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1）
他变得很温柔，就像以前对我那样。
我好不容易病好了，他便把我带出了军营，带到了附近的小镇上散心。他说在这里还是换回女装吧，于是我就暂时地回归了女儿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突然开始怀疑镜子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多么讽刺……那个人如此的无辜，仿佛不知道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腥。
尔风见我恍惚的样子，便将一块红色的薄纱围在了我的身上。我回过神来笑着说：“先生，我还记得给白雪借来凤冠霞帔的事。那时候我自己偷偷幻想过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还好现在可以看到了。”
他摸了摸我的脸颊说：“你一定会有机会穿上凤冠霞帔的。”
我苦笑着说：“还有机会吗……先生，你不怪我了吗？”
“我从来就没怪过你什么。我从小就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一直幻想着你会是什么样子。可现实和幻想是有差距的，就像我不可能像你想得那样美好。我们都不应该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才是。”
我一直把尔风想得犹如神明，原来他也是如此看待我。难怪我们总是走不到一起，原来我们爱的都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我把薄纱盖到头上说：“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
“很适合你……”
我满足地靠在尔风怀里说：“我爱你，尔风……”
他轻轻地应道：“嗯，我也是……”
我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隔着薄纱亲吻他那有些粗糙的嘴唇。我们之间一直都会隔着这层纱，虽然靠近时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温度，可是终究不可能真正地亲近到彼此。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呢？我真的很不明白……
军队很快到了西京，我的登基大典也在加紧筹办。许多属下都需要论功行赏，各种职位也需要相应的人选来担当。尔风却在这时跟我说，他原本就是世外之人，不想参与到这种复杂的局势之中，所以要求我准许他的请辞。
我想要挽留他，可他却说他想要去找寻白雪的下落。这个理由逼着我没有办法不答应。我痛苦地想，到最后的最后，他选了白雪也好。如果相见已经成了折磨，那真的是不见面还让彼此有些想象的空间。毕竟我们都这么过来的。
尔风也走了，他去找白雪了，也许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我。他走得如此潇洒，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叹息……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早就为我准备好的龙椅，心中却感到一片的空虚。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可是又有多少是真正服从我的呢？至此，我改国号为孤，帝号为空，定都西京，开创一个新的朝代。
蔷兴和裴绝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位置。我曾问尔风为什么蔷兴一定要我的孩子。他告诉我，说不定蔷兴是为了我好。因为一旦我有了孩子这个后顾之忧，也许无法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做大事。
为了求证这个答案。我趁着登基大典举行期间，便将心比心地跟蔷兴有过一次详谈。当我把我这个猜测说出来时，他哈哈大笑。我以为他笑我的无知，谁知他却说我猜对了。他说：“以前一个好朋友拜托过我一定要助你顺利地平定天下。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至于你领不领情都关我的事。反正晚儿也不在我身边了，我的弟弟也死了。你的顾忌也永远消失了。”
蓟什在死前并没有告诉我晚儿的下落。我终究是失去了这个孩子。总觉得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了，我又不得不硬撑着活下去。
我为纪念许多死去的人立了一块无字碑，没事的时候便会来这里看看，想借着这种方式排遣寂寞。我无法建立后宫，为此很多人说我只好男色。为了守住自身的秘密，我也不能太跟人亲近。我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和平的环境继续有条不紊地持续下去。
等到一切都进入了轨道，我开始放任裴绝的势力膨胀。蔷兴为此还来找过我一次。我冷冷地对他说：“你是不是帮你弟弟报仇了？”
蔷兴是有仇必报的人。茹大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她终究无法是蔷兴的对手。听说她的头还被砍下来挂在城楼上示众。蔷兴知道我因为这件事而对他很不满。听到我这句话他便明白自己的争辩是多余的。
蔷兴的存在是个隐患。毕竟他对我的容忍完全是为了履行他对无名的诺言。可这件事显然已经轮不到我来烦恼了。裴绝自会铲除跟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我知道裴绝心里有恨，所以一早就修书给了柯史和小洁，让他们做好防范的准备。
等各方势力达到了相对平均的状态，我终于提出去佛光寺参禅的要求，然后依照跟裴绝的约定，将所有的权利移交他掌管。他知道我是不会回来了。我临走前只求他可以继续让天下太平的局面持续下去，否则我一定还会回来。
他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向信守承诺。”
这时，我突然问了一句：“其实你要等的是你母亲吧？”
这个答案实际上可以从他选择的女人中看出来。每一个他要过的女人多少都跟琴妃有些相似。裴绝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他毫不避讳地说：“世界上没有比我娘更美的女人。我一生都要等着她回来。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是实话……”
我对于这个答案倒是受宠若惊。我客套地谢过他的“实话”，然后带着小慈一起踏上了行程。我并没有上佛光寺，因为我并不想看见叶儿。一旦看到他，我知道自己的决心一定会动摇。
在半路上，我就造成自己突然暴毙的假象，让这个开国皇帝永远消失在了世上。小慈是我的贴身侍女，我不可以让她继续留在复杂的皇宫里。待整个假象成功瞒骗过世人，我便送她去琥珀那里。她没能亲手把我杀了，不知是否会有些遗憾。她离开我的时候甚至有些不舍，我想她对我的感情也是矛盾的吧？
我独自一人上了阴山。柯史正在这里接应我。阴山上的慕容堡早已人去楼空。柯史还留在这里完全是受我所托。
这一切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计划好了。都说命中注定我要当皇帝，可是从来没说我会当多久。在那个位置撑一年，我也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我已经了无牵挂，可以去寻找新的开始了。
站在时空隧道的悬崖上，我问柯史说：“你跟我一起走吗？”
他笑了笑说：“不了，谁叫我成了个当家呢！你放心吧，以后的事都有我担着。”
他显得成熟了许多，男人一旦有了家有了责任，也许就成长得很快。我站到悬崖边上，望着天上的太阳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突然有些感叹。
柯史说他很佩服我，因为我做到了普通人所做不到的事。可他不知道我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我记得澹思跟我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现在果然都一一验证了。那些爱过我的人，如果不是遇到我，是否会活得更好一点呢？我已经猜不出来了……
当我戴着捆绑我一生的珊瑚红珠向悬崖下飞去时，我仿佛看到了小三，看到了洛慈，看到了蓟什和茹大姐，还有思思……可我看不清了，只有无尽的虚空向我扑来，就像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上一样。
即使经受了这么多苦难，我仍然不想绝望，不想求死来解脱。我只希望在这虚空的尽头，等待着我的不再是无法超脱的命运，无法挣脱的锁链……
当年一直追寻着拈来细与话相思的梦，到头来才知道，相思无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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