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里边有人问话了。
“我!”保长声音有点发颤,浑身在发抖。
林忠用枪指着他,低低的说:“大声点,就说‘皇军’来了!”鲁汉在旁边也用枪威胁着他。
“保长么?”里边听出声音了。
“是!‘皇军’有要紧的事,找乡长说话,快开门!”“好!”
大门哗的一声开了。他们拥着伪保长,就闯进去了。开门的家人见势不对,抱头回窜,正要叱呼,被鲁汉一脚蹬在地上,老洪带着人就从他身上跳过去进院了。
高敬斋已经醒了。当他一听说“皇军”来了,急忙穿上衣服,去开了屋门;可是当他一眼看到老洪发亮的眼睛,脸色马上变白,还没等张嘴,砰砰两枪射过来,他那肥胖的身躯扑通一声,倒在门里了。砖地上留下一摊黑污的血。
天已大亮了,东山上已映着一片紫红色的朝霞。不一会,太阳爬出东山,办公处的屋脊上,已镶出淡黄的金边。麻雀在屋前树丛上喳喳叫,树枝已经发着幼芽了。
老洪坐在办公处的桌边,小坡、鲁汉提着枪,站在他的两边。老洪绷着薄薄的嘴,脸上的怒气未消,在狠狠的吸烟。他不时把发亮的眼睛盯着低首站在桌前的黄脸保长,这伪保长浑身打着哆嗦。
他正在考虑怎样处理这个伪保长。枪毙他呢,还是把他留下?鲁汉在旁边早等得不耐烦了,他的枪张着大机头,只盼着队长的命令,只要听到老洪说一句“拉出去”,他就提着保长到门外执刑了。
“队长!别和这小子罗嗦吧,留着他干啥,枪毙算了。”伪保长一听鲁汉要枪毙他,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不住的央告着:“饶我这条命吧!我再不敢了。”
老洪突然想到政委说过在镇压坏蛋的时候,一定要发动群众,便把眉毛一扬,说:
“你想死,还是想活?”
“大队长,我想活呀,我以后再不敢当汉奸了,饶我这一次吧!”
“我限你半个钟头,把全庄的老百姓都召集起来,人如到不齐,我马上要你的脑袋!”
太阳已照满了庄西的土岭,土岭上有着铁道游击队的哨兵。庄里一阵锣声过后,在土岭下边,挤着黑压压的村民,听说高胖子被杀了,连老大娘、小孩子都高兴的跑了来。
老洪站在一条凳子上,迎着阳光,他的坚毅的脸上有一种愤激的神情。他对着村民说:
“乡亲们:昨天夜里我们把伪乡长高敬斋杀了,我们杀他是因为他是人人痛恨的汉奸。我们要不把这些帮助鬼子屠杀咱老百姓的汉奸除掉,就不能坚持湖边的抗战。”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一下。
“我们铁道游击队,过去在枣庄杀鬼子,现在又拉到这里坚持湖边斗争。过去我们杀了不少鬼子,都没皱过眉头,可是遇到这些汉奸特务,却给我们捣蛋,他们忠实的投靠敌人,里应外合的来搞我们,使我们不能进庄,不能和乡亲们见面,当我们和乡亲们见面的时候,第二天这家乡亲就遭了灾。王大娘就是这样被吊打,她的儿子被抓去打得皮开肉烂。我们实在再不能忍耐了,从昨天起,我们开始对这些坏蛋实行坚决的镇压。不但昨夜咱这里杀汉奸,其他庄子也一齐动手杀了。只有把这些坏蛋打掉了,鬼子就失掩了耳目,对咱就没了办法,我们的抗战的胜利才有保证。希望乡亲们今后提高警惕,遇到坏蛋,就向我们报告,抓着他就枪毙,坚决为人民除害。”
说到这里,老洪指着旁边的黄脸保长,又对大家说:“这个保长,过去和高敬斋一鼻孔出气,我们这次本来也想干掉他……”
“啊呀!”伪保长向大家哭叫说,“乡亲们,行行好,留我这条命,我以后再不敢作坏事了。”
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有好多人在叽咕着,多数是要求杀了他,可是大家还有顾虑,没有人敢出头说出来。
“好!”老洪又转脸对大家说。“当着全庄乡亲的面,我们留下他这条命,要是他真心悔过,就算了。如果我们听到他还和鬼子勾勾搭搭,帮着鬼子破坏抗战、糟蹋老百姓,我们马上就抓住他,到那时,就没二话说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地主
在老洪杀高胖子的那天晚上,王强和李正各带了一个分队,在湖边一带的其他村庄,由冯老头指点着,也杀了一批通敌有据,罪大恶极的坏蛋。有的是地主,有的是伪保长。队员们在镇压坏蛋时,都拍手称快。听说出发打特务,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确,由于这些汉奸特务的抬头,他们不能傍庄边,夜里睡在雪窝,白天被鬼子赶得吐血,现在总算该出出这口闷气了。经过这一镇压,一些坏蛋地主,都畏惧的缩头了。铁道游击队每到一个庄子也可以待一些时,有时也可以过过夜了。
当队员们正兴致勃勃的向铁道沿线的爱护村杀去的时候,李正宣布了一个命令,不准就地杀掉,要捕捉活的回来。两三天后,他们逮捕了十多个坏地主和伪保长,趁着敌人失去耳目,湖边暂时平静的时候,各个分队押着这批俘虏在四处活动。
“枪毙算了,留着这些龟孙干啥呀!每天还得看着他们,真罗嗦。”鲁汉押着俘虏对小坡发牢骚了。
“你不看政委每天和他们谈话么?”小坡说,“这是政策啊!政委这样作总不会有错,啥事不能光凭痛快呀!”
最近李正确实够忙了,一行军住下后,他就和捕来的人谈话,讲抗日道理,讲八路军的政策。有时敌人出动了,他把他们转移到渔船上,也在和他们谈着。刚捕来的时候,这些伪保长都白着脸色,浑身打寒战,因为他们听说铁道游击队最近在湖边杀人了,他们感到没命了。因此,当把他们逮捕的时候,家人都哭叫着。可是这两天,他们脸上渐渐恢复平静,甚至有时有点笑容了。
一个黄眼珠的人,他是铁道边鲁庄的伪保长。被捕的那天,他认识申茂,一见面就挥着额上的汗水,对申茂说:“哥们,咱们过去不错呀,你得救我一命哪!家里还有你嫂子和一窠孩子……”
“现在可称不得哥们了!”申茂说,“你现在是鲁庄爱护村的伪保长,你和鬼子来往很亲密,听说和伪军也有把兄弟,有人报告你,现在我们把你当汉奸抓到了。”
“你说俺庄正在铁道沿上,离临城又那么近,每天鬼子来来往往,不和鬼子打交道能行么?再说,我也没有破坏过八路的事呀!你们又没到俺庄住过,是好是坏,从交往中可以了解。过去你在铁道边上,咱们都是朋友,你可知道兄弟的心吧!如果你们到过我那里,我有地方不够朋友了,那你们拿我大卸八块,我都不说一句冤话,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冤仇呀!”
鲁汉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他用枪点着黄眼珠的伪保长叫吼着:
“你和鬼子、汉奸是好朋友,对我们就有冤仇,就是对头。别嘴硬,硬,我打碎你的脑袋!”
“是!是!我和鬼子有来往,”伪保长在枪口下边频频点头。可是当鲁汉走开的时候,他又哭丧着脸对申茂哀求说:“哥们,千不对万不对,是兄弟的不对。看过去的交情,你也该给我美言几句呀!和鬼子来往,婊子儿愿和他们来往,可是谁叫俺庄就在铁道线上呢?鬼子汉奸每天上门。又谁叫我干了保长呢?你知道我不是鬼子来了以后才干保长的。”说到这里,伪保长眨了一下眼睛,有点点的泪珠滴下来了。
当李正和这个伪保长谈话,了解到他认识申茂,便把申茂找来问:“这人怎么样?”
申茂说:“这人名叫朱三,是鲁庄的保长。过去我们在铁道边混饭吃的时候,和他常有来往。这人也是个白手起家的人,比起其他伪保长,还算平和,为人也还够朋友……”“够朋友?”李正摇了摇头说,“我们不能这样笼统的判断一个人,要弄清他好交那些朋友,他是谁的朋友?他是穷兄弟的朋友,就是地主恶霸的对头;是鬼子汉奸的朋友,就是中国人民的对头。这一点一定要弄清楚。他对穷苦老百姓怎么样呢?”
申茂说:“他也是穷人出身,过去他祖辈在这东西大道上开设一家小店,结识江湖上的朋友很多,当然这些人多半都是些穷苦的人。……”
“可是他怎么也能交上富人呢?而且现在竟当上了伪保长呢?”
“是这样,原来富人也是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可是由于他和跑江湖的各式人等都有来往,庄上的富户,在荒乱年月也不敢得罪他,怕从朱三身上惹起祸灾。所以就来拉拢他,见面也打哈哈,有时也喊着‘老朱’长短,朱三觉得富户很看得起他,也很高兴。就这样,穷人有啥事托他,他也办,富人有啥事托他,他也应承。”李正说:“从他被富户拉拢上以后,他就不再是穷兄弟们的真正朋友了。因为对地主坏蛋的容忍,就是对穷苦人的残酷。他既然也为地主办事,他就有意无意的成了地主压迫穷人的帮凶。我们决不轻易承认他够朋友,他也绝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申茂点头说:“是的!有一件事情可以说明他的为人。多年前,他还在开店的时候,一天,遇到一个外乡人从此路过,病倒街上,没吃没喝,沿街讨饭;他觉得很可怜就把这病叫化子抬到店里,帮他治病,换了衣服,病好又给了路费打发走了。这事一二十年过去了,连他也早忘记了。可是那年这一带灾荒,闹土匪,北山里住满了土匪,官兵都不敢傍边。这天有一大批人马下出,一下子把鲁庄包围了,将全庄的富户都卷走了。朱三因为开店,也被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