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醉生梦死3（1 / 1）
3.
海鸥开始修改自己的小说，陈编辑发来的修改意见很详细，没有整体问题，只有个别情节的改动。看着那么细致的意见，她心里有点感动了，也就逃掉晚自习一点一点改好。
其实她这样每天早退，最放心不下两个人，一个是石剑，一个就是宁蓝。石剑那边还算好，至少有董风，他自己又有决心，但毒品这个东西沾了就不好戒。她有一次看到石剑被董风费劲地按在墙角里，那个痛苦的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但是她相信石剑会闯过这一关，毫无疑问的。尽管她和董风都反对，但石剑坚持在酒吧唱歌，也只有歌唱能让他轻松快乐。海鸥只奇怪一件事，以石剑现在的情况，每天上学实在不相宜，难道董风想不到吗？
相比来说宁蓝这边的情况就复杂的多，一方面大家都是防着她情绪不稳定，几乎不给她独处的时间，另一方面还要解决大笨鱼的思想问题。全班上下，连最不会讲话的男生也在想办法逗宁蓝开心，偏偏平时跟她最铁的鱼小奔在这时候搞冷战，脑袋都让驴踢了！宁蓝几乎不离开教室，她不想回家，海鸥和文草草就陪着她中午在学校吃饭上自习，努力让她不去胡思乱想，不觉得孤单。下了操宁蓝被文草草拉去买东西，海鸥追上前边的鱼小奔劈头就骂：“大笨鱼你很过份你知不知道？阿蓝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有心情闹情绪？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不明白！”鱼小奔一脸严肃，“我觉得过分的那个是她，至少是她先不对！”
“她招你惹你了？”
“她为什么可以把她爸爸去世的事告诉你们却不能告诉我？让我傻了叭叽地等着老师念出来，那种感觉好像自己是个傻子一样，她有没有拿我当朋友？我真的很伤心，感觉自己的感情都白费了！”
海鸥心里觉得好笑，大笨鱼的思维还真跟正常人不一样，怪不得能跟花桅混到一块去！她也只好解释宁蓝只告诉她一个人了，别人全部是听她说的，她忘了告诉他，是她的不对，心里则暗想着这两个人还真有戏。
可恶的鱼小奔居然没有用软着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是就在教室里跟宁蓝严肃地谈了谈。海鸥只听了一耳朵“我真的很伤心”就受不了了，大笨鱼平素就以诗人自居，想不到什么事都能办得这么酸！不过还好，两个人总算合好了，也只有宁蓝才受得了这种怪癖。
鱼小奔的问题解决后，宁蓝的情况好了一些，她总得逼着自己看书、学习，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难过自然会有，但也总有一天会过去，趁着宁蓝不在，文草草坐到她座位上，靠着海鸥的肩膀说：“我担心我爸了，你别说我自私，宁蓝出了这个事以后，我就一直担心我爸。现在中年男人压力那么大，应酬那么多，身体都有隐患，我爸一个人在外地，我真的很担心！”
听着这些话，海鸥突然想到海云升，那次答应他大年初三去他那，却因为妈妈的病而完全抛到脑后，一下就是快半年不见面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这样一种心情去想到他，她不是恨他的吗？他不是有那么多缺点的吗？然而这一刻，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见到他！
中午她对清枚谎称在学校陪宁蓝，骑车就向原来那个家挺进，半年不走了，这条路走起来还是那么熟悉，她心里有一点感慨，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莫沉。看到那张脸时，她都想不起是多久没见到他了，好像也没见碧浓很久了，一直都没有知觉，忙起来真的什么都会忘！
“今天怎么有良心回来了？”莫沉的笑总有些油滑的意味。
“呃……”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决定有多突兀，“没什么。”
莫沉看她这样子，一时也找不出话来，两人都放慢节奏，努力找话说。
“你和碧浓，还挺好吧？”她勉强找一句。
“嗯？我和姚碧浓？你误会了吧！我是喜欢她，不过我高中时是不会谈恋爱的，就算她现在追我我也不会跟她好的。”
“噢。”海鸥听他这样说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也不知怎么往下说了。
“你……和黄磐在一起了？”语音平直得有些生硬。
她愣了愣，在一起了吗？在别人看来是这样吧？要解释吗？本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人相信的呀！她吸了口气，笑着说：“对啊，全校最帅的男生被我搞到手了，我厉害吧？”
这答案似乎在莫沉的意料之外，他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想说什么呢？说不相信海鸥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可是凭什么强迫她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忠心？可是……
海鸥看着莫沉，心里翻江蹈海一般，她和这个男孩的距离只有几十厘米，可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那么远，回忆起每天都见到他的那些日子，那一个海鸥也已经离她那么那么那么远了！
再次站在这个“家”门口，海鸥的手僵在半空，对着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竟有些害怕，怎么面对那个曾经翻过脸的男人？都说血浓于水，说父子没有化不开的仇，可是她原谅他了吗？她拿他当爸爸吗？他还当她是女儿吗？他会以怎样的神情迎接她的突然来访？惊喜还是惊诧？
她闭上眼睛按响了门铃，再睁开眼的情景让她如释重负，沈珠儿挺着大肚子，见到门口的她，惊喜得两眼放光，直拉她进来坐。
“海鸥你终于来了，我和你爸总念叨你呢！可惜你爸今天中午有饭局，要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听说海云升有饭局，她心里竟冒出些小心身体之类的话，说出来的却是这一句。
“你吃饭了没？我也还没吃，我热点东西一起吃吧，我这样子就没办法再摆宴招待你了。”
“得了珠儿姐姐，你坐着吧，我做点咱们一起吃就行了。”这句话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好歹也算个客人了，不禁冷笑。
她又随口问了问海云升对她好不好，孩子什么时候出世之类，吃了饭就打算走。是不希望跟那个人碰面的吧？还是害怕？说不清。她看着沈珠儿的肚子，那里面孕育着新的生命是那么那么旺盛的力量，可是已经有那么多生命离她而去了，生生死死，就这样在身边发生着，切肤之痛，却又似乎与自己无关。尽管回一次“家”是如此的艰难，她还是答应了沈珠儿，孩子出世了她会来看望。
小说改了一个星期，该改的地方都改满意了，海鸥转动着鼠标的滑轮，一扫以前的不自信，看着眼前流动过的大段大段的文字，觉得这真是一部不错的作品！她往董风的老板椅里一靠，考虑着最后一条建议，起一个笔名，真实姓名也许真的会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叫什么才好呢？
她抬手看了看表，八点了，回不了家，她突然很想到石剑工作的那个酒吧去看看。走进酒吧，她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外面跳舞的人不多，大多数都站在里面。怎么了？是石剑出了什么事？她心里这样一想就马上加快脚步挤了过去，但没有事，只是大家都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着石剑清唱一首歌。声音钻入耳朵的那一刻，海鸥仿佛是明白了所谓嗓音有磁性是一种什么概念，就是它会像磁铁吸住铁一样吸住你的耳朵，让你舍不得不听下去，而此刻，吸住海鸥的除了石剑的嗓音和演唱外，还有这首歌的歌词。
“用单车载你，
最后一回，
你还在身后说
要永远这样
老去了也不会累
你看不到我眼中的泪水
不忍心告诉你离别的判决
整个夏天有你在身边
再多苦痛都变成了甜
说过的誓言
无力再兑现
你可能原谅我选择了无言？
这个夏天
陪你走完
一生最后的路线
你的道路
还有太远太远
而我却已走到了终点
忍不住再看一眼你微笑的脸
整个夏天有你的身边
情侣衫成最美风景线
你说的永远
我只能走到今天
谢谢你给我一个好美的夏天”
一曲过后，人群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只有人流泪，没有人叫好，海鸥觉得自己也快哭出来了，就故意往人后躲了躲。毫无疑问这是沙城写的，是沙城写给她的！石剑对着麦克风说：“今天的原创演唱就到这里，下面有请我们的萨克斯手。”说完往下走。海鸥还来不及找地方坐下，四周的人便都四散坐下了，石剑迈下舞台一抬头，刚好把她那傻傻的样子尽收眼底。
“你来了。”他带她到吧台边坐下，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
“刚才那首歌叫什么？”海鸥盯着他问。
这问题是他知道一定会被问却又最不想答的问题，他扭过头跟着音乐的节拍晃着身体，漫不经心似的回答：“叫《好美的夏天》，很矫情的名字啊。”
“是他写的？”
他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晃，“曲子是我写的。”
“石剑。”
他故意不理她。
“石剑，你给我转过来好好听我说话！我不明白我的身边为什么就没有关于他的印迹，他的笔迹，他的声音，他的影像，他的气味，为什么你可以保留那么多，可我却什么都没有！相爱的是我们，这样公平吗？”说到沙城，海鸥发现自己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到底为什么，是因为心里一直太委屈了吧？
然而她的歇斯底里在石剑耳朵里变得越来越遥远，他努力咬住牙克制自己的身体，弓起身子，埋下头去。
“石剑，石剑！”海鸥用力扳着他的肩膀，可是没有办法，她止不住那种颤抖，她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恐惧，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恐惧——如果她帮不了石剑怎么办？这件事似乎超出了她的能力，让她无法控制。
石剑蹲在地上，努力让身体平静下来，好一会儿，总算好一些。他从裤子兜里摸出药来塞进嘴里，又蹲着缓了半天才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海鸥。“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了？”他虚弱地笑。
海鸥试探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摸了一手冷汗，她不知说什么，只能看着石剑爬上椅子坐好，趴在吧台上喘气。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一天才会发作一次，而且发作时间越来越短，药挺有用，用不了多久就能好起来。你不用担心。”
“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和沙城受过的苦差不多呢？
“还能忍，应该和你们练武差不多吧。”
“我可没觉得练武哪里苦，师父对我可好了。”她话出口才发现失言了。
“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啊……”石剑这一声嘀咕再次让两人陷入沉默。
“你有没有可能，有一天真的喜欢了我，爱上我？”这一句话冷不防地钻进海鸥耳朵里，虽然吐字很清楚，但回荡在她脑子里就好像梦呓一般。
她抬头盯着石剑那双眼睛，那双总让她觉得像狼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很诚恳的热切盯着她。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这里有一个洞，我也不清楚它有多深多大，你有信心填上吗？”那边没有反应，“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
“你帮我写歌词可以吗？”石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懂音乐没关系，你写了词我再来谱曲，别马上就拒绝。”
“那我……试试吧。”
“我也想试试！”石剑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舞台走，又回过头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淹没入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