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
那么按照她的逻辑,岂不是所有的强奸犯才是男人了?林家明眨眨服睛,“我只是,只是突然发现,你的脸,脸庞好像很小——”他的声音低下去,“好像还没有我的手掌大小——”
“林先生,你有听过肉饼脸的美女咩?”颜姊君真正恼火的关键其实并不在这里。
“对,对不起!”林家明连忙赔礼,“不过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也就是说你过来看我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突如其来的科学研究精神而不是因为——我是一个诱人犯罪的美女?”颜姊君的怒火在胸口燃烧,多少男人希望一亲她的芳泽,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竟然——
很好!好极了!
“林家明先生!”胁迫人的美女一声呵斥。
“是!”电脑工程师连忙应声。
“你,结婚了咩?有女朋友了咩?”颜姊君退后一步双手抱胸,看着虽然狼狈,但是眼神依旧温文的男人。
“都,都没有!”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有点没有面子,林家明再度汗颜。
“那么,你就惨了!”颜姊君露出森森白牙,“没有人可以拒绝我的魅力!”她撂下战帖,“你,惨了!”
两个月后,知名的社会新闻撰稿人颜姊君小姐就这样有了一个叫做林家明的丈夫——
“娱记张,不要以为你的花边新闻这几篇就够了,我要更多的更劲爆的,快去!——美工黄,我已经警告你很多次了,这是工作不是你的艺术理想——不要走!颜姊君!我已经把头版给你空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我你的大作——蠢货!排版成这样你以为我们的读者都是笨蛋吗?——不要走!颜姊君——”
正如每一个繁忙的日子一样,主编的吼叫声把整座报业大厦从周日休息的美梦中惊醒过来,打拼的一周又开始了。颜姊君踩着充满自信的脚步踏入底楼的大厅里,阳光灿烂的天气并不表示每个人都有着阳光一样的心情,一想到又要去和市政议员的那个色鬼套交情,颜姊君的心情就和眼前的阳光世界背道而驰。
“姊君!”一个声音很不怕死地叫住了面色难看的颜姑娘。
“吼!”因为迅速的回头,微卷的长发散开一个极富魅力的波浪,这个瞬间在报业大厦底楼的大厅当中起码有七到八个不了解真相的男人被她迷惑住。
“哪个鬼?”颜姊君恼火地望去,结果就一眼撞进温文尔稚、清澈似泉的一双眼睛里去,“林家明?”
一如以往的西装革履,电脑工程师气度雍容,“你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家了——”
“老大,你当我是去玩啊?”颜姊君蹙起眉头,“我——”
还是这么急急躁躁的老样子,林家明微微笑了笑,“前天妹懿从纽约打电话来,说这个星期六要来这里出差,叫你最好不要把时间排得太紧,要我们去接机的——噢,还有,”他打开自己的公文包,“这是你的药,你的,那个生理期,嗯!差不多时间了——”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晕红,“自己当心一点!”
颜姊君一手叉腰,一手勾着手提包长长的肩带,食指指甲咬在自己嫣红的唇当中,似乎必须有这样一个动作才可以让她忍住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笑声,心情蓦地转变为阳光灿烂,“谢了,嗯,作为奖赏来啵一个!”
“啊,啊?!”她的丈夫当场愣住,“什,什么?”
“你啵我一下嘛!你都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亲我了!”颜姊君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讲理”这个词,“你冷落娇妻!”指控从娇嗔中射出来。
明明是她冷落丈夫好不好,但是给她这么一说,自己的罪名就大了!林家明顿时冷汗涔涔,“不好吧,这是,大厅,公众场合——”
“你亲不亲咩!”红颜薄怒,“你不亲的话可不要后悔!”
好像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林家明呆呆看着她。
死木头,烂木头,笨木头,结婚三年了都没有学着机灵点!颜姊君站定当场,“我是美女颜姊君,有谁要亲我?”
“我!”“我来——”“滚边去,我,我啦!”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蜂拥而上,报业大厦的底楼大厅顿时热闹非凡。
哪、哪!这个就叫做魅力,颜姊君忍不住得意,媚眼向着林家明抛过去,所以说人长得漂亮就是有这种麻烦啊,怎么选择好呢?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林家明再呆再木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好好维护自己丈夫的权利,所以虽然满脸通红,仍抢在众多色狼之前向着那张好像玫瑰花瓣一样鲜艳、柔软、芳香的唇上印上一吻。然后连头也不敢抬地忙拉住自己的老婆向外逃去。
于是整座底楼大厅就听见一个肆尤忌惮、快乐无比的女声在笑着,一直这么地笑着——
——***%***——
星期六机场
喧嚣的人声,浓浊的空气,时开时合的玻璃门让整座候机厅就算开足了冷气依然酷热难当。所以当一对时髦的夫妻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做丈夫的不得不竭力安慰自己极度不耐烦的妻子。
“姊君,来都来了,就不要再生气了!”温文儒雅的丈夫看起来一点没有受到酷热的影响,依然气定神闲。
“林先生,我生气需要理由咩?我为什么不可以生气呢?我为什么要来接她呢?在这么热的天气,这么喧闹的环境,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完全跟自己丈夫是相反存在的妻子无论是言辞还是一举一动都像要把岩浆倾洒在这座候机厅里一样。
“咩”都出来了,看来她的确真的是在发火了,“林太太,今天接的人是你的妹妹,除了我们的婚礼上那次,你已经有三年没有看见过她了。她正期盼着今天的这次会面——”
“胡扯!”艳若牡丹的妻子毫无顾忌地打断丈夫的论述,“那个小狐狸精?地会期盼和找会面?太阳都从西面出来跳华尔兹了!”
不知道跟地解释太阳不可能从西面出来跳华尔兹是不是会止她更加生气,林家明最后决定还是不要火上浇油比较好;“我们到咖啡座去等!”
“不要开玩笑了,这里的咖啡难喝到就算倒在马桶里,马桶都会呻吟的!”颜姊君愤然拒绝。
是因为加了硫酸吗?林家明沉思,好在喜欢这样比喻的人除了他的太太并没有其他的人。“那么你要不要喝杯其他什么饮料?”
“岩浆?”
好极了,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林家明微微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白行去买饮料。等到他手里拿了两罐可乐过来的时候?只见机场服务人员从候机厅主管到警卫到基层人员一宁排开地站在他的妻子的面前低头聆听着训斥。
“一个国际性大机场的运行模式,应该是建立在良好的服务基础上的。但是在这里我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样一点!”清脆的声音荡漾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机场候机厅里,“杂乱、纷扰,专喷热气的冷气,除了整洁的秩序什么都有的环境,你们怎么能够厚颜地号称这是一个国际性大都市的国际机场——”
“发生什么事了?”林家明轻轻问旁边看热闹的人。
“有人试图调戏这位女士!”旁观者好心地告诉他。
“呃——”一时间林家明不知道同情哪一个人比较好,“那么这些机场的服务人员——”
“这位女士在踢爆了那个下流家伙的某个部位以后,就轮到他们受罪了!”那人摇摇头,“现代的女性真是厉害啊,不知道她结了婚没有,如果有的话,她丈夫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妻子!”
“失礼了!”林家明微微苦笑着,“她的丈夫就是我!”
“啊……”
不过真的,有时候林家明自己也想要问自己,自己这样安分守己的男人怎么会忍受这样的女子?只不过,大约人和人的相遇相知相合那都是一种不是由人自己控制的缘分所造成的吧!望着那个嚣张地训斥着别人的美丽女子,林家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轻轻展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弧度。
“纽约来的***次班机即将降落,请接机人员前往K9号通道。纽约来的***次班机即将降落,请接机人员前往K9号通道——”
林家明走过去,把手里冰凉的饮料放在颜姊君的手里,“班机来了,我们过去吧!”他微微向着机场人员欠了欠身。
那冰凉的饮料送到手里的时候,就好像可以把心底的燥热都一并冷却下来一样。颜姊君抬头看见林家明微微含着笑意的唇角,心底里有种喝了冰水的舒畅感,就这样把手交到他的手里,“那么这次就算了,但是我希望机场的合理制度尽快出台,机会只有一次,再来一次的话我想你们也就不适合再出现在这里了!”
趾高气昂的女人得意洋洋地走了,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心里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她的丈夫真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啊!
——***%***——
一抹纯白色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人关口的时候,颜姊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甩头走。当然,这纯属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而并不表示某人就会同意让她这样做。
林家明苦笑着一手扶着妻子的肩膀一手将她的身体转过一个弯来。三年前婚礼上的那场姐妹之战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她是你的妹妹,记得吗?她叫颜妹懿!”
“不是!”颜姊君翻翻白眼回答,“她是我的天敌!”
是不是所有做新闻记者的都这么神经质,还是只有他的妻子是一个例外呢?林家明忍不住思忖,然后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了妻子最为痛恨的逻辑分析。
“噢——”一声尖锐的高喊从人关的关口处传过来,这让很多本来已经打算上前向白衣美女搭讪的男人们为之一惊,至于林家明则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美丽妻子纤细后颈的绒毛在一阵战栗以后纷纷竖起,咦?很像某种动物——
“家明!”白衣美女高喊着地姐夫的名字,“噢,家明!”
“家明?”颜姊君阴森森地看了丈夫一眼,“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明明是夏天吧,明明这里可以热得死人的吧?林家明却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当颜姊君再一次枱起头来的时候,一朵灿烂的笑容开在了她的脸上,“噢,妹懿,妹懿!我亲爱的妹妹!”她高喊着扑了过去,在所有人的面前上演了一出感人泪下的姐妹相逢,“每次当我躺在家明的怀里,喝着冰凉的饮料一起看春天的花开,夏天的雨——我就想到至今都嫁不掉的你,真是伤悲啊!我苦命的妹妹!”
颜妹懿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花儿一样的笑容,“是啊,是啊,每次我想到逐渐沦为黄脸婆的姐姐,就算是在和石油王子约会都会伤心到哭出来呢!”
颜姊君的指甲往妹懿的手上压,“石油王子噢,呵呵,石油王子呢!真是,难怪妹妹拥抱起来都感觉是肉肉的,知道的是丰满噢,不知道的还以为抱着一头猪——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痛死你,痛死你,痛死你!
哇,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颜妹懿的手指在拥抱着的姐姐的腰间狠狠拧下去,“都说了我会保养啦,万一一个不小心变成姐姐这样,一边眼角的皱纹好像美国大峡谷,一边眼角的皱纹好像英吉利海峡,只怕去年掉的一块钱到现在都没从那里找出来,这岂不是太惨了?”痛毙你,痛毙你,痛毙你!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死?!颜姊君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总比你那两个足够可以开航空母舰的眼袋好吧!别不当心在里面爆发星球大战,你不要脸,我还要做人!”
“颜姊君!”
“颜妹懿!”
两个女人猛地放开对方,狠狠互瞪对方的同时,拼命搓揉自己痛苦难当的地方,“此仇不共戴天!”
之所以她们的话可以彼此听得这么清楚,因为在刹那整个机场都停止了运作,毕竟好像两个美女这样的机场咆哮事件并不是每天都有得看的,所以大家部安静,非常安静地,在看!
“嘟——”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颜姊君在第一时间接听,“主编老大……”
——***%***——
“为什么要让她住在我们家里?”颜姊君一把揪住林家明的领带,“让她出去睡酒店!”才从采访现场回到家里,知名女记者就接到了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她的天敌——也就是她的妹妹竟然趁她“一个不小心”就登堂入室,住进了她家的客房。
“妹懿要在本地工作三个多月,住酒店消费太高!”林家明无奈地解释,做男人真是辛苦啊!
“吼!我管她去死!让她去睡街头!”颜姊君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要趁机报仇——这样的字眼。
“家明,我房间里面的插头好像不太对,你来帮我看看嘛!”一股沐浴后的芬芳溢入这对夫妻之间,这让颜姊君猛然醒觉自己一身的汗臭就像个工地上的搬运工。
然后,“吼!”颜姊君迅速地拦在林家明的身前,“妖女!你衣冠不整的想要干吗?”
“我拜托你啊!黄脸婆,这是纽约今年最时髦的居家休闲服!”颜妹懿一脸的不屑,甚至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喂!你好臭!”
“你说什么?”颜姊君当场变脸。
“好了,好了!”林家明对自己居室是不是过了抗九级地震的标准实在心里没底,只好努力拉开两位女斗士,“姊君,刚才有一个你的电话,我记在书房桌上了,你最好先去看看!”
“哼!别以为就这样算了!”大约是先前托人的小道消息来了,颜姊君暗忖,这个事情耽误不得,于是撂下场面话,“我们等着瞧!”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冲进书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林家明转头对着妹懿笑了笑,眼睛直视着眼睛,没有一刻扫过妹懿身上袒露到胸口的、宽大的根本就只是一块布的所谓“纽约今年最时髦居家休闲服”。“嗯,妹懿,你房间里的插头怎么了?”
颜妹懿双手抱着胸口,“真是想不通,你怎么能够忍受这个女人!”
林家明只是笑了一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眼里的情意已经深隽、悠然地蕴在云里。
——***%***——
“哪,住在我家不是不行,不过熟归熟,房钱一样要算。那么呢,这样!24小时收费五百美金,另外水电煤气费用每月负担一半,打国际长途的电话费另计;不可以大声说话,不允许穿着那样的睡衣到处晃,要用厕所提前三个小时申请——”
“你怎么不去抢算了?”妹懿一把扔掉手里的筷子,这算什么接风宴啊,根本就是鸿门宴嘛!
“哎呀,给你发现了,要是你开的银行,不用客气,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去枪的?”姊君笑语晏晏,“来,吃块鸡屁股,放心,这只收你三十块钱!”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林家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姊君的下一句:“比起姐姐上次在曼哈顿,你五十美金卖给我一片面包,我可是仁慈多了啊!”
原来是颜氏家风啊!林家明释然。
“那么是谁在北海道拿了我一万日元结果只给我一根面条的?”
赫!林家明又被吓住了。
“哎哟,自家姐妹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姊君呵呵笑,“大不了我免费请你,嗯,请你吃根鱼骨头好了——”姊君的筷子在菜盘里搅了又搅,终于找到一根形状“完美”的鱼骨夹到妹懿的碗里,“来,不用客气!”
望着那恶形恶状的鱼骨头,妹懿一股酸水涌上喉咙,恶心的感觉直接上头。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快速地冲向厕所的方向。
结果在姊君邪恶的笑声当中,妹懿恶心足了大半夜,不要说是饭了,就是连口茶水都没有喝。
——***%***——
“你,在这里干什么?”妹懿从厕所里出来,抬眼就看见姊君端坐在客房的床头,手里还翻着一本杂志。
“看笑话啊!”姊君悠悠然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妹妹,“看一个终于玩出人命来的傻瓜啊,好好笑噢,呵刚。她把手里的杂志往床上一扔,“你真的当我是白痴啊?这么明显的怀孕症状我会看不出来?否则你倒是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长那么多肉,又什么时候肠胃变得这么糟糕的啊?”
“啊噢——”妹懿耸耸肩,也不否认,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
“有多久了?”姊君看着她。
“五个星期!”
“谁的?”
“干吗?审我啊?”妹懿冷冷道,蜷起修长的双腿,又长又直的黑发好像一匹发亮的黑缎披在身上,看得天生卷发的姊君好生嫉妒。
“对啊,就是审你啊!你打算做未婚妈妈的话我可没有接受野种外甥的厚脸皮!”
“你这张毒嘴,家明为什么不好好管教你?”妹懿受不了地翻翻眼皮。
“叫姐夫!”姊君差点想过去掐她的脖子,“你跟他没有这么熟,叫姐夫就可以了!还有,不要扯开话题!”
“就是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真的想知道啊,想知道拿五十万过来我告诉你!”妹懿哼一声,鼻子翘得比眼睛还高。
“不说是吧?行!”姊君从床上跳下来,径自往外走,“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挑战我的本行专业的,厉害!”
妹懿的嘴张了又张,终于在姊君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喂!”
到底还是要向她低头的吧?姊君得意洋洋地想着,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张狂的笑容甚至连掩饰都懒,“什么事啊?”低头吧,恳求我吧,虽然我还是不会答应的,但是——哇!胜利的感觉太美好了!
“你的腿毛过长了,这样都敢穿短裙,你的神经还不是普通的粗哎!”
笑容凝结在姊君的脸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去死吧!”
猛然甩上的门隔住了妹懿夸张的笑声,姊君忿忿离去。
——***%***——
“颜姐,你的咖啡——”娱记张捏着咖啡纸杯走到颜姊君出身旁,两眼却盯着她那双修长美丽的腿,“你的,嗯。你的腿怎么了?”
哪!人人都有刮腿毛刮伤自己腿的时候,不过把自己的腿当做自己的敌人这样狠狠刺得下手去的人想来是不多的,姊君决定把这件事情列入自己的隐私档案里。
“说起来真是辛苦啊!”姊君一声长叹,“你们都知道我昨天去采访那个最难采访的什么什么了嘛,但是那个什么什么傲得跟个什么似的,不让采访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放什么什么出来咬我!靠!我们做记者的当然是有麻烦要上,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上嘛,所以我一跳两跳躲过那些什么什么,谁知道那个什么什么除了养什么什么还种了一院子的什么什么,害得我美美的腿都被剖伤了!”她七情上脸,“说来我们做记者真是辛苦啊!”
虽然没有人听得懂她所说的什么什么是什么,但是最后那句感叹是大家的共同心声,于是群起响应:“是啊,是啊!真是辛苦啊!”
“……噗!”经过编辑室门口的林家明一口咖啡直接往前喷出去。
“林工,怎么了?”同行的是刚刚进来的实习生,看见敬仰已久的林工程师英名其妙喷了一口咖啡出去,紧张得差点报警叫救护车,“要不要紧,啊,啊?报警。救护车电话是多少?啊,啊——”
“没事!”琳家明一脸尴尬苦笑地安慰她,“没事,只是咖啡烫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巳!”他一面说着一面尽量快地向前走去。
至于在编辑室里,大家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做记者真是辛苦啊!”娱记张忍不住悲叹,“你看看,前天是F被人包养,昨天X人被抓,今天又是那个美国华裔歌手乔治李下周来访的准备……光是这些娱乐公司的记者招待会就像赶场一样!”
“等,等等!”姊君跳起来一把拉住娱记张,“谁要来?”
“什么,谁?噢!就是那个唱可乐广告主打歌的那个乔冶李嘛!”他大声哼唱起来,“呜啦啦,呜啦啦……欢笑尽在可乐世界……”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拎起自己包,“我们出去采访了,颜姐拜!”
“真是不给面子!”娱记张垮下脸,“我的歌就这么难听吗?”
“还好还好!”姊君安慰他,“比鬼哭狼嚎好得多了!”
“你确定你这是安慰?”娱记张做出哭脸,“我好伤心啊!”
“少啰嗦了!”姊君揪住他的衣领,“乔治李什么时候到?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这里?”
“你要听记者招待会上的公开对外词还是纯正内幕?”娱记张的整张脸猛然伸到姊君面前,“如果不想听假的,就把你所有消息内线人的电话给我,我告诉你纯正内幕,怎么样?”
这个小人肖想她的消息内线人已经很久了,只是姊君从来没有让他得逞过而已。不过,有时候这种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但是不讨价还价根本违反她颜姊君做人的原则。
姊君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一口价,一个电话换一个消息!而且你最好保佑你所谓的纯正内幕绝对正确,否则,嘿嘿——”威胁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留下余地让他自己去幻想,越想越怕那就对了!
“大家都是同行,何必这么小气?”娱记张不满意。
“大家都是同行,就不必这么斤斤计较了!”姊君很狠瞪住他,“你说是不说?”
“好啦好啦!乔治李搞大了他女朋友的肚子,可是他女朋友一心想要堕胎,但是你知道美国堕胎犯法的嘛,所以那个女人就跑到这里来了,结果乔治李也就追过来了——”
“扑通——”颜姊君的椅子一边塌了下去,她也就顺应着地球的吸引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搞大了,肚子?”她呆呆地看着呆呆看着她的娱记张,“搞大了,肚子?”她的整个世界于此颠覆……
“啪!”房门猛烈的撞击声把正在调整时差的睡美人惊醒,颜妹懿睁开限睛,“颜姊君!你这个女人应该下地狱!”
“去地狱里找你吗?”姊君整个人像标枪一样射到床边,“我再问你一次,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妹懿从下往上看着头顶都好像在冒烟的姐姐,睡意不翼而飞,“我,不,说!”
“吼——”颜姊君连鞋也不脱,直接窜到她妹妹的床上,—把扯起妹妹的衣领,“说!”
“呜!”颜妹懿捧着胸口,娇喘细细,“我好怕,我好怕啊!”她娇柔万状、不胜孱弱,“我就是不说!”——好精彩,好精彩,姊君的脸色好像调色板那样,好看至极!真可惜,应该把照相机放在床头随时准备拍摄的——妹懿遗憾不已。
“不说?!”姊君大吼,顿了一顿,“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突然语气转柔,手也放开了妹懿的衣领,“虽然你从小就喜欢跟我争,但是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妹懿浑身汗毛为之一竖,那么看见她就想把她置于死地的女人是谁啊?
“姐妹一场,虽然我们的感情不是很好,但是姐姐始终记得你小时候梳着两挂小辫子依偎在我身边的样子——”
没错,就是那次她不过是咬了姊君手里的苹果一口,姐妹俩从此有了不共戴天的刻骨仇恨!由此可见这个名叫颜姊君的女人心胸有多么“宽广”了!
“后来我们长大了,开始交男朋友了,你还是喜欢跟我争——”
拜托!任谁看清楚了颜姊君这个暴力女的真面目都会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从而转向清纯可人的她求爱的好不好,不要总是把自己的缺点说成别人的错误啊!
“但是我还是不怪你!”姊君咬牙切齿地下了结论,“总之呢,我们姐妹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呢?来,你老实告诉我,孩子,孩子是不是乔治的?”
乔冶,谁是乔治——哦,想起来了,那个唱歌的——呵,不是吧,姊君竟然还没有忘记他,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什么时代了还有像颜姊君这样纯“蠢”的女人,天啊——不,不行了,好好笑哦!
“你,不要光露出这样诡异的表情啊,说一句话咩!”姊君看着妹妹的表情,心情越来越慌。
“咩”都出来了,还装?“你,你——”不行,要破功了,妹懿死忍住笑,但是脸上的抽筋表情却越来越明显。
“果然,果然是的!”哀莫大于心死,姊君感觉自己在刹那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她木然地爬下床,呆呆地走出去,傻傻地关上门,“果然是的——”
完全沉浸在自己悲哀天地里的女人所以完全没有听见门内某个擅使阴谋的女人发出的,完全猖狂的,无比嚣张的,笑声!
——***%***——
浮生如梦酒吧
“那个婊子!婊子!”高亢的女音大声发表着她对于她妹妹的观点,“那个女人!”她说,“是个婊子!”
酒吧俊美的老板看了看自己锁好的大门,心中松了一口气,幸亏是还没有开始营业的下午时间,就算她要把这里砸了,作为她朋友的自己也不至于会太过丢脸。
“江离!”女人鬼爪伸出,一把揪住俊美老板的衣领,“我告诉你,那个女人——”
“是个婊子!对啦,对啦!”江离放下手里擦拭着的酒杯,忍不住叹气,“你已经说了一下午了!”酒醉的女人很可怕,酒醉的疯女人尤其可怕,酒醉的颜姊君女士——可怕到让人但愿自己都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姊君松开手,继续哀叹:“我哪里比不上她,嗯?那个小狐狸精?乔治,噢,乔冶!我爱了他九年啊,整整九年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可以怀孕?”
“通常,一个正常的男人和一个正常的女人睡在一起,经过某种运动以后,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结合,女人就可以怀孕!”江离向着姊君谆谆教诲,“任何中学的生理教科书上都有记载,不过你的中学读得太烂,那就另当别沦。”
“江离!是不是朋友咩?”姊君雪一样白的面上浮起一朵红云。
哟!“咩”都出来了,这个女人真的被激怒了。江离决定在她还有理智的时候跟她说清楚,“女士你在我这里已经喝了一瓶八零年的威士忌和两箱海尼根啤酒一共消费***本店小本经营恕不赊欠只收现金不收支票谢谢!”
“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累不累啊?”姊君翻开皮包,拿出钱包扔过去,“死要钱!算什么朋友嘛!”
收了钱,心情大好,江离决定提醒她,“是朋友才说的噢!”,他从她的手里枪走酒杯,“你有什么资格唾骂你的妹妹?乔治和你的妹妹都没有另外结婚,再怎么样都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至于你,林太,你三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个丈夫了,你还记不记得?”
“耶?!”
“既然爱了乔治九年的你可以结婚,为什么没有结婚的你妹妹不可以怀孕?”
“啪!”颜姊君一巴掌拍在吧台上,“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管这件事情!”她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双拳紧握,“所以,我要!”她宣布,“离婚!”
“……不是吧,你,你在开玩笑吧?”江离顿时呆住,“这样的笑话又不好笑!”
“谁在开玩笑!”颜姊君大怒,“你看我的眼神,像在说笑吗?像吗?”
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才可怕吧!江离为自己说过的话陷入深深的懊悔当中。
“好兄弟!”颜姊君拍拍他的肩膀,“多谢你提醒我这个关键,姐姐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更加糟糕!“你要是同意以后都当做不认识我的话,我会更加高兴!”江离喃喃道。
“什么?”
“不是!我是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百年修得共枕眠,你的先生对你也不算差啦,你这呃,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说得也是!”姊君颔首表示同意,“家明真是好人来的——”
“所以!”江离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他丢脸,这么样吧,让他提出离婚,算是他不要我的好了!”
这个女人!江离现在知道了,这个女人真的是欠扁,“你也太自私了吧,既然现在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姊君想了想,“好玩啊——”
晕——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吗?江离彻底鄙视她,“林家明是一个老实人,对你的爱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何况,百年修得共枕眠,不要再有那么无厘头的想法!”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姊君看着义愤填膺的酒吧老板,“和我守一辈子才是这个老实人的不幸吧?我要跟他离婚这不是为了他好吗?何况,你哪只眼睛看见过他爱我了?”心情突然烦躁起来,“结婚三年了耶,我也从来没有听他说过爱我——不管啦,是!是我自私,我过分!那又怎么样啊?一来我高兴,二来让他脱离我这个祸根对他也是好!”姊君嚣张地伸出手去拍拍江离的肩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难堪的!”
“其实呢,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场!”江离最后想了想,“我也赞同他休掉你——喂!说好不打人的!不要打我的脸!暴力女——你还打?”
姊君扔掉手里用来打人的调酒棒,“总之就是这样了,我爱乔治所以我要抢回他,这个男人是我的!”她顿了一顿宣布,“我喜欢林家明所以我不可以再害他,我要放开他!”
“那么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噢!”江离不着痕迹地把她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都挪开,“你这样的,嗯,充满魅力的,嗯,女人!你要抢回那个你爱的男人,当然是不错的!不过,这样,就不会害了那个你爱的男人吗?”
“怎么会?!”姊君睁大眼睛,“我爱乔治,我用了自己整整一个青春来爱他,我怎么会害他?”
“……明白了!”江离叹一口气,这个女人的的确确不爱她的丈夫,这样的话这对夫妻确实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你要帮我!”
“客官贵姓?我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你?”江离瑟缩一下,“拆人夫妻会遭天打雷劈的!”
“这个不算!这是立功德!”姊君断言,“你认为怎样才能让他提出和我离婚又不伤害他呢?”
“这天底下比你好得多的女人比比皆是,上街随便看看,他就该知道你是多么糟糕的次品了!”江离迅速离开姊君开打的范围,“哪!是你要我说的!”
姊君瞪了他半天,下定决心,“好!就这样,我来给他介绍好的女人——你来给我找!”
——***%***——
“最近——怎么样?”江离把手里的冰冻饮料放到林家明的桌子上。
“嗯,差不多了!”林家明心不在焉地道,“我设计的这个程序将会先一步进入NASA的电流控制中心,借由可扩散型病毒在某一个固定的时间降低电压,然后在电脑网络自行调节的时候适时切人,这样就可以顺利进入他们的主机——”
“哪,哪!我不是说这个!”江离忍不住摇摇头,“我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做自然是对你有信心,我问的也不是这个!”
“咦?”林家明抬起头来,依然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温和笑脸,“怎么了?”
“喂!你,那个,你的那个很嚣张的老婆,最近好不好?”江离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杜绝他看向电脑的视线。
“她不是前两天才到这里来过?”林家明终于有了没法好好工作的觉悟,于是自己取过饮料,“还不是老样子!”
“是兄弟的才说噢!”江离看着好像局外人一样的林家明,“有时候,女人,特别是你的那个女人,那样的女人,真的是很欠一顿打——”
“嗯?”林家明望着他,“她又欠你酒钱了吗?”
江离摸摸鼻子,“我是说你耶!老兄!你的老婆天天在外面乱飞,你就不怕不但心吗?”
林家明微微一笑,“姊君是成年人了,她会自己考虑的!”
“但是她是你的老婆吧!”这对夫妻还真是绝了,“你不怕她哪天就把你甩了或者,或者给你带绿帽子?”
林家明还是微微笑着,“我又不是很帅……”
江离看着他宛如上好白玉铸就的俊脸,儒雅的气质一如古时翰林院的学士,“不是吧——”
“也不是很聪明……”
随随便便就可以入侵美国太空总署的人叫做不聪明,“不是吧——”
“而且也没有什么前途……”
全球各大电脑公司极力争取的超级高手,会担心自己没有前途,“不是吧——”
“总之我这样一个就连名字也很土的男人,她当初会选择嫁给我——那就是了!”林家明微笑道。
“是了,是什么?”江离莫名其妙,“香蕉芭乐你个烂西瓜啊——高人何必如此玄妙?”
“姊君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或者——”林家明并不回答却轻笑着回到话题中心,“还是你想告诉我其实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地下情报贩子看上了我的老婆?”
“噗——”啤酒从江离的嘴里直接向外喷射出去,“救命啊!”
林家明看着自己衬衫上面一片昏黄的酒渍轻笑着摇了摇头?
——***%***——
“这个不行!眼大无神,胸大无脑!我是要替我老公找一个老婆,不是找情妇——啧啧,你开什么玩笑,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烟视媚行的主,你想害死他?哇,哇,哈哈!这个更是极品!你当你是日本三口组要补充情妇新血啊?”颜姊君趴在浮生如梦酒吧的吧台上,只差没有拍着桌子骂人了。
“这位老大,你耍够了没有?”江离也很火大,“我第一次找了那些才女们的资料出来,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他们的性格太接近,做朋友可以做夫妻就难以长久,很好,我推翻!接着我找了一批温柔贤淑完全居家型的女人出来,你看了照片在那里暴笑,说什么长相太抱歉,引不起男人的‘性’趣!很好,我再推翻!现在,现在你竟然又跟我说这些女人只像情妇不像老婆,我给你拜噢!你当我这里是婚介所啊?过分也要有一个限度嘛!”酒吧老板瞪了眼前的女人一眼,“老天啊,让我死了算了,我为什么会认识这样的女人呢!”
“小子!”姊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要怪姐姐没有告诉你,自从你当年在美国流着鼻涕来到我们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你一辈子部是我的奴隶,所以对我的任何事情和要求,你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提到这件事情江离就火大,“作为你们的邻居,那时我是为了提醒你们草坪上的水龙头忘记关了,谁会知道那样美丽的房子里面竟然会住着一对魔鬼姐妹——”
“总之呢,你不要看你现在一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还开了一家酒吧好像成功人士的样子,在我的眼里,你始终都是我的家臣!”姊君嘿嘿阴笑道,“请千万不要忘记,我的手里可是有你流着鼻涕的全裸照的噢!”
“那个时候我才六岁!”江离简直要疯了,“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到在自己家里的浴室窗外会躲着两个举着照相机的女生!那时候我可住在九楼!”
“这就是为了要告诉你女人是很可怕的,特别是下定决心的女人!”姊君咆哮起来,“少唧唧歪歪了,快点给我去找女人!”
江离瞪了她久久,久久——“喳——”
——***%***——
三天后,第一次相亲的机会来了……
那个女人笑得很典稚,姊君承认;很温柔,姊君也承认;很怕人,姊君还是承认,但问题是大家还没有开始熟悉,你笑得那个样子——干吗?颜姊君翻翻白眼,女人应该贵在矜持。美在含蓄——总之像她颜姊君那样才对。
等等,她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姊君问自己,难道不是为了给家明介绍女朋友而来的吗?那么你现在在干吗?她竟然开始嫉妒一个就快要变成她丈夫的女朋友的女人?可是,这样说的话,似乎就算她嫉妒也没有错啊!不,不,这里又一个逻辑错误——她顿时头大如斗,都说了她这辈子是不适合作逻辑分析的了。
“咳,咳!”姊君重整仪容转向那个脸笑得快要抽筋的女人,“刘小姐,是吧?嗯,嘿,那个,对了哦,刘小姐贵姓啊?”
“噗——”江离口中的茶水笔直向前飙去,几乎已经习惯了的林家明依然保持着镇定,及时给他递上纸巾。
刘姓女子眨了眨眼睛,很典雅、很温柔、很怕人地开始格格嗒,格格嗒笑起来,在持续了一分钟以后,她尖声道:“刘,刘美丽!”
“刷!”捏在林家明手里的纸巾掉在桌上,江离顿时大头朝下无颜见江东父老但在那可怕的一分钟以后放弃并且忍无可忍地梢稍坐开一些,然后开声急叫:“小二,点菜!”
颜姊君努力让自己颤抖的双手有停顿下来的趋势,然而试了几次,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侍应生努力平息了自己火气,走过来,“客人是要点菜吗?”谁是小二啊?
“是,是,是!”江离大点其头,“有没有什么好推荐?”快吃快走人,颜姊君发起飙来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可以抵挡的。
“我们这里的美国乡村鸡汤和铁板鸡扒相当不错……”侍应生努力忽略他对他的侮辱,保持着良好的职业风度。
“还有没有其他的?”江离吼,为什么都是“鸡”?
“还有,咖喱鸡饭——”
“除了鸡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吃?”江离简直要跳起来了。
格格嗒,格格嗒的笑声传来,刘美丽小姐说话了:“鸡很好吃啊——”
趁着侍应生点菜的空档,颜姊君颤抖地站起来,颤抖地拎起同样颤抖的江离,颤抖地拖着江离离开大家一段距离一直到听不见母鸡下蛋般的声音,“我,我只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江离衡量了一下那随时会掐到他脖子上的纤纤玉手,颤抖着开口说话:“大,大概是因为,你知道——母鸡会下蛋,你嫁给人家三年,屁也没有下过半个,所以也许林先生会比较喜欢会下蛋的母鸡——”
“我掐给你死!”颜姊君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然而在江离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以后,很认真地表示,“对不起,这样不行!”继而转身离开。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江离揉着自己的脖子纳闷,这个暴力女竟然会用大脑思考了,知道这样掐入是不对的了——了,了——那个是什么?
“小姐,小姐,你不可以随便拿我们的——钳——子——啊——”哀号传来的时候,江离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个可怕的女人根本不是知道自己的暴力是人类的劣迹,而是,她根本就是跑到人家厨房里去拿夹龙虾的钳子的!
“出——出人命啦——”
——***%***——
“还在生气啊?何必呢?!”林家明听不见一向喧闹的美丽妻子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得出结论并且安慰她,“而且,鸡扒也很好吃啊!”
“哦,饶丫我吧!”颜姊君哀叹,真正的,很少会出现在她身上的哀叹,“我这辈子部没有这么痛恨过鸡!”
“大家出来玩,本来就是为了多认识一些朋友的!”林家明的声音轻轻柔柔淹没在已经有些老旧了的汽车引擎声里。
颜姊君毫不优稚地仰天打了一个哈欠,好累,跑了一天的新闻,结果晚上还有这么一场让自己沮丧的闹剧,人生真是让人疲倦啊!
林家明趁着红灯的时候侧头看了姊君一眼,她斜斜靠在椅背上,全赖安全带的束缚才免于整个身体滑到座位下面去,微有些天然卷的长发有一缕贴附在她洁白的额头上面,巴掌大的脸庞又现出了那种孩子似的孱弱无辜——她累了!
林家明伸手开了音乐,很浅很淡好像远远邻家传来的午夜蓝调。音乐充斥了汽车小小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可以替代他的手慢慢按揉她的肩膀和后颈,“其实,不管是朋友还是情人或者夫妻,可以认识就已经是一种缘,而缘,就好像云一样,是轻、淡且薄的东西,稍不留意就过去了——你可以不在乎的东西,未必别的人就一样漠视,只是,这样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懂得呢?”
邻座传来轻微且均匀的呼吸声,那个依然完全懵懂的女人已经睡得很香了,林家明微微一笑,“不过你迟早会有一天懂得,那时候,我相信我会是在你身边的,你放心好了。”叹息一样的低语止于绿灯的亮起,汽车慢慢地滑动了……
“唉!”为什么那两公婆的事情偏偏要他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在当中跑来跑去呢?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江离趴在桌面上,学鸵鸟的姿势把头往自己胳肢窝里放。
“嗯,呵——”坐在他对面的俊雅男仕忍不住被他的动作惹笑出来,“真得很为难吗?”他问,“如果是真的很为难的话,那么就算了。”
“不行!”断然不行!江离掹地把自己的头拔出来,“你老大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是不是?姊君又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的婚姻出现危机我怎么能够视若无睹呢,是不是?再怎么说我江离闯荡江湖,所靠的就是‘义气,义气,义气!’所以无论如何,林老大,请不要剥夺我展现义气的权利!”
真是好听的对话啊,俊稚男仕轻轻笑着,“我没有逼迫你,真的——”
“当然,当然了!”相信你才有鬼!认识你林家明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不要以为你的笑容被我看在眼里也会以为你童叟无欺、牲畜无害!谈笑间就把美国五角大厦的资料偷出来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一旦等到你来要挟我,我就只有死给你看的分了。
“哎,不过林老大,你确定真的要颜姊君这个女人吗?那么嚣张的脾气——”江离摆摆手,“老实说,我一直觉得黄蓉比她好点,对了,当初你和黄蓉,嗯,为什么要分手啊?不是谈得好好的吗?”
林家明一如以往地淡淡一笑,“这个你也不用知道吧?总之——”他站起身来,“你帮我找一下黄蓉,请她帮个忙就是了。”
看着他要走出去,江离连忙急叫:“最后一个问题,老大!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姊君你爱他,让她别去追她那个莫名其妙的初恋情人了呢?”尤其是为什么要差他——堂堂的美男子江离做这样两头跑的龙套呢?
林家明想了想,转身,“因为,我一直想知道,在她的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个初恋情人的幻影重要!”
哪,哪,哪!就是那个笑容,那个充满了信心的笑容,上次攻击五角大厦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笑的,不过说起来也真是蛮无聊耶,不管怎么样,老婆都已经是自己的了,何必去证实到底自己重要还是她的初恋情人重要呢?
不过这样的话,也不必说出口就对了。
——***%***——
“黄小姐是吗?”颜姊君上下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容颜——尚称秀丽;气质——属于高雅;衣着——很有品位;眼神——有些玩味。
莫名地,一种说不上却又有些奇怪的不安涌上来,“黄小姐是做出口贸易的?”
黄蓉轻轻一笑,一股旖旎的风情顿时荡漾开来,“现在的女人谁还敢指望男人养呢?自己赚点钱无非是养老而已。”
说得很是!姊君差点点头。如果不是江离上次那个太离谱的乌龙,她根本没有必要亲自来观察“有可能”成为自己丈夫女朋友的女子,不过这个女子,怎么说呢?她让姊君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特别是当她笑的时候——那么,那么女性的笑,笑得姊君的心都酸了!
“咳,当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有好的机会的时候,自然,还是,不要,放弃——得好!”刚才苛责市长的时候好像嗓子还好好的嘛,怎么现在就连吞唾沫都有点为难的样子?
“颜小姐的嗓子怎么了?”黄蓉发现了,连问的话都体贴入微到人心里去。
“有点,嗯,痛!”这次却是连牙也一起酸痛起来,“不过,没有什么关系,小事,小事!不知道黄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性呢?”
黄蓉微微笑着,“颜小姐不愧是做记者的呢!问起问题职业性很强——嗯,怎么说呢,我自己虽然有自己的事业,但是也希望自己可以找到比较安全可靠的臂弯。”她沉思起来,昏黄的咖啡厅灯光折射着她微带些褐色的肌肤,好像浓郁到芬芳扑鼻的巧克力那样,颜姊君不由自主挺了挺自己的脊梁,然后眼睛扫射到人家就是高人一等的丰胸,只好恨恨地缩回去。
黄蓉扫她一眼,有趣,真有趣极了,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嗯,也是时候好好玩一场了。
优雅的萨克斯风音乐中,黄蓉诡谲地笑笑,开始她的向往,“他最好是斯文内敛一点的啦——”吼!“有成熟的人格又有成功的事业的啦——”靠!“我对外貌的要求不是很高,但是如果他有着古代翰林院士们那样的气质,我一定会非常欣赏——”哇咧——
“最重要的是,我不要他怎么样了不起,只要有的时候我一回头,他就站在我的身后陪着我,那样就很好了!”
哈!呸!女人!你直接说你肖想我的老公——林家明就好了吗!
“夫妻嘛!那是要做一生一世的,又不是扮家家酒,自然要找牵得下去的手——”
……咦?这是什么鬼天气,明明都是秋天了,怎么还热成这样!
“对了,听说颜小姐已经结婚了,不知道你先生是怎样的人呢?”
“啊,噢,嗯,嘿嘿嘿——”
——***%***——
“不行!江离,那个射雕英雄传不行!”姊君躲在咖啡厅外的公众电话亭里,死命地抓着电话机,好像那就是地最后的一点坚持那样,“她真的不行!”
江离瞪着浮生如梦酒吧一贯醉生梦死的群魔乱舞,努力从喧嚣当中理出头绪,“你在看射雕英雄传?那本书不行?——拜托你说点人话好不好?”
“我是说!”姊君咆哮,却又胆战心惊地注意着不要让咖啡厅里以为她去上厕所的黄蓉发现她的踪迹,“那个黄,黄蓉,对了叫做黄蓉的女人,她不行!”
“黄蓉?哪个——噢,那个黄蓉,她怎么了?”
“她不行!”
”她喝醉了?不能回家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我是说她,她不适合我老公!”
“不适合?为什么,可不可以给个理由先?”
“因为,莫须有!对,莫须有理由!总之就是不适合——”
“嘶——”长长的吸气声隔着电话的那头传过来依然充满着火焰的味道,“小姐,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杀;二,杀了我!”这次终于轮到江离咆哮,“莫须有?你当我是谁啊?”
“你听我说,听我说!”姊君竭力挣扎,“那个黄蓉,她太完美了,太——我不觉得把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给家明会让他感到幸福,幸福是建立在彼此相互的爱情上面的——”
“卡——”江离大吼一声,“颜姊君,你再给我胡言乱语试试看!”
看得也太透彻了吧!姊君咋舌,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嫉妒那个射雕英雄传?”被这两个魔女折磨地过了大半生并不是白过的!江离的推断能力早就过了六级。
“什,什么嘛!”死小孩,干吗戳她的痛处,越来越不可爱,不可爱!
“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江离哀怨地叹息起来,“黄蓉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为人坦诚却不乏精明,美丽却有自己的格调,老实说,任何一个有头脑的男人都不会放弃她来选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林家明的话,我认为黄蓉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干吗非要一再强调我如果要放弃家明——这样的话?”姊君觉得自己的思绪和理智在逐渐脱离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然后在自己还没有醒悟的时候,话已经冲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江离,我真的不知道!大概很多事情都是要由别人来说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拥有有多好,家明,家明——我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挑出一点毛病来,有时候,仅仅只是有时候我几乎可以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在他的身边就是幸福——甚至就连别人都这么说——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啊,我很怕哪!我们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是不是爱我,我不知道这份感情付出了我是不是可以得到回报。我不年轻了你知不知道?我把所有的青春岁月给下另外一个男人,如果要我再付出相同的时间来等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回应的感情,我做不到!——呃,等等!等等!”电话亭外的广告屏闪烁了又闪烁,有点晃眼,姊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呜啦啦——呜啦啦……欢笑尽在可乐世界……”那么熟悉的歌,最主要是那么熟悉的人在唱,飞扬的乌黑的发,在发的根处有一个小小的疤,这个是只有她还记得的细节,那个疤是急着穿越她家门口的栅栏时摔跤留下的,那么年少轻狂的岁月,似乎在风里都留下了那时节带着青梅味道的记忆——她看着屏幕上面的他,透明的汗珠四射开来,就像珍珠从黄金的饰品上面弹开,他啊,还是那么帅!
“不,不,不!”姊君对着电话喊,“我决定了,真的是已经决定了!我们来安排家明和射雕的约会吧,尽快,对!越快越好——”她啪嗒一声挂掉电话,目光坚定,意气如山,“我来了,乔治,我来了,你要等我,必须!等我!”
——***%***——
相同的约会时间,相同的约会地点,惟一不同的是人!敌人!
为什么会有跟前这种状况?——姊君用眼神噬咬着本次活动的组织者:江离!
是人就不该提出这样的问题!——江离恶狠狠地瞪回去——眼睛没你大是吧,那我们来比一下谁的眼屎比较多好了!去!没有良心的女人,也不想想是谁招惹了那另外的一头母老虎过来搅场的。
“各,各位客人!”侍应生胆战心惊地上前问候,然而触及到这一男一女的杀人眼神以后,从心底里感觉自己还是退缩得好,好可怕啊,好可怕!不过,等等,这些人好像很眼熟,啊,啊!就是上次叫他“小二”又吃了一群鸡的客人!
他们干吗又来了啊?
而且这次更加过分!他极有韵律地颤抖起来,有准看见过两男三女一共五个人却一定要挤在专为情侣设计的双人座里的,天啊,天啊!就连本来很有情调的椅子都开始呻吟,而小小桌上那鬼火幽幽的蜡烛简直就更像聊斋故事的道具,映得一干男女脸色时青时白,仿似五殿阎罗在齐集开会。
别人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几,几位客人哪——”叫出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自然形成一种音律,而那个独到的调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叫做《小白菜》。
“我们,是不是,换一个座位比较好?”清朗有礼的声音让侍应生简直想膜拜,这句话当然是林家明先生说的。
但是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江离和姊君的计划,一开始先让黄蓉跟家明彼此都认识一下,然后他们就可以各自找机会溜走了——在这么迷人的气氛下,那么优雅的男士和一位典雅的女士共同享受着一顿丰盛的晚宴,自然会有一种奇异的情感交流渗入彼此都“寂寞”的成年人的心灵,接着……嘿嘿,哈!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现了,那就是让江离所害怕的另一个女人——颜妹懿!
简直是毫无理由且莫名其妙的,她就出现在本次奇怪的相亲宴上,而当她的目光与姊君的目光相会,当场就险些烧掉了江离的眉毛——那时他正要点烟——
“家明,你们出来聚餐怎么不叫我一声哩?”莺声呖呖,当时还在场的大部分男人都酥了骨头,甚至还包括江离,只不过他是吓的。
“哎哟,江离啊,那么多年没见面,连我也忘记了吗?”美女笑面如花,还凑到他大男人的面前轻轻吹一口气,“这些年,你屁股上的那块胎记褪色了吗——”
呜!老天,可不可以让他去死?江离简直生不如死。
“你来干什么?“姊君终于出声了。
“江离请客吃饭,我若是不出现岂不是对不起他的爹爹娘亲?”妹懿自然地往江离的身边蹭过去,抬着臀部顶了顶,江离哀戚地往里面挪挪,逼得黄蓉不得不又往里面坐了坐。
于是,妹懿坐下,五个人挤在了本来为两个人准备的座位上——
“咳,咳——”看着自己的妻子努力地准备用自己的眼神杀死江离,林家明不得不再一次出声提醒,“我们,还是换个座位比较好——”
“哔,哔——”手机声响,颜姊君不得不眨一下真的已经有些疲惫的眼睛去看自己的手机,咦?服务台疯啦,没事发信息给她干吗?——显然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忘了是她自己要求服务台在这个时候发信息给她以便趁机脱身的。
林家明于是趁机示意侍应生给大家换了一张可以容纳八个人同坐的桌位——毕竟这对姐妹在同一张桌上还能保持太平的时候有限,宽敞一点必要的时候大家可以有机会逃命。
好,转移阵地,战火继续!姊君打算再一次用眼神凌迟江离,但是,咦,人呢?
江离原来早就巴着林家明坐到他的身边,跟姊君子排。刚刚以为天下太平了,一抬头就看见妹懿在向着他抛媚眼,“听说你最近都活得挺人模狗样的——”真是,真是,真是够了!
“江离是请我们吃饭,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姊君冷冷地瞥着那个用行动诠释烟视媚行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离我们远一点?”
但是显然这样的打击对颜妹懿一点作用都没有,她听若罔闻地转向坐在她身边的黄蓉,“妹子贵姓啊?”
谁是她的妹子啊?姊君顿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在跳恰恰了,真想掀桌子!但是还没有起身却已经被人牵住手拉了下来——当然,敢做这样危险事情的人不多,这里只有一个,叫做林家明。
黄蓉玩味地看着硝烟四起的桌面,“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姐姐怎么称呼?”
姐姐?她们,她们当她死的啊?姊君磨牙的声音就算厨房里的鸡都听见了,因为以为是磨刀的声音,所以平白无故掉了很多毛……
“哎呀,那不是《射雕英雄传》里聪明绝顶的美少女吗?真是失敬了。啊,我叫做颜妹懿,跟某个名不副实的女人不同,我真的是一个很有懿德的女性——”
“少不要脸了好不好!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花痴吗?懿德?哈!”
“对不起!”妹懿向着黄蓉道歉,“家人的选择不在我的控制能力范围之内,有这样的姐姐虽然是一种耻辱,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让您看见,真是失礼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姊君低头然后再抬头的时候,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好像决斗场上武士们闪亮的盔甲,她说道:“你必须原谅她,黄小姐!”她的口气带一点哀伤甚至是恳求的意味,“一个怨妇,有时候不免口不择言——她不明白她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她转向颜妹懿,“好了,妹妹,爱情的道路上没有不跌跤的女人,看开一点,不要闹了!回家去!”
“怨妇?!”妹懿的杏眸蓦然瞠大,“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不是在说你自己吧——我亲爱的,沦落到黄脸婆婆级的姐姐!”
“嘶——”厕所在哪里,或者下水道也可以,给他一个躲藏的地方,只要可以躲过这一刻就可以了,江离左看右看,不知道这里的桌板够不够厚,是不是挡得住她们两姐妹的炮火。他不着痕迹地微微退开去。
“不要告诉我你这个不叫做嫉妒!”姊君用手虚空地抹掉完全不存在的眼泪,“想嫁了这么多年依旧小姑独处的女人,你有做黄脸婆的资格吗?哈,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的,你就连做梦都希望有男人肯给你他的内裤让你洗,有香港脚肯给你舔!”
“你!——家明,家明啊,这个女人竟然是你的老婆,你怎么能够忍受这样一个疯子?”妹懿颤抖着双手指着姊君,“你再不考虑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那是会危害社会的!”
“挑拨啊,挑拨啊!”姊君全然忘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心怀大畅地得意洋洋,“你以为挑拨有用吗?我的老公会因为你的两句话就不要我了吗?做梦吧你!怨妇!”
“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冠在别人头上!”妹懿冷笑,“你真的认为家明是爱你的吗?那个叫做怜悯——不过你从小语文就没有学好,想必是不懂什么叫做怜悯的!”
“怜悯?!”姊君的险上摆出一个和妹妹一模一样的冷笑的表情,“怜悯?哈——这么说吧!有一次我从外面采访回来,已经很晚了,我说我想吃‘虞记’的豆腐花,那时候家明已经睡下了但他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专程开车给我去买回来,到家的时候那还是热的;另外又有一次我从领了新闻奖的晚宴上回到家里,真的很晚了,家明第二天还要去纽约参加软件交易年会,但是他就是撑着不睡一定要等我回来只为了跟我说一句:恭喜你!哪、哪,还有,还有——”姊君在桌底下用脚踹了林家明一下,“还有——”
“咳,还有姊君喜欢在午夜放出轻柔的蓝调音乐,然后喝一杯浓的巧克力——”被踢下一脚的林家明苦笑着说一些“还有”,但是当开始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浅醉的醺然感缓缓升下上来,就连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哑起来。
“有时候累了,就去睡了;有时候不累就会拉着我说走的这一天遇到哪些人,碰到哪些事——其实,我是一个很闷的人,许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去了解在我生活以外的社会,姊君就会巨细靡遗地告诉我——我喜欢电脑,做起程式来常常就会忘记白天黑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伤了胃——”
他温柔的声音渐渐和餐厅里低徊的萨克斯风融成一道情网,“有一次当姊君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因为急性胃痉挛昏死过去,这个紧张的笨女人,甚至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有一种通讯工具叫做电话,她背着我,抱着我一直下到楼下拦了计程车送我到医院去——当我第二天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她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看护着我——”就好像,她是真的在爱着我那样——所以我想就这样吧,慢慢地走在她的身后,让她在我所可以看见的天空飞舞,直到有一天她回首看见,看见我就在她可以找到的地方用不紧不慢的脚步,踏着为了让她安心飞舞所必须要脚踏实地而走出的路——
他的徐徐苦笑浅逸出一股刻骨的深情,他伸出手,神志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深陷于他的回忆的女人不由自主把自己的手放人他的掌中,那么稳定可靠,让人安心的手掌。
不知道什么时候,餐厅的萨克斯风缓缓吹奏起一首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歌曲——
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一生惟一的赌注,
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
全心地付出——
好,好感动,好想哭,好——好奇怪,这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歌声来自——家明什么时候会唱歌的?姊君悚然一惊,猛地清醒过来,眼前这算什么状况?
怕你忧伤怕你哭,怕你孤单怕你糊涂。
红尘千山万里路,我可以朝朝暮暮——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是生死不渝地在相爱着一样——但是,问题是,她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等等啊,不要啊,她是为了把黄蓉介绍给她的丈夫,让他可以和她提出离婚而来的啊——目的似乎和眼前有着天壤之别的距离啊!
给你一条我的路,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脚步。
让我走出一段岁月,让你尽情飞舞,
放心地追逐——
姊君抬起头,眼前的黄蓉已经双眸满含了泪水,嘴唇轻轻嚅动跟着节奏哼着同一首歌,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有这样一个男人对着自己唱这样的一首歌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吧?姊君抽搐着脸上的皮肉,努力,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为什么她也想哭的目的却会和黄蓉的全然相反?再看看其他的人,妹懿的表情似乎是在想笑,玩味十足,至于江离——算了,他那个呆滞的表情简直让同为人类的她感到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爱是漫长的旅途,梦有快乐,梦有痛苦。
悲欢离合人间路,我可以缝缝补补——
谁来听她的心声啊,姊君笑着,苦笑,好苦,好苦——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理想不是这样的,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的爱——不是这样的——不要啊——
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处,是曾经无悔的风雨无阻。
拥有够不够多,梦的够不够好,可以追求,不认输——(周华健《风雨无阻》)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呜呜——真的,好想哭!好想好想,哭!
——***%***——
“颜——姐——”吊死鬼一样的声音从背后突然传过来的时候,颜姊君还在昨夜那个噩梦的震慑当中,那个,啊,啊!那个斯文儒雅,通常就是三缄其口的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林家明对着她唱情歌,而且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是爱着她的样子,啊,啊——咦?哪里来的招魂声?
娱记张吊死鬼一样叫了半天没有一点反应,只好绕到她的桌前,“哇——”暴吼一声,看你还活不活回来!
哟,喝!什么时候跟前出现这样一个大头鬼?姊君吓一跳,从一个小时以前就含在嘴里的咖啡笔直喷出去,“恶灵退散,退散!”
恶灵有没有退散大家不知道,眼前被喷了一头一脸咖啡的娱记张却傻愣着站在那里,变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形体代表……
“你,对不起,呵呵,要,嘿,要跟我,说,扑哧——哇,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
“女人!你已经笑了整整半个小时了,你还要怎样?”他娱记张怎么说也是混了那么多年的新闻记者,给一个疯女人笑成这样,他还要不要混了?
“对,对不起!不过——”颜姊君解释,“真的好好笑噢!”
“我还有更加好笑的呢!”娱记张气得龇牙咧嘴,“某个女人号称不知道乔治李的消息,还装出一副想向我打听的样子,结果你知道怎么着?我一查,靠!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乔治李的初恋情人——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当事人转眼变脸,想哭!
那些早就应该尘封了的回忆慢慢、慢慢又爬到自己的心头上来,都已经变成了自己青春和梦想的一个部分了啊,如果要舍弃的话会等于把自己生命的一个部分丢弃掉,这,怎么可以?姊君问自己,怎么可以?
“不行!”颜姊君小姐忿忿地发出呐喊,“我不甘心!决不甘心!”她面对眼前的同事,“我才没有那么快就认输!”她咆哮着一把揪起娱记张的领口,“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好,好可怕,好可怕!娱记张当时就瘫了,他只不过是顺口说了说一个事实而已,到底是哪里激怒了这头母狮?最可悲的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冲口而出,“你,你是颜姊君,不,不!您是颜姊君,女王,女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不可以不用鞭子?”
“颜,姊,君!吼!”颜姊君女王却只听见前面的几个字,于是仰天咆哮,“对,我是颜姊君!”坚强的女人复活了,这么些天以来失失落落、恍恍惚惚的女人从地狱里回来了,“我不会放弃的!决不放弃!”她大吼着一把甩开娱记张,“因为我就是颜,姊、君!”
重振旗鼓的女王狂风扫落叶一样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扫到自己的包里,然后一口气干掉杯子里已经冷掉的咖啡,一脚踹开尚处于痴呆状态的娱记张,旋风般跑了出去。
地,她,她,到底怎么了?娱记张不明白,但是还没有等到他做出思考者的动作,颜姊君又像一阵狂风旋了回来,“娱记张!我警告你,乔治李的事情你不许对电脑部的任何人说,不许,不许,不许!你要是说出去了的话,嘿嘿嘿——”她扳扳自己的手指头,可惜手指头不肯配合,半点“格格”声都发不出来反而让她自己痛得半死。为了气势的问题,颜姊君直接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径直往娱记张的桌面狠狠敲下去!
然后,她的气势足够了,可高达两寸的鞋跟却就这么“咻——”一声飞了出去。话说当时,主编室的门正好打开,主编正拿着刚出版的报纸出来,于是他那早就呈现出地中海风情的头颅和某人的鞋后跟就做了一次超友谊的接触,“哇——”
“颜姊君!”这次终于轮到别人咆哮了,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几乎掌控着报社的刊发量,主编只好努力忍住自己的火气,使劲在自己的脸上一抹以后露出一个狰拧型的笑容,“最近,皮鞋的质量问题是一个很好的社会新闻话题,哦——”
颜姊君眨眨美眸,再眨一眨,“嗯——”她说,“我没意见!”然后转身趾高气昂地一瘸一瘸走了出去——
“啊——”娱记张突然想起来,可是等他追到门口时发现就算是瘸腿的颜姊君一样是神行万里,转眼间她已经失去了踪影,“这下衰了!”娱记张哀叹,“口口声声不许我透露消息给电脑部,那我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就是她老公——电脑部的林家明透露给我的啊——啊——惨啊!”
“说得没错!”好不容易找到出气筒的主编脸色狰狞地逼过来,“你是惨了!”
闲闲的午后,阴沉沉的天气既看不出要出太阳的预兆也没有要下雨的意图,就好像现在此刻难以辨明的心情,无法抉择,所以连想要宣泄的借口也没有。
“哇!家明老大啊——”激烈的咏叹调似的高喊伴随着娱记张略显胖圆的身影出现在林家明的面前,“没有打搅你吧?”
看着这个连他自己那个超大的茶杯都一起带过来,摆明了是来闹嗑牙的家伙,林家明不由笑了起来,做记者的人都是这么咋咋呼呼的吗?“坐啊。”
“哎呀,”娱记张舒适地在家明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上面一躺,“可惜我的智商不够哇,否则进了这个电脑部有多好?整天对着个电脑,怎么样也比天天跑给太阳晒、跑给大雨淋的要好,”
“这个倒也不尽然吧。”林家明还是微微一笑,比如说姊君就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在她看来或许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这份工作了吧。
不过,等等,娱记张特地跑来就是跟他诉苦的吗?
似乎有谁对他说过,一旦一个看起来很闲、很无谓的记者跑到你的面前装作无所事事闲磨时光时,那就说明快要有一份详尽新闻报道出炉了。然后那个告诉他的人用一种非常非常高的姿态告诉他,发明这种明显不上流的采访方式的人就是她——颜姊君大小姐。
而这种采访的方式呢,通常也就是从贬低自己吹捧当事人开始的;而第二招呢,一般来讲叫做挑拨离间,重点是扰乱当事人的心绪,然后所有秘而不宣的资讯就会像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地流出来了。
“这是啊,你怎么也不能把我跟颜姐比啊!”娱记张眨眨眼睛,“颜姐,其实,嘿嘿,家明老大,你不觉得她常常忽略你吗?”
来啦,这样就来啦。家明忍不住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们做记者的,有必要贯彻得这样彻底的吗?于是,“嗯,”他雍容优雅地一笑,“我知道啊!”
“咦?”娱记张顿觉一拳打到虚处,浑身上下空落落的全无着力的地方,当下难受得就要吐出血来。
但是,不行,你是高手!娱记张警告自己,你是高手,绝对不能这样一击不中就弃械投降。遂重振旗鼓,“嘿嘿,家明老大,也许你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其实,颜姐,是不是另外……”
“啊,啊!这个也给你知道啦?!”白玉般的俊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窘红,天才的电脑工程师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吧,是吧,就说啦!娱记张强逼着自己忍住跳起来放鞭炮跳恰恰的冲动。颜姊君啊颜姊君,我就知道你跟乔治李藕断丝连,红杏出墙,嘿嘿,就凭我狗仔张在娱记界的臭名,噢,不是,是威名,你以为你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说起来根本就是他吉运高照。昨天他的电脑死机,然后跑到电脑部死皮鞍脸逼着林家明看在颜姊君的情面上亲自操刀给他的宝贝电脑看病,谁知道这个超级纯洁无新闻意识的男人——林家明竟在无意中翻到乔治李的档案时,冲口而出:“咦?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姊君当年的,呃,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鸿运当头啊,真是拦也拦不住,不过颜姊君那个女人实在太悍,他怕死了她的女暴君气势,根本没可能在她嘴里挖出一丁半点儿的小道新闻。
幸亏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是好欺负到连他这样没有良心的人都觉得应该保护的林家明,噢,噢,林家明先生,请允许我对你在心底说一声,我爱你!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今天特地登门拜访,看吧,看吧,这样轻晃一招,林先生不就都说了。哎啊,娱记张你真的是太伟大了。
“你,不要说出去,我想这个,给大家知道了,总不大好!”林家明还在犹豫。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既然已经做了,你也知道我们身为新闻报道人员自然应该尊重事实真相,说吧,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林家明白皙斯文的面上红晕更深了,“真的!”
“咳!家明老大——”娱记张唱完黑脸转白脸,“其实呢,你们夫妻的事情我们外人根本没有必要干涉,只不过,嘿嘿,反正你想我也已经知道了,但我没有说出去过啊,是不是?大家只不过是闲着随便聊聊天嘛,你不用紧张。”
“也是呢,反正你也已经知道了。”林家明的脸上露出牲畜无害的纯洁笑容,隐隐约约就好像有天使的光环在他的头上,“那不如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孤儿院吧!”
“呃——”呆滞,呆滞,呆滞!他们是在用同一种地球语言沟通吗?“什么,什么孤儿院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林家明同样惊讶,“姊君会忽略我,很正常啊,她除了要忙工作,忙进修,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忙啊,假期周末又常常要到孤儿院做义工的嘛。我想想,那些都是好事,所以也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夫妻两个嘛,她实在没有空来关注我,自然只好我去关注她了。”他的笑如此斯文优雅,如此雍容大度,说不出的情深意重流露在字里行间,“我原来就说,这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专门报道,你偏要这么客气——”
准,谁在客气啊!啊——娱记张的眼皮开始抽筋,谁在,客气啊!“颜,姊君,做,做义工?”天在哪里?究竟他脚下踩的是天还是地?这个世界是不是颠倒了?
“是啊,这就是姊君‘另外’在做的事情啊!”说话的男人依旧一派斯文,气度真的很像古代翰林院的才子。
“不要开玩笑了!”娱记张终于暴跳如雷,“颜姊君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一听见乔治李的名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呸!打死我也不信她跟乔治李投有关系,林家明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把他们的事情交待清楚,否则,否则——”
实在想不出来威胁的话语,娱记张决定现学现卖,脱下了脚上的皮鞋死命往林家明的桌上敲去,但是没想到自己的脚实在太臭了,就连自己的手也吃不消那种味道,于是才敲了一下,整只皮鞋就脱手飞了出去。
“林工,我的电脑——”说时迟那时快,主编推门进来正要向林家明阐述他的电脑的故障,然后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头撞来,很亲切地跟他的地中海再一次做了超友谊的接触,“哇——靠!娱记张——”
突如其来的灾厄,让主编和娱记张同时陷入了苦大仇深当中,所以搏击中的两个人都投有发现有一抹深沉难测的表情在听闻了颜姊君奇怪的表现后从林家明先生的眼中滑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发现了又怎么样呢?最多以为是自己的跟花,因为谁都知道,像林家明这样的好人,绝对绝对,绝对,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
“你不是说真的吧?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她是你的老婆,呵呵,虽然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看这样的好戏的——林先生,老实说,我现在终于确认,当初没有嫁给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好了,你把手机开好,她来了——”
“射,啊,不是,对不起,黄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晚了还要把你约出来,嗯——”姊君斟酌着自己应该说的话,“那个,今天的天气真好!呵呵呵!”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哎!“还好!”黄蓉优雅地点头,眼神中的玩味几乎可以用尺来衡量。
“那个,黄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消遣消遭?”基本上这个也不是重点,但问题是,怎么把话题扯到推销自己的老公上面去呢?
“消遣?”黄蓉莞尔,“林太太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我想我们彼此还是省了拐弯抹角的程序吧!”
“啊,啊!好,好吧!”姊君同意,“你觉得我的先生怎么样?”
“咦?”来啦,黄蓉表面上微微蹙起了眉头,斟酌用词,“林先生,是一个很好的,嗯,很好的丈夫,看得出来你们夫妻鳒鲽情深,林太太好福气啊!”呵呵,在演戏啊!
“啊,还好,还好啦!”她不要这样的福气行不行啊?“那么黄小姐想不想也找一位这样的丈夫?啊,你不用叫我林太太,叫我颜小姐就好了。”
“呃?”黄蓉玩味的眼神闪了闪,“颜小姐不是打算把自己的先生介绍给我吧?”
靠!怎么一上来就给揭穿了,“那个,嗯,不好吗?”颜姊君!你的手不要拼命地抖,太影响形象了!
桌子怎么了?感觉不出来有地震的样子——黄蓉的视线微微斜下去,哈,那个拼命推销自己丈夫的女人正有短暂性的帕金森综合症,呵呵,有趣,“颜小姐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吧,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何必浪费在这样荒唐的事情上面?”
“荒唐?”姊君一愣,“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想把我的丈夫介绍给你,因为,因为,好吧,我想跟我先生离婚——”
终于说到重点了。黄蓉微微抽动自己完美的唇角,“那么就离好了,干吗还要把你不要的丈夫介绍给我呢?”
吼!说得好像家明没有人要的破鞋一样,什么世界啊!姊君当下勃然大怒,但是——等等,好像有人跟她说过不要动不动就火冒三丈、脾气急急躁躁的,要办大事首先就要忍得住气,虽然,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大事,这个等一下再研究好了,总之,忍耐,忍耐。
姊君用手指推动嘴角,努力使自己的脸呈现出一个“笑”的表情来,“呵呵,黄小姐,嘿嘿,那个——哎,这么说吧,我是想离婚的,但是呢,我的先生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他,所以我希望这个离婚让他先提出来,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咩?那个——”
黄蓉想了又想,美眸眨了又眨,然后纤手探出,玉指在姊君鼻尖三分处停住,“给我你必须要离婚的理由!”
吼!这个又关她屁事?“这个,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那我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林家明偷偷在家打老婆或者他喜欢性虐待又或者他有香港脚,睡觉打呼噜、口臭——”
“卡——”真是够了!姊君在心里忏悔,她真是不应该把黄蓉找出来的,她希望帮林家明找一个是可以贴心贴肺、知冷识暖的老婆,不是幻想力过头的SM女王,“你想太多了——算了,我想是我搞错了,对不起!”于是起身准备走人。
“哎——”看着她起身,黄蓉反而安适地往后一靠,“你,就这样的程度啊?”
姊君奇怪地回头看看她,“什么程度?”
“你又想离婚,又不想伤害你的先生——真是可笑耶!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矛盾的事情?如果你想离婚必然是你们的感情已经到了要破碎的地步,可是通过我对你们的了解,似乎又完全不是这样——何况,还有你提出的那个不要伤害你先生的条件——要是真的不想伤害你的先生,为什么连一个要离婚的理由也不肯说呢?”
姊君垂下眼帘,却又忽地抬起睁大,重新坐回黄蓉的对面,“你说得对!”她表示赞同,然后开始说,“我来告诉你我的理由,我想离婚却又不想让我先生受到伤害的原因,是我发现我的初恋情人要来了,我希望我可以回到他——也就是我的初恋情人的身边,但是他——也就是我现在的先生林家明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让他——就是林家明,受到伤害我觉得这实在对不起他,所以想最好可以先为他——也就是林家明,找一个可以携手的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的女朋友,然后我才能安心地回到他——也就是我的初恋情人的身边——你,明白了吗?”应该可以明白的吧?虽然这么一串下来,她自己也有点晕。
黄蓉想了半天,似乎有点了解,“你的初恋情人要来了,所以,你想回到他的身边?但是现在的丈夫对你很好,你不想让他受伤——或者说是让他没有面子,所以,想找一个人来代替你的位子好好照顾他——是这样吧?”她的眼中闪过相当诡异的表情。
姊君鼓掌,“宾果!”
黄蓉根本没有心思理她的小动作,“那么当年,你跟你的初恋情人,是因为误会分手的吗?误会已经解开了吗?”她大声问道。
“呃——”姊君一时间呆住,这个该怎么说呢?
“你的初恋情人,这些年也一直在等待着你吗?那你们的感情真的是令人羡慕啊,可以跨越时间的感情真是不容易!”黄蓉感叹的声音开始超出正常的频率,可惜姊君没感觉。
“啊——”情况似乎也不完全是这样——
“颜小姐真是一个幸福的人,从前的初恋情人对你念念不忘,现在的丈夫对你一往情深,其实我们女人啊,一辈子可以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就已经是前世烧足了好香呢!”黄蓉用几乎是喊叫的音量在说。
“呵——”这该死的天气,让人从骨头里面往外渗冷汗,真小知道是冷是热,
“做人真的是应该惜福的,颜小姐既然有这样重情重义的爱情,真该好好珍惜。虽然这样对你现在的先生来讲,总是一种伤害,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噢?”霹雳阵阵从黄蓉的樱桃小嘴当中一道接着一道射出来,彻底打压住这个咖啡厅的所有音量。
“嘿——”惜福?她,她走出去会不会给天打雷劈啊?好可怕。
“哎,对了,颜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你跟你初恋情人的故事告诉我们啊?给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好不好?”喊得有点累,有个话筒就好了。
“我们?”什么我们?姊君抬头,然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位美女的身边已经围了狠狠的一群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好像饿了三个月的狼似的,“嘶——这群狼,不是,人!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女人,她想干吗?
“就在我们说你的初恋故事的时候!”黄蓉嘿嘿笑着,递过来一个没有理由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扩音话筒,“来吧,说吧!”
姊君呆住,“呃,那个——”可不可以不要说?姊君的动作僵住,望着黄蓉和周围那群狼企盼的表情,“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呵呵,说不说都没有关系啦!”
“嗟,话不是这么说的啊!”黄蓉一脸认真,悄声道,“你是不是真的很爱你的初恋情人啊?是的话当然不介意我们分享你的故事了,何况——你既然希望我可以代替你来照顾现在对你那么好的林家明,我总也要一些恋爱的经验来指导我怎么做才能让他爱上我啊,是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一群人和眼前看不出到底什么企图的女人,姊君的面上开始一点点渗出汗水来,“有点,热!嘿嘿!”
黄蓉纤长的手指一打,“嗒”声响起,“小二,给我把冷气开大!”
小二?很熟悉的称呼噢!来不及等姊君更想深一层,黄蓉的微笑和扩音话筒已经迫到了面前,“颜小姐,你说你不想林家明受伤害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这样,我们来个约定怎么样?你给我们说说你的初恋故事,我就答应你和林家明交往,怎么样?”
今天的目的:让黄蓉和家明交往!目的完成指数:100%!好,赌了!颜姊君跳起来,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椅子上,“你保证!”
“我保证!”黄蓉做童军宣誓状,一手却高举话筒,“各位,现在颜小姐要给我们讲她的初恋故事,版权所属,绝对精彩,品质保证,独家劲爆——”
话音的语尾淹没在咖啡厅喧嚣而上的笑声当中。
颜姊君一把抢过话筒,咖啡厅的朝天笑声渐止,“咳,咳!”喧闹声终于安静下来,“我十五岁在洛杉矶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在酒吧演唱,我砸了他的场子,因为,他不肯收我送给他的花,却把我妹妹送给他的花别在他的衣领上——”那个时候被伤害的自尊心似乎现在还在痛,真是一个说出来别人会笑死,自己却会流泪的故事啊。不过,没关系,只要黄蓉答应了和家明交往,什么都好说。
“嗄——”众人的微笑僵滞在面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混黑道的吗?
“第二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我的妹妹约会,我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他的牛仔裤给扒了下来,并且坐在他的肚子上告诉他,我看上他了——”那个时节,真的好好,似乎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顾忌,只要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不过怎么好像就这么一转眼,青春都过去了呢?
“嗄——”有人想笑,却又觉得这样的女人一旦得罪了只怕永无宁日,所以忍住。
“第三次,我跟踪妹妹的约会,果然又看见了他,我用三根肉骨头就引出了一窝野狗,然后野狗追他们,我迫野狗,足足跑了三个小时,当时跟在我们后面的警察都气疯了。”很好笑吧,真的很好笑,现在想想还觉得那么好笑,只不过也许别人不会这么看。
这样的故事也算是纯纯的初恋故事吗?所有的人都在疑惑,根本就是拉郎配,而且还是暴力版的,未成年小孩都不能听。咖啡厅内陷入沉默。
孤独的,有些狼狈的,可是又有些得意的声音还在继续,“二十四小时交保假释后,他第一次来找我!明白地告诉我,他不爱我,因为他爱我的妹妹——可是我告诉他,这不可能!我不会放弃他,他是我的,我,要他!”
“去!”大家一起嘘起来,作为一个女人,霸道还是有点限度比较好吧?
“是啊,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表示的!”姊君微微笑起来,笑容是孤傲,就算每个人都在嘲笑她的狼狈也是这样。“但是我不接受!”她说,“我去等他上下课,跟他去唱歌跟他回家,替他做功课大扫除,帮他做饭洗衣服……一个女人可以为她所喜欢的男人所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做了……我用了整整三年待在他的身边,告诉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告诉他,我爱他,我喜欢他,他是我的!我,用尽了我所有的自尊和勇气在他身边,但是他还是爱我的妹妹,他喜欢她,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嘘声的喧闹又开始沉淀下来,好像这场本来足闹剧的好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演的人太认真,所以看的人也不知不觉跟着她的心浅浅泛起青梅子酸涩而浓烈的味道,说不清楚是甜是苦。
“但是找还是不肯放弃,就算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不要这样放弃!”她抬起头来,“我把青春全部耗上去赌,于是那个悲惨就变成了我生命的一个部分,没有任何可以取代的东西!
轻轻的,开始有人在赞同地叹息,也有人问:“后来,你们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姊君苦笑起来,“到了满第四年的那天,他来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好!”不明所以的人们开始鼓掌,“一个女人这样努力争取一个男人,竟然还可以成功,真是不容易!”
姊君好像英国王妃一般尊贵地用手压下众人的欢呼,继续她的故事,“就在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去教堂结婚的那天早晨,我买了机票愉偷离开了他——没有,任何解释——”
“哗——”所有的人,当然不包括姊君自己和越来越高深莫测的黄蓉,“为什么啊?”
“多少也有个原因吧?”
“原因,那个原因就是,哈!就是我发现我的鼻尖上面长了一颗青春痘!”姊君呵呵笑起来,“说笑的噢,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爱我所以要和我结婚,而是觉得那些年我的付出太多了——可是其实,我是不要他的施舍的,我宁可他一直说他不爱我,就算一直说下去,一直说到我们头发都白了,皱纹都满天飞了,还这样说着,也不要他的妥协、他的说谎——”
“啊?!”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在旁边问,“最后还是这样分手啦?”
“哪有那么简单?”姊君大怒,“他现在就要来了,来到我所在的这个城市!这次,你们以为我还会再把他从手掌心里头放开吗?”
“咦?”又有人问,“他没有跟你妹妹在一起吗?”
哇,一箭穿心!姊君的杀人眼立刻扫过去,“准说这句话的,给我站起来!”
“大丈夫说不站出来就不站出来!”那个声音咕咕哝哝一直缩下去!
“那么你这些年没有遇到更好的男人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幸亏有好心人解救了那个说话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女魔头的人。
“准说的?”姊君不知不觉苦笑出来,“我嫁了一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老公噢!”
晕!晕!大家一起头痛,“那么你还要再去追你的初恋情人?这个故事什么版本啊?根本没有逻辑性!”
“可是!”姊君摇摇头,“我的丈夫从来不跟我说他是不是爱我——是,我很强势,我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但是我毕竟是一个女人,我也想要感情上的回报,他不跟我说他对我的感觉,难道要我在付出一段相当于我所有青春的时间去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吗?而且,要知道,我的初恋已经变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假如我不能贯彻始终,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必须把我的所有的青春全部都从我的生命中割舍掉呢?女人的青春,如果被割舍掉了,这个生命还剩下什么呢?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这样,不放弃——”她望向神情越发奇怪的黄蓉,好像所有的话就是只为了说给她一个人听。
但是,不放弃啊?其实是很难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零零落落的掌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始响了起来,待看清楚的时候,竟然是所有女性客人都站了起来,鼓掌!“我们支持你!”
——***%***——
“家明,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吗?清楚吗?”黄蓉偷偷躲在厕所里,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举着手里从一个小时以前就开着一直没有断过线的手机,她的样子有点狼狈,“我觉得,哎,怎么说好呢,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这样吗?”望着窗外已经开始飘拂的落叶,端坐在书房里接听电话的林家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吧,既然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
“呃,”这个男人还是一贯如此喜欢装作云淡风轻,黄蓉有种想要把手里的电话往外扔的冲动,“这个也不是为难的问题,只不过——”
“真的,这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明白她的想法了,谢谢你。那么,就这样吧,算了吧。”斯文、雍容、尔雅的声音一如以往。
“那么,就这样算了哦!”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总是好像映出明月的古泉,一波不兴?真是,真是,让人想发疯,黄蓉在挂上电话以前决定放纵自己发疯,“林家明!”
“是,”对方回应,“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发疯?”黄蓉低喊,“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疯的时候?”
“嗯。”林家明的声音迟疑着。
黄蓉却不想等他的答案了,“我们是因为江离的关系认识的,已经有很多年了,也曾经有过小小的恋爱片断,但是我没有办法把我的这个初恋变成一生一世永远可以坚守的永恒,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不,你是不会明白的,就好像当年我提出分手,你也是这样,不问为什么,只是浅浅笑着说一声遗憾。那你知不知道我更加遗憾?你从来不跟我说你对我的感觉,你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好像一直在云里雾里,我捉不到你的心,却始终让你看见了我的心。这不公平!你的温柔让我觉得很累,你让我觉得你实在太过完美,又太过疏离,我们不像在恋爱,却好像是我跟着你的脚步在走。
“这个道理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的,姊君说得对,你不说爱,她又怎么敢放开自己的感情?你说你想知道在她的生命里谁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的心里她是不是最重要的呢?不,你的心里,她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坦白说吧,我很欣赏她,女人的初恋是青春的印记,没有任何女人会愿意把这个从自己的生命中否定掉,也没有另外一个青春可以等待可以重来,那么你又该怎么办呢?毕竟,当年让她穷追的男人不是你!你想让她完全忽略掉她的初恋情人吗?让她完全沉醉在你的爱情当中,把曾经有过的青春就这么当做一场笑话,非但要她自己笑还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笑吗?那么我告诉你,你办不到——”
林家明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却依然保持着沉默。
“颜姊君或许不明白,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梅子还没有成熟的青涩,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梅子成熟的季节,她的决定已经不可能再像当年那么盲目,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可是林家明,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你也需要改变的时候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姊君确实曾经真真正正地爱过一个不是你的男人,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然后直接地大声地告诉她你爱她,叫她不要离开你的身边。
“听我说,无论是梅子青涩还是梅子黄熟,都会要用一场雨来洗掉尘埃,这是一个蜕变的必要过程。所以这场雨,你必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发疯地下下来,这样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林家明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谢谢你。”
靠!还是这副鬼样子,黄蓉决定收线,“除了这个月的电话费账单,”她说,“你还要再赔给我一部新的手机!”然后把手机狠狠砸到地上,我踹我踹我死命踹,“林家明我受不了你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大吼着,然后把烂了的手机扔到马桶里,放水,冲!
呜,整个世界,都舒畅了——
“咦?要出去吗?”林家明推门进来,正好看见颜妹懿一身的典稚晚装,提着精致的手袋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是啊,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的商业应酬。”颜妹懿的视线下垂,锁住林家明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林家明轻轻笑起来,“要不要先吃些甜点?椰奶香芋西米露——”
“哇!”重要的商业应酬和所谓的女性懿德全部被抛至九霄云外,“我要,我要,我要!”
真不愧是姐妹啊!看着卯起来死命进攻甜品的颜妹懿,即便是林家明也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的赞叹。
直到整个锅子见底,颜妹懿擦擦自己玲珑精致的小嘴,恢复优稚的仪态当着林家明的面打开化妆盒补妆,然后,“好啦,说吧!”她微笑着望着跟前的男人,“怎么样啊?”
“咦?”
“行啦,不要在我的面前装了,我可不认为我的智商比较低!”妹懿笑嘻嘻地再看一下镜子里自己的妆容,“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什么拜托就说吧,你看,我连贡品都消灭了,”
林家明微笑着,“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他的说话干净利落,声音清润,“只是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其实!”他说,“姊君很喜欢小孩子,我也是。”
妹懿精致的脸上笑容有点僵硬,“我不记得我有叫你找什么人,而且,你们喜欢小孩子又跟我什么关系?”
林家明依然微笑着,“你懂的!”不是疑问,是肯定。他接着掏出一张便条,“这是张医师的电话,你随时可以跟她联系安排手术的事情——但是假如你愿意,愿意保留这个生命的话,这是我们收养这个孩子的法律文书,将来他或者她也许会叫你妈妈,但是从法律上来汫,他将是我和姊君的孩子——”
妹懿霍然站起来,急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望着林家明,整个人都像是乱了分寸,“姊君会同意吗?”不是她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摧毁一条生命,只是,作为一个女人要单身地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她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转机出现了,林家明和颜姊君要收养他们的外甥,颜姊君那个笨蛋女人也就算了,但如果孩子的父亲是林家明的话却实在让人整个心都可以放下来。
“她会同意的,”林家明的声音还不温不火,他在微笑中显露着让妹懿奇怪地感觉到诡异的自信,“只要……”
半晌后,颜妹懿终于可以从惊愕中抬起头来了,“真是,真是啊!”她惊叹,“虽然三年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了,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的庆幸呢,”她叹一口气,“幸亏嫁给你的人不是我,也幸亏你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笨女人,否则——嘿,你还真是一个阴谋家啊!”
林家明依旧是那幅温文尔稚的绅士风度,“这样吗?谢谢你的赞美。”他轻轻地颔首。
“但是我那个不是赞美——林先生!”眼前的笑面虎不同以往可以随便欺负的斯文书生——这个讯息虽然已经深深印在了妹懿的脑梅当中,可是一看见他那种“欠骚扰”的表情,颜妹懿就忍不住要开口:“我是在讽刺你,目的是打击你!”唉,真的不愧是颜姊君的妹妹啊。
“啊?噢。”林家明的涵养却简直可以媲美圣人,他展颜微笑,“那么,辛苦了。”
哇,靠!
——***%***——
累毙了!累垮了!累疯了!但是虽然这样,还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姊君捏着花洒的手僵了一下,“吼!”她想起来了!
“家明!那个妖女到哪里去了?”她拎起内线直拨书房。
拿着电话努力把思维从101010111……当中转变成人文思维的男人想了很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妖——女?呃,妹懿啊,她说她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的商业应酬。”
“商业应酬?”那边正在沐浴的女人蓦地尖叫起来,“她疯啦?!”又惊又怒的声音总让人感觉似乎疯的正是在说话的人,“你,你给我过来!”
过来?过到正在、洗澡的你,那边去吗?
“好啊。”林家明一贯温文尔稚地回应,眼中却闪烁起玩味的谑光——
“笃笃。”敲门声发自沐浴间的门上,好像有点奇怪,可是门内正在洗澡的女人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准确无误地一把揪住林家明的衣领,门的一开一合之间,林家明的身影在外面消失。
花洒的水气弥漫得整个沐浴间里纯净而又朦胧,是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林家明感觉到自己被人整个地压在贴着白色瓷砖的墙面上,水迅速地渗透了他的衣裤。
“我有投有跟你说过,啊?那个妖女,她的身体不好,不可以让她随便出门,商业应酬!我呸!还不是去给那些脑满肠肥的奸商吃豆腐?”
“是。”林家明轻轻笑着,眼前的风光真好。
“她蠢,也就算了!我从来没有指望那个妖女除了增大胸部还会增大脑子,可是你,你呢?你不知道吗,这个危险性咩?你也蠢了咩?”
“对不起。”林家明的声音好像有点迷惑人的味道,姊君开始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她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是什么再拖延着她的思绪,让她有力的斥责艰难起来?
“嗯。”他的头发已经彻底湿透,雪白的衬衫紧贴在他的肌肤上面,简洁有力的男性线条被勾勒得若隐若现。
“你让她一个单身的——女子——妖女——在——”有一股男性的麝香从蒸腾着的水气里升上来,掩盖掉所有沐浴露的人造香味,明明是已经累得随时都会倒毙的了,可是为什么,好像心底的某种感觉在苏醒?
“呵——”林家明的轻笑穿透花洒的水声而来,近在咫尺,“是我不对。”他说。然后水珠从他湿透的黑色的发间滑落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形成一种透明的质感,颜姊君在还没有醒悟之前,已经看得呆掉。
这个男人,有着高挺的鼻梁,嘴唇的弧度简直堪称完美,只是一向清澈如泉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月光正遍洒着,虽然还是那样的温柔却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朦胧。呵!原来这个男人的眉毛是飞扬的,从前隐藏在简单服帖的刘海里面几乎没有怎么看清楚过,原来,竟然是像那些武侠中描写的正义凛然的男主角一样,是长眉入鬓的。
“嗯,呵——你是打算,这样,一直看下去吗?”
温柔的声音一层二层穿越了姊君满脑子遐想的迷雾,在两分钟后终于到达了她的大脑皮层深处,“啊,哎,咦?噢——”但是显然就算听见了,这个女人还是没有改变现状的计划。
人贵自救;林家明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脱下自己已经湿得不能再湿的衬衫。
“嘶——”宽广结实的胸膛袒露在某人面前的时候,某人发出了类似低喘的呼气声,“你,你,你想干吗?”
“我的衣眼湿了。”低沉的声音诱惑一样在作着说明。
“我,我看见了!”而且也看见了,嗯,让自己突然间非常非常热的自然景象。
“所以我,打算把这件粘人的衬衫,脱——掉——”一开一合的嘴唇契合着引人犯罪的弧度。
“在,我的面前吗?”除了热似乎还有点渴。
“那么,你可以给我一个更好的地点建议吗?”
“嗯,客厅,怎么样?”姊君不由自主舔舔自己的嘴唇,一层润泽侵染了芳馥的红艳,“虽然,地毯会湿掉,但是,够地方让我,帮你——”她的双臂慢慢缠绕上眼前这个俊美男人的脖子,“脱掉,这件,也已经,湿透的——”
林家明抱起自己明显已经有点站不稳的妻子,“好吧,女士!”他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清朗,却是带了某种自然本能的沙哑。
然而光听到他的这样的声音,怀抱里的女人的全部力气就好像都跑到脚趾上去了,以至于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裤子——”而后,小腿,脚背,玉趾形成丫完美的一条直线,因为拥抱着她的男人低头吻住了她……
——***%***——
罪恶,过分,欺骗,恶劣,下贱……总之,让她去死了吧!真是没有脸再现身于世啊——嗯,这个怀抱温暖又好闻,就让她死在这个怀抱里算啦!颜姊君把脸继续向着林家明的怀里拱了拱,让她死了吧——
“你打算把自己闷死在我的怀里吗?”头顶上传来男人清雅温润的声音。
“是,是啊!”颜姊君叹一口气,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不是正在竭尽心力地策划着离婚吗?不是一心要为这个男人找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女人的吗?自己的目标不是始终也没有办法忘掉的初恋情人吗?那么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呵——”头顶上的声音转变为清爽的笑声。
姊君本能地捶他一拳,“你笑什么?”
“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也会有害羞的时候。”这是老实话,因为他本来就是老实人。
“这个不是害羞!”姊君叹口气,是忏悔,对自己忍不住诱惑犯了错的忏悔,“我舍不得你——”
只是舍不得吗?那样,是不够的,林家明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却笑着说,“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算到了很老很老的时候,我们的儿子女儿出去应酬,而我们的孙子孙女儿以为没有人知道地愉愉出去约会,我们还是可以这样,在,客厅里。”
“哈!”姊君想象着那个样子,自己就先笑了起来,然后用尽力气紧紧抱住着瘦削却结实的男性躯体,“在客厅里,一直这样下去?”
“嗯,我保证!”林家明低低地承诺,“一直,这样下去。”只要你真的知道谁才是你正确的选择,我们就可以真的这样一直下去。
“……”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姊君疑惑地问,那种熟悉的,嚣张至极的高跟鞋的“踢嗒”声,好像。似乎,可能——不要吧?
面对着客厅的大门霍然敞开,楼道间的灯光霎时间闯入暧昧的氛围当中,高桃且窈窕的身影背对着灯光所以就在赤裸裸的两个人身上造成一个惟美的剪影。
“呃——”
“啊——”出乎意料的是颜姊君的猛然尖叫,然后让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更加吃惊的是这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不好意思的女人像只兔子一样蹿了起来,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卧室。
“啊,啊!”被她吓了一跳,妹懿也忍不住发出好像火警一样的高分贝音符。刹那间,公寓里的几家邻居一起亮起灯光,
“啊,啊,啊——”这次的尖叫声来自又猛然从卧室里飕飕飕窜出来的,依然还是半疯狂状态的颜姊君,“妖女,不许看,不许看,不许看!”整条床单被她拽了出来,死命一样遮在其实早就抓过衣裤遮住重要部位的林家明身上,“不许你看!”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情那么吵?”
“着火了,我好像听见火警——”
“遭贼了吗?”
“谁死啦?”善良而敏感的邻居们纷纷打开大门探头往接二连三发出惨叫的人家观望。
林家明跳起来,身手敏捷得实在不像一个专职电脑的白领,他一手拉住床单,一手拨开惊呆的颜妹懿,然后一脚撑住房门,和邻居们一样探出头颅,“没事,嗯,晚上好:今天,天气不错,那么,晚安——”房门于是砰地关上,隔绝了所有奇怪而又睡意朦胧的目光。
吸气,深深吸气,然后林家明一贯温文的声音又出现:“好了,女士们!”他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两个女人的身影,“现在,”本来是打算要把她们分开来的,但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衣冠不整,再加上就算没有光线也可以看见两个女人眼睛里鬼火一样的怒意,他只有再一次深深吸气,然后,他放弃了一样地道:“开吵吧!”
——***%***——
“呃,是吗,日期提前了,那么快就要来啦——真是,还没有查到谁是他的女朋友——噢,记者招待会的日期不变吗——”
颜姊君停下手里敲动电脑键盘的动作,眨了眨美眸,真讨厌,昨晚跟那个妖女吵了一个晚上害她今天很没精神,就连耳力也有些下降,不过——
“什么?乔治李还会先到一步?真的,真的吗?”娱记张以为他整个人都躲到桌子底下去她就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吗?幼稚!愚蠢!她出来混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一双善于捕捉任何小道消息的耳朵才选择记者这一行业的,就算今天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但是凡是涉及到她所关心的人事物马上还是会恢复一级动力?
于是颜姊君微微侧头,角度呈职业化的三十度,这个角度接受声音的范围最佳,且不虞被人发现她正在偷听。然而娱记张的记仇能力显然超越了她的偷听功力,以至于虽然很清楚地听见了乔治李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他来的具体时间和住的酒店名称。
“王八蛋!”颜姊君咬牙切齿地诅咒一句,不过就是害他给主编骂了一下午而已嘛,做人何必这么小气呢?好!人贵自救,你不让我听就要有接受我地狱式盘问的准备!
半个小时以后,姊君从男厕所里走出来,顺手把“清洁中”的牌子翻过去,即使身后的厕所里还在不断传来某个倒霉记者的呻吟,她的思绪却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要来了,时间不够了,他下周就要来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谁来帮帮她,就算是安慰一下也好——
“嗒!”颜姊君抬起头来,誓不罢休的表情闪烁在她的眼睛里,“江离!”
离婚的办法真的是很多,最有效的一种就是叫作:红杏出墙。但是这个剧本需要另外一个配角——奸夫!那么当然了,当然只有江离,作为家臣,难道不是这个时候拿来用的吗?
所以,“江离!”美女叹息一声,“我来啦——”
——***%***——
“关门,关门,关门!”江离出众的耳力在隐隐约约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嗒嗒嗒”的时候,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兼顾浮生如梦酒吧里其他的客人,顿时化身为一只听见大灰狼声息的小白兔,于第一时间跳起来冲到门口,“刷”一声先拉下铁门,然后挤出余力在那个红色人影飙到自己以前“砰”地关上大门。
“江离,你敢——”红色的人影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喊了,“你敢?你真敢——”然后声音淹没在关门的决绝声里。
“不是我敢!”江离颤抖着回答,“姊君大姐大,找认输,我该死,但是求求你不要每次都来折腾可怜的我啊,我也是人啊,怎么经得起你的摧残——”
“好,很好!有种!”残暴的威吓没有被起到作用,发出威吓的人从里子一直发青到面子,在狠狠踹了酒吧的铁门一脚以后她转身就走。
“砰!”听见巨响的酒吧俊美的老板本能地一个哆嗦,从内心深处期待着更多更响的喧嚣和暴吼或者死命蹦门的巨响。然而诡异的、让他更加心中惴惴不安的,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没有一就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那样。
诡异!然后——
一分钟了!江离从每一个毛孔都往外透着恐惧,那个女人没有这样好的耐性,不会安安静静等待一分钟以上的时间,那么她接下来就要开始对着他的酒吧放声咆哮下吧?他把耳朵贴在门上等待。
两分钟了!难道那个女人改性了?不,不!江离!你不要存在这样的奢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变成小绵羊,独那个女人,她专门就是生出来危害人间的。
三分钟了!冷汗一滴滴从江离的额头滑到他的脸颊,慢慢濡湿掉他的衣服,浮生如梦中的喧闹也渐渐随着老板奇怪而不可测的动作安静下来。
她,她,她到底要干什么?曾经听说过越接近黎明越是黑暗的道理,那么越长的等待是不是就是暗示他的下场越凄惨?
四分钟了!他开始后悔了,真正地后悔,为什么要得罪那样的女人呢?为什么以为他自己躲得过去呢?
他X的,身上这件算什么名牌休闲装?莫名其妙竟然已经湿了,就连为他稍微遮蔽一点点出冷汗的窘状部办不到!哎,可怜他—代美男帅哥,甚至还没有女朋友——
五分钟了,很好,五分钟已经可以消灭美国了……
江离的思绪因恐惧越来越逼近疯狂的边缘,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呲——”叫人牙酸的声音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电锯头透过门板出现在江离贴住大门的脸侧,跟他那个帅气挺直的鼻子——据后来还没有吓晕的人说——只有三厘米左右的距离。
所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手持电锯的窈窕美女踹开酒吧大门,一手叉腰,一脚踏进来的时候,她的高跟鞋正踩在吓晕过去的“浮生如梦”酒吧老板的睑上,这也实在不能怪那个美女,
——***%***——
“对不起嘛!”姊君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还在生气啊?”
“嗯,翁这个样子,你哈想怎么昂?”整个鼻子给包得像只米老鼠的男人再怎么看都没有办法让人把他跟昨天还是俊美得自称阿波罗的酒吧老板联系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鼻梁骨折,为什么要把整个人都像木乃伊一样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呢?
“好啦,男人嘛,不要这么小气啦!何况我给你找的整容师是整个亚洲最好的,他跟我保证把你那个本来还有一点酒糟的鼻子整得绝对比汤姆克鲁斯更酷,比木村拓哉更帅,好啦,不要生气啦——”
“女人!”所有的怒气因为鼻子的不通气而根本没有办法宣泄出来,米老鼠木乃伊只好断断续续着他的冤屈,“你把我全身都包成这昂,你哈想怎么昂?”
“呜——可怜哟!”姊君露出狼外婆的笑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昂’的!”她发誓,“只不过呢,我想了又想,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找不能再放任黄蓉那毫不负责的所谓交往计划,人贵自救,所以我决定,让家明尽快跟我提出离婚。”
“啊,啊,那,瓜我什么事啊?”
“怎么不‘瓜’你的事?”姊君大怒,这个家伙越来越不合作,“我要一个‘奸夫’,那么环顾我的四周,还有谁比你称职?!”
“奸——夫——”江离暴吼,哇,哇!鼻子好痛,头好痛!
“救——米——啊——我不要啊——”
“不要也得要,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姊君冷笑着,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准备好的事物展现在江离的面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身体实在没有什么欲望,所以——”她拎起那件事物——兔子,嘴边噙着阴邪的笑容。
根据她的估计,家明将在五分钟以内到达这间病房,然而所料不及的是却正好看见他的妻子衣衫不整地斜偎在这个包得像个木乃伊的家伙的身边,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还可以想成只是天气太热了所以他的妻子有一丝疏忽了——
但是假如说这时候他又“不巧”看见这个虽然已经包成了木乃伊的家伙却色心不减,甚至还有那么明显的表征出来,那么在一般情况下,只要是男人多半就……
而这时候,已经联系好的黄蓉正好赶到,于是受到伤害的心痛男人和柔情似水的典稚女人——哦,呵呵呵呵呵呵……自己真是好聪明啊!可是心里似乎并没有自己嘴角的笑容来得高兴,这是为什么?
不管了,时间有限,今天早上醒过来吃着早点的时候,自己的心似乎又有左右晃荡的迹象,自己是一个很矜持而且从一而终的好女人,姊君提醒自己,不可以因色忘义。不过话说回来,家明的美貌真是……
卡!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该时间放兔子了!
“不要,不要——”江离在垂死挣扎,大有宁死不屈的气节,正在忙着处理被单下那只小兔子的姊君听得厌烦,顺手从包里拿出刚才喂兔子剩下的两条胡萝卜径直塞进那张喧嚣的大嘴,“呜——咕噜噜,呜——咕噜噜——”
好像有点偏了!姊君对于兔子所处的位置有点不是很满意,于是跳上床去,手脚并用兼洗脑,“小兔子乖乖,把双腿打开——”
“呜——”谁是兔子啊?谁来救他啊!这个女人疯了!“咕噜噜——”
“呜,呜——”不行了,努力蹋僵直的腿,我踢,我踢,我踢踢踢——
不管了,走道上已经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了,就算赶兔子上架也做了!颜姊君一把扯散衣领,弄乱头发,整个人往木乃伊的身上靠过去……
所以当林家明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他娇美的妻子正衣冠不整地躺在一具木乃伊的身上,
可惜还没有等他有所反应,他那个向来胆大包天的妻子已经发出了惊天地“气”鬼神的尖叫——仿佛怕人不知道她在“偷情”一样。
“家明,家明,你,听我解释——”呵呵,他注意到了注意到了注意到了!他看着她的手达三十秒钟时间了,虽然有些对不住可是,呃,咦?“妖女?你怎么又出现了?”
“啊,啊!”白衣的美女以完全不衬她飘然出尘美貌的姿态出场,颤抖的手指和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就是大反派的女配角典型,“无耻下流,淫亵贱格!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男子,还爬到男人身上,天啊,家明!你看你看!早在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娶她不如娶我,至少我还做不出这么无耻肮脏的事情来!”
颜姊君正要反唇相讥,却突然整个大脑定格在妹懿的最后第二句话上,什么叫做娶她不如娶这个妖女?三年前,就是他们婚礼上?这个女人,她,她竟然在自己姐姐的婚礼上勾引姐夫?还有没有天理?
“颜妹懿!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女,你,你竟然胆敢勾引我的丈夫?还在我的婚礼上?”姊君只觉得自己的脑浆开始沸腾了,什么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全都给我滚一边去,今天不整垮这个妖女简直枉生为美女。
“哎哟,好说了,你的丈夫?过了今天只怕家明要重新斟酌,看你自己做的丑事!”妹懿纤指一伸,“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哪!”
“我做什么了?”姊君勃然大怒,当场一把掀开江离的被单拎出那只无辜的兔子,然后就在那一刻自己先呆住。我,我在做什么?我,我又在做什么?人蠢一次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蠢一辈子!现在她知道这是说谁了。
“咦?大家都在啊,江离还好吗?”清新优美的女声传过来,黄蓉精神奕奕地跑来“接班”,“呃——”可是跟前的情况却有些奇怪,“颜小姐,怎么啦?”
颜姊君拎着兔子左右两难,熬了半天终于转身,颤抖地微笑着,“嗨!”她挣扎着说道,“兔子耶!
“我们,离婚吧。”
呃,啊,咦?颜姊君呆怔地凝视着眼前的玻璃杯。这个基本上还是应该算一个很普通的下午,阳光很灿烂,因为秋天的缘故门外的树木上的树叶已经有了一些焦黄,偶尔也会飘落下来。总之是一如以往的假日,斯文而且英俊的丈夫邀请美丽而且嚣张的妻子出门喝一杯咖啡,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事情。
丈夫开口说:“我们,离婚吧。”就好像,好像是说“我们喝卡布奇诺吧”一样,依然温柔斯文如故。
“我们,什么什么?”姊君一时间完全呆住,“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我们,离婚吧……”
终于来了,等了很久了啊——说好!颜姊君,这个字很简单。好——多么动听而且方便的发音,说吧,说吧,一说就大家海阔天空了!
“好——好奇怪噢,说这样的事情,不要开玩笑了啦!”靠!颜姊君,我瞧不起你,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说要离婚这种、这种事情。”去!不要恶心了,你等这一天不是已经很久了吗?
林家明凝望着她,眼睛里的感情很奇怪,“我喜欢你,姊君,但是我不知道这种感情叫做什么,也许,”他微微垂下眼睑,“只是一种被动的情感互动而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想也许是我找到自己想要爱的女人了。”他一气说着,如果不是对面的那个女人自己先心虚地把整张脸都贴到桌子上去,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样说话的时候,林家明先生的表情有点像在背书。
黄蓉终于出击了吗?是吧,这样大家都好吧,可是心里头那种失落算什么?姊君问自己,为什么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底就好像有一个地方塌下去了,痛得要死呢!
“对不起,姊君,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都无所谓啊,只要不要道歉就好了,这样的歉意除了增加她的内疚以外,颜姊君一点也不会感觉有什么满足。
“不过,也许,我想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乏味无聊,就连名字都起得这么老土的男人——”林冢明平静,或许用平板来形容更加恰当地说着,“你知道,妹懿——”
等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颜姊君的眼睛倏地睁大,“我好像刚才听见你提到了某个妖女的名字。”纤指猛然探出,一把揪住眼前男人的衣领,“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耍我?”
温润如泉的男人跟中匆匆闪过的光芒没有一丝像惊慌反而类似笑意,可是名为“颜姊君”且只要一拉“颜妹懿”这根弦就会爆的炸弹完全看不出来当中的玄机,“你没有听错,我刚才说的,就是你的妹妹颜妹懿!”轻声地直接引爆,林家明犹未忘记把彼此的茶杯轻轻推出远些。
“颜妹懿?你是说那个妖女颜妹懿?”炸弹咆哮,“你怎么,怎么敢当着我的面,给那个妖女勾引上?”炸弹的手臂颤抖起来,“离婚,你竟然为了那个小妖精要跟我离婚——林家明!”
“是——”再把糖缸推得远一点,顺便拿一叠纸巾放在她的手边。故意不叫甜点的策略是正确的,因为甜点送上来的话会有刀叉,伤人总不太好。
“那个女人,那个妖女!”姊君连声音的颤抖都不加控制,“她是本·拉登派来炸毁我们生活的!你醒一醒!”
“但是,姊君。”林家明的平静这一次没有连带影响到头顶还是袅袅升起白烟的美女,“本·拉登再疯也不可能请一个孕妇来炸毁地球上两个跟他没有半点利害关系的人的生活,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去你的逻辑,去你的分析!”姊君一面尖叫着一面顺手扯起纸巾砸人,但是纸巾轻飘飘的全不受力,扔出去砸人的结果反而是粘在自己的脸上,“啊——啊——啊——”
因为整个咖啡馆只有这一桌客人,新来的侍应生简直闷得想要疯了,但在那以前,惟一一桌客人中的女士很明显已经先疯了。出于本能,新来的侍应生想要上前提醒他们这里是不宜喧哗的公众场合,结果却被调酒师一把扯住,“不要管闲事,那个男客人已经把这里包下来了,你管他们怎么疯。”
“包下啦?”侍应生有一时怔忡,“那个男客人看起来好像很斯文书生气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出手那么阔?”
“所以说!”调酒师一面慢慢擦着杯子一面倚老卖老地说,“人,是不可貌相的——”然后一笑,露出狡诈的表情以及满口黄牙,“反正你也闲着,不如帮我洗杯子吧——”
纸巾不受力的现象很正常,通常都不可能会砸到人,可是纸巾一样是地球上的产物,所以必然会受到重力的影响。那么为什么会粘在她的脸上呢?
姊君自己也不明白,直到脸上微微有些刺痛的感觉传来才发现原来是纸巾被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来的眼泪粘在了脸上,而泪水的盐分则刺激了向来保护得很好的皮肤,于是心就跟着脸上的皮肤一起痛起来。
又是这样,又来了,这种讨厌的感觉!行动和心的方向总是这么违背,就算那个妖女真的把家明勾引上了手,她也不必把这么多年都不曾流的眼泪拿来现吧,真是莫名其妙,她,竟然真的流泪了耶!
“姊君?”林家明诧异,先前的所有行为都在自己的预测当中,直到这张奇怪的纸巾粘贴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就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掩盖在了那层薄薄的纸后面。她是准备跳起来吼人。打人还是怒气冲冲要往外闯顺便叫嚷着“我要去杀死那个妖女”这样的话?
都不是!
他只有呆呆地瞪视着在跟前慢慢扩散开来的纸上的湿痕,向来引以为自傲的大脑完全呈现瘫痪状态,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和心酸就这么整体翻了上来。
他以为自己懂她,可以完全地控制住她的思维动向,可以把握住所有事态的趋势,可是就在这张薄薄的纸巾面前,他有种觉得自己已经输了的感觉。
输给了自己的,已经再也没有理智可以控制的,彻底爱上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了。
她为什么哭泣?是以为输给了她的妹妹,还是因为失去自己?
她的眼泪,到底是为谁在流?
“别这样,姊君,不要这样!”他听见有人在说话,然后一直到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才后悔地发现说话的人是他自己,“我是骗你的!”
——***%***——
“哔哔——哔——”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让两个正处于尴尬状态的男女都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喂?”姊君粗鲁地一把扯下面上的纸巾,打开手机盖,“我是颜姊君。”……三分钟后她起身,“主编找我,我,先走了!”然后逃一样冲了出去。
林家明坐在自己的位于上,正好可以看见那红色的身影奔出去的时候,分明就有晶莹剔透的水珠洒落下来,纷飞在风里的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落下来,与奔跑中的女子擦肩而过。
心乱,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
怎么会走到这样一步?颜姊君把主编赶出他的办公室,独自一个人待在主编办公室那间阳光透彻、宽敞又单独的房间里——到底是老板,就连办公室的气派都高人一等。
她似乎是越来越搞不懂她自己了,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说起来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这个秘密因为不可以告诉别人,所以自己就特别清楚:然而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的事情太多,因此除非必要,她向来懂得保护自己,眼泪,只在必要的时候落下。
就好像当年她孤身离开乔治的那个清晨,她分不清楚究竟是洛杉矶的雨大还是自己的眼泪比较猛。本来她是可以转身的,只要一转身就可以投入乔治的怀抱,和他在上帝的面前宣誓一生一世守护在一起。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够坚强,至少不够坚强到让自己相信乔治已经爱上了自己,不够坚强到有信心在上帝的面前宣誓守护乔治的一生。
那么现在呢?现在是因为自己有信心了吗?有信心乔治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吗?还是因为单纯地就是不愿意自己生命中最青葱的岁月就这么跟睁睁地看着它滑过去?担心现在的家明又是一个当年的乔冶,始终都无法确信他可以爱她吗?假如是后者,那么就算付出现在的幸福也尤所谓吗?
好伤心,那么痛,简直比当年还要来得猛烈,不是说年纪大了就会心肠硬一点的吗?
当年号啕大哭的时候自己还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偏偏现在一直痛到眼泪流下来才发现猛然塌陷的心房远比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的伤心还要来得疯狂。
“为什么要哭呢?”姊君喃喃地问着自己,“为什么呢?”
她瘫软在主编的大皮椅上面,精神处于半恍惚状态,茫然间很随意地似乎又一次看见了林家明的名字,这是什么?姊君拿起桌上写着林家明名字的信封——纽约道格拉斯报业集团——怎么了?她抖手展开信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信的内容上面去。
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家明为了这套叉叉又圈圈的东西整整闭关了三个月,连自己的胃病都置之不理,原来已经出来了,可是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亲爱的麦克——”姊君抬头看看周围,没有人在注意她,就连被赶出去的主编大人都乖乖识相地回家去了,很好,于是她继续读下去:“感谢你邀请我前往纽约,就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进行指导工作,只是目前我方的工作也刚刚展开,短时间内恐怕对你的邀请无法做出回应——”
为什么不呢?姊君瞪大了眼睛,让家明到美国去,就算只是临时性的,至少可以把妖女和家明分隔开来,当然同时也可以给彼此一个空间和时间,也让她可以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乔治拉回到自己的身边……
“颜姊君,你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吗?”
她跳起来,“谁?是谁?”蹑手蹑脚跑到门口拉开一道缝努力看清楚门外是不是有人,没有人,那么是谁在这样申斥她?那巨大的声音到现在还在她的脑海里面不断回旋。
手心里面都是汗:颜姊君这才意识到原来申斥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真的是很过分,太自私了,你打算把家明和乔冶当做什么?
地呻吟一声,闭上眼睛,“把信放回去!”她命令自己,“放回去,不要动它!”但是自己的手就好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一样,竟然自动自发地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纸出来,拿起桌上的钢笔就开始书写……
亲爱的麦克:
感谢你邀请我前往纽约,就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进行指导工作,我非常乐意前往,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祝
身体健康
林家明
XX年XX日
——***%***——
“耶——一个人坐在这么空荡荡的咖啡厅里面不会寂寞吗?”一个素白的窈窕身影进入林家明的眼帘,“来,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应该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林家明望着白衣的美女,“我输了。”
“咖啡好,不,还是要果汁算了,呃——你说什么?”妹懿诧异,“我听错什么吗?”
“我告诉姊君说要和她离婚——”
“很对啊,我们计划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妹懿愣一下,“然后呢?”
“我看见她掉眼泪了,然后我说:‘我是骗你的’。”林家明顿觉无力,“我想我的心已经乱了,对不起,还把你牵扯进来——”
妹懿怔忡了片刻,“你是说,你自己把自己的底牌掀了,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和最不恰当的地方,只是因为你看见我那个笨蛋姐姐掉眼泪了?”
林家明想想,然后点头,“理论上这样分析没有错。”
“去他的狗屎理论!”妹懿的仪态依然端庄大方,然而口中吐出的言词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你的理论正确而且你一向如此贯彻的话,你就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妹懿的纤纤玉指几乎点到他的鼻子上面,“你真的爱上那个笨女人了!”她摇头叹息,“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握住她全部的信心就因为真的爱上她而消失了!”
这次是真的不好玩了,本来以为可以看一场男女厮杀的好戏,谁知道一向冷静而且喜欢闷骚的林家明竟然在大战伊始就丢盔卸甲,没有信心,就连底牌都给人看了,这样的游戏还怎么玩下去?
不行,要自救!白衣美女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努力挽救自己的乐趣,“你打算放弃她吗?”
“我不——”
“那就对了!”妹懿双掌一拍,“你知道你把自己的底牌掀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你将不得不承受她的感情压榨,因为你爱她;她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满天飞而不用顾及你的感受,因为你爱她;她会不断压迫你、奴役你、驱使你,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你爱她——”
“……咳。”林家明一时间忍不住苦笑,“你确定你是在鼓励我吗?”
“嘿,听我把话说完再下结论!”颜妹懿哼了一声,“听我说——虽然看上去情景非常悲惨,但是也有可能得到另外一种结论,那就是,她不得不在做傻事以前考虑一下你的处境,因为她知道了你爱她;她将逐渐在那个初恋情人和你之间进行比较,因为她知道了你爱她;她将慢慢把往日的记忆扔到历史的长河里去,因为她知道了你爱她!”
林家明带着苦笑思索,“她一向很喜欢做傻事,她也一直认为她的初恋情人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于此相反地她的记忆力诡异得好,往日的记忆很少会就这样忘掉……”
咦?根据商业谈判准则,当客户开始挑剔你的产品——反正颜姊君这样的瑕疵商品压仓的话太不值得——也就是说客户已经在心理中认可了你的推荐,那么这笔生意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于是颜妹懿再接再厉。
“但是,你是真的爱她,你记得吗?她的傻,她的执著和她的不会忘却,嘿,这对于一个现代女性来讲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财富了,林家明,你还要嫌弃她什么啊?听我说,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为了获得胜利,很多时候我们必须不择手段!所以,你必须把那个白痴女人一起拉进来,这个是战争!你知道吧——总之请相信我对你们爱情的诚恳,过去的我来不及帮助你,但是现在我一定站在你的一边。相信我——”
“谢谢你。”林家明抬起眼睛,清澈、温柔,带一点点腼腆,“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很好的女人,谢谢你的无私无偿帮助。谢谢你。”他说,“你说得对,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我相信你的减恳,也相信我一定可以让姊君回到我的身边的,谢谢你。”
“是啊,是啊!”等等,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有点不对,颜妹懿想了又想,昨天晚上好像也是就这个话题她和林家明展开了讨论,那时候自己似乎还曾经有过可以拿这件事情来要挟林家明的上风立场耶,什么时候变成她的无偿帮助了?“我们有没有漏掉什么?”
“有吗?”林家明仔细看了看菜单,“是你的果汁吗?”
颜妹懿看着这个男人,温文尔稚,气度雍容,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尤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果然呐,一个内心奸诈的人光看表面的确是看不出来的。
——***%***——
“喂,逛逛吧,我还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里面逛过街!”在咖啡馆聊了一个下午,才刚出来颜妹懿就伸一个懒腰,“如果可以的话呢,我希望自己可以给孩子买点礼物——要到这个世界上来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家明微笑着看着她,“其实,就算将来生出来了是交给我们抚养,自己的心里还是很舍不得的吧?”
妹懿仔细品味一下,“还真的是有点,不过再怎么样还是按照计划来做得好,对谁都好,真的,这样对谁都好!”
林家明悠悠然然笑道:“你打算说服我还是你自己?”
“你这个男人真是讨厌,不要动不动就戳人家的死穴不可以吗?”妹懿瞪他一眼,“对着那个白痴女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也是这样伶牙俐齿?”
林家明笑了笑,不再争辩。
但是颜妹懿却又觉得太安静了,“说话啦,不说话逛街算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买婴儿玩具的?”
林家明想了想,“百货城吧,百货城应该会有的。”
“远不远?”
“还好,不过要走二十分钟左右的路。”
“好啊,那么散散步也不错!”颜妹懿顺手抱住林家明的胳膊,“起驾——”
“怎么了吗,那么小气?借我拉一下手也会算对不起我那个白痴姐姐吗?”颜妹懿注意到林家明没有动,于是抱怨起来。
“妹懿!”林家明看着她,突然用一种非常非常认真的态度对她说话,“爱情是两个人的战争,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好好地去不择手段吧!”
“什么啊?”颜妹懿蹙蹙柳眉,下一刻却因为背脊上奇怪的寒意而领悟过来,“啊,啊——”她转过身,那里站着一个她总是想等却总也等不到的男人,这一次,换他在等她了——
“啊,啊!”
——***%***——
看着妹懿被她的男人好像行李包一样扛着就跑,林家明在赞叹那个男人的臂力之余也忍不住为那男人的直率——或者说野蛮也可以——感到钦佩。终自己的一生大约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吧!他转身,双手斜插在裤兜里继续逛街的程序。
时间是黄昏,下午灿烂的阳光现在就只剩下西边的冉冉飞云浅浅蕴着橘色的暮光。因为假日的缘故,平时应该正是收工的高峰时候,现在街上却显得有些人影阑珊。不过这个时候看隔着海的景色正好。
对岸那些常常在明信片上看到的大厦,被夕阳一照就像镀了一层金,璀璨夺目得好像应该在童话里才有。
林家明看了一会儿,享受着难得自己会来享受的悠闲之乐,然后决定帮妹懿去买她想买的东西,不过既然男主角出现了,这些大约就会变成他和姊君送给妹懿孩子的出生礼物了吧!
这样,也好——
——***%***——
终于把加班的工作摘定,可以回家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就这样回去的话,心里头很虚的样子——颜姊君呆呆盯着商店橱窗里布置得精美绝伦的货架,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好像有点长。
可是,咦?地蓦然转身,就在那边、马路的对面,一个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男人正慢慢地走过去。
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可是她发现自己就是叫不出来。好像自己只要一开口叫出他的名字,自己从前所做的就注定是错误的了。可是,真的就要让他这样擦肩而去吗?那种熟悉的心痛感觉又出来了——
林家明猛然驻步,心底隐隐约约觉得下一步要走的路似乎不合适自己的脚踏下去,是因为路面不平吗?似乎不是;那么是因为自己的脚痛吗?好像也不是。如果要详细说的话,就仿佛有点像是自己前面的路正被什么人诅咒着。强烈的意念波动就来自自己左边,但是左边就是非人行道的马路了啊。
他抬头,猛然同心脏自己有自己意识地狂跳起来,她竟然,就在那里……
车前灯溢着流彩,匆匆忙忙从他们的之间的马路上驶过去,每次过去一辆车就在他们的面前划出一道光纤,扬起一缕很淡根淡的烟尘。她向来轻盈的脚步已经停住,他静静看着她,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路,夹带着海的水气的晚风吹过,几片落叶滑落他与她之间。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依稀仿佛很久以前曾经学过这样一首词,不过自己向来对于诗词歌赋没有感性的认识,只觉得是某些人吃饱了没事可干的产物。但是今天的感觉好好噢,那样的天气那样的颜色,那样扬着淡淡烟尘的马路,那样好的人!于是所有无聊的诗词歌赋也就一起涌上了向来比较少有闲情雅致的自己的心头。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的摇摆不定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感觉得这样鲜明,似乎只要看见他,林家明,所有自己给自己建造起来的防御工事就全线崩溃;在他的面前竟然有那样的错觉,什么初恋情人什么生命中不可以缺少的青春,自己怎么会单方面地以为就是自己的初恋才是重要的呢?
也许真的,自己也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林家明看着隔着马路的妻子,看起来——老实说她的样子还真的是傻傻的,不过她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看下去吗?左右看看没有汽车通过,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走到她的身边,“怎么了?还不回家吗?”
“回家?”颜姊君下意识地跟着说话,“哦!”神志终于清醒,“好啊!”
林家明伸手接过她的包,“很累了吧。”
“嗯——”姊君静默了片刻,突然,“林家明!”她一个转身一把揪住她丈夫的衣领,态度及其认真。
林家明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到!”
“你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你的初恋情人?”颜姊君一张俏脸几乎贴到林家明的鼻子上去,“一定要老实说。”
“这个很重要吗?”林家明微微错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用管我,只要回答就行了。”颜姊君紧紧盯住他,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我知道初恋是生命中不可以放弃的一种情感,所以只要你说,说出来我是你的初恋情人,并且大声地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我,那么我的所有一切都可以为你改变!她瞪着他,表情,有些狰拧。
林家明望着她,心头有种很轻很淡的忧伤划过,为什么一定要是“初恋情人”呢?这个名字真的比相守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看红颜变成白发还要来得重要吗?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自己在经过了那么多的努力以后还是,还是会输给那个根本就不可能陪伴她的男人的幻影呢?
“不是——”他轻轻地开口,清朗的声音即使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都感觉那么残忍,他看见她的眼睛慢慢又开始朦胧起来。
其实,就算是说谎也好啊,只要他说一下是,那么她就有借口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了,她现在迫切需要的只是说服自己的一个理由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呢?”揪住他衣领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很重要吗?真的很重要吗?比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还要重要吗?”为什么你不明白呢?我要的也只是一个理由,让我可以保护我的自尊心的理由,如果现实里的我都无法赢得一个虚无的幻影,那么我又该怎么去赢得彻彻底底的你呢?
“废话,这个当然很重要很重要的啊!初恋不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吗?如果放弃的话,岂不是把自己的青春也一并否定掉了?”姊君尖叫起来,怎么从来都没有感觉和家明的沟通会这样困难呢?
“那么,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初恋情人正如你也不是我的初恋情人一样,”林家明淡淡地说,“在我看来,青春并不是生命当中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到底要在谁的身边,如果是我在你的身边,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洗完澡,躺在雪白的床单上,颜姊君深深嘘出一口长气。从黄昏以后突然变了天气,滴滴嗒嗒地开始下起两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心情也越发沉闷起来。
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不是吗?应该是的吧,那么心底依旧不舍的痛又是什么呢?啊,啊,啊!做人为什么会这么为难啊,做人为什么要选择啊,做人为什么不可以放弃啊——
她睁大着眼睛,微卷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从猛地听见丛林家明嘴里出来“离婚”开始,似乎原来自己执著着的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但是随即却又衍生出更多的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家明为什么不可以说一下她就是他的初恋呢?
为什么不可以把她需要的,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给她呢?她已经在后退了啊——睡不着,好寂寞,更多的是烦恼。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雨夜静寂得让白天躁动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也许是不会发现这样的寂寞的,可是一旦发现了,就在倏忽之间,整个人就难过得再也无法入眠了。
这窗外的两渐渐地让人烦恼起来,初恋的景象又一点一滴就爬满了所有的记忆,可是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竟然跟身边那么多平凡的景象重叠起来,就好像,好像午夜的某个人在远处轻轻唱着单旋律的情歌。唱就唱嘛,偏偏又有吉他的和弦间或地插入进来,于是在某一个轻转回旋的时候,听的人,心也跟着就一起碎掉——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心痛的样子并不适合她颜姊君的格调——不过,那个根本就没有什么格调的妖女为什么今天晚上也不在呢?
她坐起来,赤着脚走下床,推开卧室的房门,那个叫做书房的房间有一盏在夜里永远电不会熄灭的灯,像总是在等着她一样,她轻轻推开房门——
——***%***——
那么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吗?
不是吗?为什么还不是呢?我已经那么清楚地把自己的心放在了你的面前,从此我就好像再也没有任何防御来守护我从来不曾向人袒露过的心,那么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呢?为什么呢?
我可以退让的已经退让到了最后一步,你还要我怎么样才好呢?林家明对着蓝光闪烁的屏幕叹一口气。
然后,空气里开始浅浅浮动着咖啡和某个人最喜欢的沐浴液的香氛因子,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仅仅只是这样的味道,就足以让他沉醉下去。
林家明停下了来,从前总觉得键盘敲动声是一种午夜的旋律,而他已经听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属于那个旋律的了。但是那个人加入进来,带着她的味道和她的旋律,一下子就变成开天辟地以前的混沌。
是不是爱情都是这样,他不知道,只知道在他和她之间,他所能把握的其实只剩下要让她爱上自己的这点决心而已。
“……咳,呵!你究竟还要在门外偷看我多久?”低低的声音好像清朗的山泉一样,贴心熨肺的温润,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旋转过身,“睡不着吗?”
这个男人绝对有做猫头鹰的潜质,姊君很不死心,“我的声音连一只蟑螂都没有惊动!”
这可真是糟糕,原来自己连蟑螂的档次都没有够上。林家明微微苦笑,眼神下垂,“你啊,又赤脚乱跑,已经过了立秋了——”
颜姊君连忙跑进去,窝在电脑桌旁边好像可以永远属于她的那张过大的皮沙发椅上,“林家明,你还不是普通的啰嗦耶!好啦,好啦——嗯,还是这样最舒服了,哈!”
看着她把修长的腿收拢起来缩到长长大大的睡衣里,不施半点粉黛的面容好像孩子一样还带着点稚气,林家明忍不住叹息,倍受宠爱的女人长不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不过,哎——
“你要不要喝杯牛奶?”看吧,又来了,有时候想想也许自己应该像江离所说那样,索性给她一顿脸色脾气看看,可是总是还没有决定下来,自己的嘴已经背叛了自己。
“不用了,对了,今天妖女又死到哪里去了?”姊君一面问,一面打个哈欠,其实今天真的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其实你很关心妹懿哪!”林家明微笑起来,然后抢在她反驳以前回答问题,“她今天可能不回来,因为一个朋友邀请她去做客了。”
“哦——”姊君漫声应了一下,完全的心不在焉,“今天,好累哦——可就是睡不着。”
“嗯。”林家明等着她的下一句话,窗外的雨突然大起来,啪拉拉地打着玻璃窗。
姊君挣扎了一会儿,“今天,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终于来了。林家明轻轻闭了闭眼睛,而后抬头直视姊君的眼睛,“我想得到你的回报,就算是因吃醋而带来的,也好——”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里面的他在说,“——因为,我爱你啊——”然而声音却几乎完全被窗外的雨声掩盖掉。
颜姊君低着头的动作似乎有些僵住,有那么一刻,林家明认为她已经听见了他的话,然而她很快抬起头来,“什么?”她笑着说,“你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清楚,那么大的雨声,你可不可以大声一点?”
听到了,她听见了噢——颜姊君半含着意黠得意的笑,他忘了她是做什么的吗?记者耶,她会把这么重要的话语漏听掉吗,完全不可能的嘛!
……真可惜,又错过了,再一次那么错过。另一方面,林家明却只有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已经再也没有对着她说出“爱”这个字的勇气,这场两个人的战争当中他还有多少筹码可以用呢?“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开一个玩笑。”
小气鬼,喝凉水,多说一遍会死啊?但是,好好,原来他不是不爱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而已——缓缓地很从久以前就积压起来的桎梏轻轻散开来,心里松一口气,并不只是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那样,而是,有些感动,有些想哭,有些想笑,还有些好像永远听不够他说的渴望。
贪恋他的“我爱你”又没有什么错,何必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呢?说起来结婚三年他还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对她说过这三个字。不要说她大女人天天在外面跑新闻,在私心里,只要是女人的,谁会不想听这三个字?不过直到今天才把他训练出来,而且还要借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才有这样的胆量,还真是失败啊!
“喂!”颜姊君伸手扯扯家明的衣袖,“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做人要坦诚老实吗?说谎话的小孩鼻子会长长哦——”
原来她不是没有听见!“你——”恍然大恬之后的一时之间,林家明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
“再说一遍啦,再说—遍我就听见了好不好?”姊君松开牵着他衣袖的手,“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可就要走了噢,出去了噢,就这么走出去了噢——”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站起身,乌龟一般向着门的方向挪过去。
蓦地,一只手伸过来,当纤长的手指与她白皙的手指轻轻相触,姊君忍不住猛地颤抖了一下,明明是一直在等待他的挽留,但是当挽留真的用行动表示出来的时候,好像绷紧的弦一样的她反而连自己都不相信地颤抖起来。
她,还是要拒绝吗?林家明微微有些黯然,轻轻放松了自己的手。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看着他几乎要收回的手,姊君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她连忙伸长自己的手,就在几乎要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紧紧捉住了他的手。
“夫妻嘛!那是要做一生一世的,又不是扮家家酒,自然要找牵得下去的手——”曾经那个谁谁谁,谁曾经说过的这一句话猛然间从姊君的记忆里窜出来,一生一世啊,如果是这双温暖宽大可以包容所有她的任性的手的话,就算生生世世也是可以的吧。
一丝深隽的笑意从林家明的嘴角漫溢出来,这才是她要的,是她的选择,是吧,很好,那么这一次,他配合她——用力反握她的小手,“真的,想再听一遍吗?”
“你真的不说吗?”身体前趋,一股沐浴以后的舒适香气萦绕在两个人的鼻尖,宽大的睡衣隐隐约约勾勒出姊君曼妙的曲线,“千万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勾引人哦——林先生,”她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胸膛,“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美女耶!”
“那么,林太太——”林家明的声音低沉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礼尚往来的说法呢?”这个小妖精!
彻底放弃了眼前电脑屏幕上面的程序,狂风暴雨的夜晚,当然是不适合编程的。林家明就着姊君的动作易位到同一张沙发上面,双手搂住妻子的小腰,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是不是男人咩!”姊君不满意起来,“什么礼尚往来,我只听说过男仕优先!”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少啰嗦,你说不说?”
“嗯,呵——”林家明轻笑出来,“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的行为和你的名字不相配呢。”
“咦?”难得的顽固噢,姊君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你确定要我动口?”
林家明摊摊手,眼神的宠溺泄漏了他的真意,对于这样的邀请,姊君决定不放弃,双手用力一扯,上好的衬衫随着四射的纽扣就这样被扯了开来——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是秋老虎的威力依然在这个亚热带的城市里徘徊,当然了,衣衫的单薄基本上也可以作为某些人兽性发作的诱因——宛如上等雪瓷的肌肤、健康清新的气息,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谈话险些就会擦肩而过了——于是,姊君决定发作,她开始用舌头轻轻从他的喉节舔上去,辗转在他唇上片刻以后,忽而低下头一口咬在他的胸口——
“嗯——”低哑的呻吟从男人的口中发出,那个妖精一样的女子正在他的身上用她雪白的牙齿轻噬着他的肌肤,君子终于开始彻底地动口……
窗外的雨声似乎因为完全挤不入两个人的亲密气氛当中,就这么退下去了,偶尔出现的嘀嗒声反而让安静的空间更加安静。
——***%***——
“累啊——累啊——累死啦——”这样的叫声实在不像一个正派家庭应该出现在早餐桌上的对白。
“还要一杯咖啡吗?”电脑工程师的眼睛从报纸上移开,微笑温煦的脸就像刚刚升起来的太阳,“那么——顺手给我也倒一杯,谢谢!”
“砰!”的的确确是人头砸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咬牙切齿的吼叫声响起:“林家明!”
“啊,忘记了,真是的!你看我,是你做的早餐哪!”被点名的人开始有些自觉了,可是——“所以,就算煎蛋有点像猴皮筋,还有煤炭,对不起,本来应该是面包的,有点黑,我也应该向你说一声谢谢的。”他真挚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啊,你要咖啡是咩?”颜姊君一把抢过他面前的咖啡,径自走到料理台前把所有的调味酱水混合倒入,然后走到他的面前,“请用——”
她已经很火大,非常非常火大了,昨天晚上耗了一夜也没有骗到他的再一句“我爱你”。不错啊,他今天果然神情气爽,她却累得跟条狗似的了。
林家明微笑起来,这个女人,又开始生气了。好吧,他承认,他今天一早起来确实是精气神十足十满,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生物界里凡是雄性生物在欲求得到彻底满足的时候,总是会特别意气风发的啊,而且话说回来,昨天晚上不断付出的人是他吧——
“不要笑得这么奸诈!”颜姊君咆哮,“你的咖啡,你怎么不喝啊?喝啊!”
“谢谢你。”林家明温柔地看着她,一面笑着用左手举起杯子,一面右手却伸了过来,轻轻捏住她小巧挺直的鼻子,“我爱你……”他说着说着就一口饮尽杯中五味杂陈的汁水然后凑上来,将口中的液体反哺了半口给整个人都呆住的姊君,再然后,他说:“甜酸苦辣,这样就是一生一世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难喝好难喝的东西,姊君在很半晌以后才反应过来,整张脸像被火蒸了似的,晕红成天边的旖旎霞光,偏偏受到刺激的嗓子眼也造起反来,她不得不捂着嘴逃也似的跑进浴室去。
“甜酸苦辣,这样就是一生一世了……”看着镜子当中那个满面红霞的女人,姊君不得不承认自己大约也是有被虐倾向的,给喂了这样恶心的半口液体,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还是觉得甜甜的,“没救了!女人!”她指着镜子,“你没救了——”但是,真的,好刺激噢!
看着妻子逃进浴室,林家明自己也笑了起来。“叮咚,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大作,他心情大佳地跑去开门,谁知道一开门——
“姐夫!”一条白色的人影整个扑了进来,正中林家明温暖宽阔的怀抱,“姐夫!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妹懿,不要着急,慢慢说给姐夫听。”虽然猛地软玉温香入怀,但是感觉其实并不是开心快乐,反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因为,背脊上面真的是,凉凉的啊——
“林家明,”反应着他的直觉,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在他的背后响起来:“你看起来,抱得挺舒服的噢……”
周一的早上阳光明媚,但是林府上空,阴云显然密布!
——***%***——
“好点了吗?”林家明轻轻抚着妹懿哭出一头汗的微湿长发,“没事了,没事了,你在家里了,我们是你的家人。”他轻柔的安抚显然起了很大的作用,妹懿的眼泪渐渐止住了,“是不是,那个男人——”
“我不想说!”妹懿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不要想起那个混蛋!”
“好,好,我们不说。”林家明苦笑着摇摇头,“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下,不要想太多,我去看看牛奶好了没有。”他站起身,迎向另外一个战场。
“牛奶,倒牛奶!”颜姊君狠狠瞪着眼前雪白的液体,火气不打一处来,“‘姊君,你给妹懿倒一杯牛奶,我安慰一下她’——”她学着林家明刚才的口气,扭曲着脸上的表情,“安慰!哼!哼!哼哼!”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她就差投有穿着道袍了,否则披头散发的样子倒是挺适合随时起乩做法。
“跑到我的地头上来勾引我的老公!颜妹懿,你还真是不一般的混账!”咬牙切齿,咬牙切齿,“林家明,你竟然胆敢当着我的面被她‘柔弱’的假象所蒙蔽!她是一个妖女耶——”最最痛恨的是,自己无沦如何都学不来那种柔弱可欺的妖女妖状。是可忍孰不可忍,颜姊君翻箱倒柜找必须品,“你柔弱是吧,好啊,我帮你!泻药,泻药,你在哪里——”
真是好危险啊,从厨房门口缩回脑袋的林家明松一口气,幸亏自己在妹懿前些日子住进家里时就把所有危险药品都换成了维他命,否则,后果堪虞啊。
好不容易,看着妹懿睡着了,两个人才换装上班。
“呵,你还在生气啊?”林家明缓缓发动汽车,顺口安慰气鼓鼓的妻子,“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看见妹妹伤心地哭着回来,你就不但心吗?怎么还会想些有的没的呢。”
“少啰嗦!”颜姊君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那个妖女的本性,她可以兼备阴险狡诈下流卑鄙无耻龌龊,但是绝对没有可能出现伤心柔弱,一旦出现像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嘿嘿冷笑着,“那就是一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林家明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简直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人,突然兴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爱上她们姐妹这样的魔女妖女,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大不幸啊。想起刚才他所看见的,姊君拼命往牛奶中放泻药的动作,至今还有晕眩的感觉啊。但是,他转头看看美丽的妻子,好吧,他承认,看着她精神百倍哪怕就是气鼓鼓的样子也是一种很享受的幸福!
这样的话,自己似乎果然也很变态——看来,是时候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
“娱记张,劲爆,劲爆,劲爆,你懂不懂中文啊!还傻在这里做什么?快去!给我劲爆——美工黄,你要是再给我这种垃圾的话就从明天开始不用来报业大厦了——不要走!颜姊君!你给我站住,上次那个市政议员的丑闻跟踪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把他情妇的照片给我?我已经把头版给你空出来了——蠢货!不要在现在烦我——不要走!颜姊君——颜姊君!”
好好,好幸福,好晴朗的周一的上午啊,颜姊君深深吸一口气,主编的吼叫声果然拥有让人猛提精神的效用,好!新闻!颜姊君来啦!新闻大奖,我来啦!于是站在报业大厦的底楼大厅,精神百倍的她一手叉腰,一手勾着手提包长长的肩带,呈标准的“颜姊君造型”,猛然间就发出一阵震动了大厅的叫声:“好!”
突然的声音吓坏了很多人,但是更多的是被她那种气势吸引住的男人,这才是一个国际大都市职业女性的形象啊。众人一齐赞叹,然后知道了她已婚身份的人,同时又不得不再一次赞叹另一个需要赞叹的人——她的丈夫真是有一副菩萨心肠啊——总之,一切没有变化,地球还在旋转,人们还在忙碌,一切就像上周上上周上上上周一样。
只是,人更加幸福了!
“对不起,请问——”看吧,看吧,搭讪的来了。哎!像她这样的美女就是有这样的烦恼啊。
姊君心情大好地转过身去,“随便问……吼!”搞什么鬼?
身后一排俊男帅哥呈一字排开,众星拱月一样簇拥着一个几乎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好,好,好漂亮的男人!
然而开口询问的人却只是—字排开的普通俊男之一,“颜姊君小姐吗?我们少爷想跟你谈谈——”
“啊,这样啊!”虚荣的女人几乎笑出声音来,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比较端庄的,“不过我已经有丈夫了。”
“这个我知道。”那个几乎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人——也就是他们的少爷终于开口了,却是不耐烦地说:“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吼——”阴云立刻取代晴朗,“那么这位‘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咩?”
“我不是‘小姐’!”少爷勃然大怒,“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顶天立地?”颜姊君上下看了看他,“那你的天地还真有限耶!”
“你说什么?”火烧起来了,美丽的男人一脸要掐死她的表情,可是怒火熏上他的脸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漂亮。
颜姊君掸了掸身上的假想灰尘,“对不起,像我这样忠贞贤淑的良家女子是从来不和男人随便搭讪的!”她抬头看看他,“相见,不如怀念!拜——拜!”转身,起步走,呸!烂男人,什么东西啊!
“你等等,等一下!”他立刻急了,“你把妖女先还给我!”他吼起来。
妖女?颜姊君举在半空的脚停住,立刻又转回来,“妖女?”
“对,就是那个怀了我儿子的妖女!”男人气呼呼地吼道,“你的妹妹,颜妹懿!……我知道她现在在你的家里!”
“怀了,你的儿子,的妖女?!这样啊——”姊君眯起眼来点了点头,“嗯,那就有很大的必要谈一下了!”她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全当后面一字排开的众人是装饰,“我赏脸让你请我喝一杯咖啡,地点你选……”
鸡飞狗跳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把颜妹懿跟她老公捉对送上飞机,贫贱夫妻也已经累得几乎不成人形了。现在姊君惟一想对林家明说的话只有一句:谢谢你,谢谢你不是大富人家贵公子,谢谢你让我嫁的人是你——
又倒头睡足了一天,第四天想想工作进度已经延后,不得已只好再次披挂上阵,但是天气不作美,从一早就开始阴雨绵绵。
——***%***——
颜姊君从外面采访回来,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但雨丝却还在绵绵密密地织着绮梦。才准备走人,美工黄的死人声音传了过来:“颜姐!你可回来了!”他说,“头儿找得你快要发疯了,快,快,快!”
“什么事啊?”姊君口中嘟嘟囔囔,心中早已认定多半是四天的摸鱼终于东窗事发,不过摸都摸了,他主编大人又能怎么样呢?于是趾高气昂地过去挨批。
“嗨,头儿!找我什么事啊?”大大咧咧闯进主编室,顺手拿过他老大的合家欢,“咦,比起照片上的您老大,好像又发福了噢——”
主编一把抽掉她手里的像框,“笨蛋!这不是你应该注意的事情!”
“耶?”姊君阴阴笑起来,“老大,不是我说噢,你也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随便发火了,对身体又不好——”
“混蛋!”主编咆哮起来:“这个也不关你的事情!”
“那好吧!”姊君摊摊手,“你到底要说什么?”
主编蹬了她半晌,终于问:“最近,你跟你老公,嗯,怎么样?”
姊君呆一呆,然后:“讨厌啦!问人家这样的话题——”他妈的娱记张,一定是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竟然连主编也惊动了,真不愧是大嘴公,“你不要相信别人乱七八糟的流言,我跟我老公好得很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主编不胜其烦地挥挥手,“我是问你,你老公有没有说什么我们报社的待遇问题啦、进修问题啦等等等等的?”他顿一顿,索性挑明了,“他是不是想去美国?”
“美国?”颜姊君失笑,“他为什么要去美国,我还在这里耶!”
“道格拉斯!”主编说了一个名字,竭力想要提醒她的神态有些滑稽。
“什么道——”姊君想笑,然而笑容一下子僵住,“道格拉斯?”
“对!美国纽约道格拉斯报业集团?”主编索性说白了,“有没有印象?”
有,还有不好的预感一起升上来。姊君猛地跳起来,双手在主编的办公桌上一顿乱翻,“信呢?那封信呢?我在上面标明了‘暂压’的那封信呢?”
“等,等等,等一下!”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主编连忙压住满天飞的公文,“什么信,什么暂压的信?”
“就是,那封,家明的信!”
“林工有信在我这里吗?”主编大奇。
“就是道格拉斯来的邀请函的回复的那封信!”颜姊君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
“道格拉斯邀请函的回复?”主编想了想,“对啊,上次林工跟我说他已经拒绝了道格拉斯的邀请,但是——”主编挥挥手里的信函,“这次他们寄来的交换工作人员名单当中,”他迟疑地说:“还是有林家明的名字。”
“所以找问你那封家明的回复信啊!在哪里,在哪里?”姊君急得跳脚,心里的惶恐越来越甚,不要啊,不要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回复信?!”主编像看白痴一样地瞪着她,“那当然是寄走了,全球快递,二十四小时必达嘛!”
“不!”姊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惟恐尖叫声就这样溢出来,“不要啊——”
“但是那封信,林工交给我的时候我看过。”主编安慰她,“他已经拒绝了道格拉斯的邀请啊。”
“是,啊!没错——”姊君绝望地呻吟,“但是,是我,是我把它改掉了。”
“呃!”主编一下子愣住。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弱智女人自私而且愚蠢的打算!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并且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去交给那个肯对地说“甜酸苦辣,这样就是一生一世了”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应该是为了让他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愚蠢的念头。
只是为什么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就是那么多呢?
“不行!”她猛地从椅子上面跳起来,冲向主编,“给我道格拉斯的电话。”
“我看,你是不是先问一声你的先生——”主编有些迟疑。
“闭嘴!给我电话!”颜姊君的所有肢体语言表现着即将发狂的信息,主编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在第一时间里面就交出了电话号码。
不要颤抖,不要激动,慢慢按下去,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玩笑,一个不好笑的可笑的噩梦——去他妈的,颜姊君,你在骗谁啊,你已经吓呆了!你连电话号码的键都按不动了。
主编看她一眼,帮她按下了电话号码,然后自己转身出去,顺手还放下了窗帘带上了房门。
“嘟——嘟——”接通电话的时间,好长,长得几乎连她的心跳都要麻痹了,然后一个标准的牛津腔英语从那头传了过来,“你好,这里是道格拉斯报业集团。”
“啊,啊嗨!”姊君吸一口凉气,差点连自己从小就使用惯了英语都说不来了,“我要找人,找麦克,亲爱的麦克,老麦克!”
“小姐!”对方彬彬有礼地回答,“在我们集团当中,一共有三十八个麦克,四十二个亲爱的麦克,还有五十六个老麦克,请问,你找哪一个?”
“狗屎!”姊君一手耙进湿漉漉的长发里面,恨不得把这头永远直不了的头发好像野草那样连根拔掉,“我找负责晦外交换工作的那个麦克!”她尖叫道。
“那么,是这样,海外联系部门有三个麦克——”
“都找!”这个世界疯了!姊君有这样的感觉,而最疯的那个人却是地。
电话转接过去,一阵叮吟咚咙的音乐声以后,“你好,我是麦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麦克,嗯,你好,我是林家明的太太,林,家,明——你有印象吗?就是负责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那个中国工程师——”
“哦,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事情是吗?”对方立刻给了答复,“那是麦克·布里维先生负责的,但是现在他去开会了,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
“给我他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太太,这可不行,没有他的同意我们不能……”
“那么请给我叫他出来接电话!”姊君吼道,“这攸关一个女人的生命!”
“呃,”对方被她的气势吓住,“可以问一声是哪一位女士吗?”
“我!”
“哦——”对方拖出一个长音,然后电话“咔嗒”一声就挂断了。
“啊!”
于是呆在门外的主编替姊君拦下了一群闻声而来救命的男人们,“放心,放心!”他解释道,“里面只是一个已婚妇女在发泄她的愤懑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抹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意,姊君下定决心奋战到底,再接再厉。于是颤抖的手指按下电话键,“你好,我找麦克·布里维——对,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再歇斯底里的声音帮助了她,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电话直接就接通了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麦克,“这里是麦克·布里维,你好。”
“呃,”姊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麦克,啊,啊嗨!我是,那个林家明的太太,你,嗯,你好。”
“哦,林太太,你好。”稍嫌疏离的声音响起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嗯,我想问一声,我丈夫是不是给您写了一封信表示他希望来美国工作——呃,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真的收到一封信,而且确定是他写的信吗?”
“林太太,你究竟想问什么?”对方不由失笑起来,“老实说,我的工作非常繁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清你去询问你的丈夫呢?我相信他一定会比我解释得更加清楚。”
“不,不,不!”姊君急起来,“你先听我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只是想跟我的丈夫开一个玩笑,所以把他的信改了——对对,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给你的工作增添了麻烦,但是我必须更正,就是这样,呃,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了。”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真遗憾,我们都已经开始为他申请必要的证件了。啊,难怪前后两个签名完全不同,我还特地给他又寄了一封征询签名的信函——林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或者,我再次给他致电询问一下?”
“不要——”姊君发出修绝人寰的叫声,这让远在美国的麦克先生都吓了一大跳,“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情,我会为他搞定的,真的,你相信我!还有,你说你另外还寄了一封信,是寄到我们家里的吗?”
“是的……喂,喂?”没有结束语的对话终止于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突然间挂断的电话。
——***%***——
狂奔!这一生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单纯地明确自己到底要做一件什么事情过,赶回去,赶在家明到家之前回到家里,打开信箱然后把里面所有的信全部烧掉,连一点渣也不剩!
赶回去,跑得再快一点啊,他妈的,为什么没有计程车?!看不见,等不到,所以只有狂奔。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过,虽然穿着典雅高贵的高跟鞋狂奔是作为一个女性记者的必修功课,但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奔跑的速度竟然那么慢。这样不行,姊君一面跑一面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我必须再快,不,比再快的要求还要再高一点得快些!
然而——这天像是疯了,风声两声,满城飞絮,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头;所有的人更加是疯了,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不在自己的家里待着——在家打孩子也好啊,结果却是全部跑到了街上,还充满激情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总之,今天这个诡异的日子真的不利于狂奔。
那么胸口跳得那么急切的心又是为了什么呢?姊君问自己为什么呢?
一个差劲的决定,一个龌龊的念头,归根结底,她是一个自私而且愚蠢的女人。但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就在前几天告白的对象原来是这样的人;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这么愚蠢;不想,对!不想他从来就是淡淡的表情里出现哀伤的愁绪;不想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好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美丽就变成了过去——
收回那封信,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能让他在她之前打开那封信,绝对不可以!颜姊君撤足狂奔。
“对不起,借过,借过!让我过去啊!”姊君努力从人群的间隙当中往外挤,“我只是想过一下马路,拜托!”
嘈杂声淹没了她的呻吟,所有的人都在叫:“乔冶——乔冶——乔冶——”
“嘟——啷——嘟——”这次连警笛也掺杂了进来,人群的叫喊却更加疯狂,“乔治——我们爱你——乔治——”
歇斯底里当中姊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花岗岩里,“救——命——”
“让开,让开!”更多的人从后面挤上来,“让我们过去,让开!”
“让开,让开!”姊君呻吟,“让我过去,让开!”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们也想过去啊!”前面的人也在吼。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比你们谁都想先过去!”姊君愤怒地朝后面吼,“天,天啦——今天什么日子啊!”
“你不知道?那你还凑什么热闹?”周围所有的人一起用口水讨伐她,“乔治李啊,就是那个乔治啊,他在前面!”
“他在前面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不能过马路啊?”这群人果然是疯了。
“乔治,乔治,我爱你——乔冶,乔治,我爱你——”这次没有人再理会她了。
好,她认了,人浮于世要靠自己!奋起余勇,颜姊君暴吼一声:“让开,让开,挡我者死——”
然后身后一群小萝卜头连忙向她伦师,“让开,让开,挡我们者死!”
哦!天啦,让她死了吧!人潮当中颜姊君只有一个念头,她已经耗尽了她一辈子的耐心,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颜姊君决定同时耗尽她生命中所有的“无耻”指数,扯衣服,捏屁股、拉头发,前进,前进,一切都是为了前进!
让她过去——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到比较空阔的马路中心了,颜姊君一脚跨了出去——然而一根警棒出现在她眼前,“夫人,您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出现的警察一脸难解的表情,“追星——噢!”
尖尖细细又高的鞋后跟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我要过马路!”姊君咆哮,虽然有些对不起警察先生,但是把鞋子拎在手里就很难压下砸人的冲动。
“袭——袭——警——”警察先生差点口吐白沫,然而那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也已经跑得只剩了一个背影。
因为警察干预的关系,对街的人潮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对于突然杀过来的颜姊君,警察也不由自主微微缩了下脖子,好,好有气势的女人啊。
“闪开,闪开,我只是要过去,闪开——”雨在下,风在刮,女人在咆哮,人潮自动闪出一条摩西过红海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
虽然姊君的目标并不是他,但是因为这个人的位置就那么恰好挡在她的面前,于是狭小的空间让他和她的肩头相撞,再然后——擦肩而过?
熟悉,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幻象在脑海里翻腾,被雨打湿的两个人的头发轻轻纠结了一下,就松开,以致头皮微微有些麻。还来不及看清楚,看明白,一时间,更大的雨,已经沛然而至。
短短两条街,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导致所有交通的瘫痪,姊君决定彻底归咎为交通部长的无能!很好,这是下一轮社会舆论的焦点:至于现在,当然是快点回家啊——
“对,对不起,请问您是从那里过来的吗?”然而幻想是美好的,就在下一刻,她被一个相貌甜美的少女拦住,“乔冶李真的在那里吗?”
“耶?”
“呃,是即时新闻播报的,说乔治李的车在前面爆胎,所以一下车就被人认出来了,那么乔治真的还在前面吗?”
“难怪好像所有的人都疯了——”姊君的笑容突然僵住,“等等,乔冶,乔治李,那个,乔治李?”是闪电吧,一下子劈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面。
“是啊,就是那个可乐的国际代言人——”少女的语音突然被姊君脸上可怕的僵硬镇住,半晌后,“算,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于是匆忙闪开。
乔治——拎在手里的高跟鞋猛然落地,所有的声音都失去,只留下一种呜咽轻轻浅浅在雨中荡漾开来。
初恋啊,就在她曾经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结局竟然是这样……世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吗?想想,就在几天以前她还下定决心要为了那个原来已经陌生了的男人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的啊,而现在,竟然就在这样雨里,两个人,已经无法回头地擦肩而过。
难道非要这样荒唐兼无可奈何才叫做人生?老天啊,果然是幽默的高手,姊君在漫天风雨当中呆住——
——***%***——
一阵风吹过,浑身湿透的颜姊君猛然从自己的冥想当中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喝!她吓了一跳,抬腕看时间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风雨里足足呆了半个多小时,丢人啊,这样的丑事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家明,也应该到家了吧——
天,天啊!接着,狂奔继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姊君一边跑一边冥思苦想。对了,家明比较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才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报纸啊信件啊之类的,那么就算他已经到了家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不让他有空看信也就行了,应该是这样也可以吧?
唉,老天,虽然老天你不太可靠,可是多少也给她点面子,刚才已经给你捉弄过了,也该帮帮她了吧,救命啊!
姊君一把扯出手机,“家明,家明,家明,不要看信,不要看信,不要看信!”
“嘟——”无人接听。
姊君不甘心,再打他的手机——“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不要玩啦,”又打了公司,朋友,结果没有人看见林家明的踪迹。求天求地求自己,姊君只有挣扎着继续踉跄狂奔。
只要再过两条街就到家了,很快啊,很快的,没事的,没事的。姊君安慰自己,然后,“哔哗——哔——”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