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二)(1 / 1)
淙允每日温书练字,偶尔文思泉涌,信手拈来,下笔如有神助,其文气高妙,时议、诗文、辞赋皆有可观;琬榆贤才美貌,秀外慧中,亦名闻遐迩。
时光飞逝,又过一年寒暑;时节由秋入冬,琬榆看着蒸笼,灶房里香气四溢,淙允在厢房里闻了香,悄悄的也跟进灶房里探看。「榆钱糕吗?」
琬榆背对着他,听得此语,这才回过头来。「鼻子越来越灵了。怎么,嘴馋了?」她笑着,甩了甩手上水珠,转身来迎。
望着爱妻,淙允敞怀来拥,闻得佳人身上芳香,心头又是一颤。他宝爱得抚上琬榆玉颜,「是啊,什么时候能让为夫的尝尝?」
「再等一会儿吧。」她脸面在那手掌上摩挲着,贪恋着他的抚触,亦是汲取着温暖。
「咳咳!」两声颇不自然的轻咳,很煞风景的介入了浓情蜜意的这对夫妻之中。
弘琰半敛着眼,视线故意回避着,只是走进灶房,探探饭桌,像是找些什么。
见他探着头,淙允自然晓得这弟弟是也饿了。「大锅里应该还有一点饭不是?」
「若小叔不嫌弃,柜子里还有些炒花生。」琬榆离开淙允,贴心的自柜里取出一碗花生,算是给他的配菜。
「谢谢嫂子,有这个就够了。」弘琰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的接过,另一手拿着白饭,望着两人,「我出去吃,你们……你们继续,啊?」他笑得有些揶揄,夫妻俩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弘琰走远了,琬榆突然问起,「弘琰今儿个也十七了吧?」他们两兄弟差了一岁,她又大淙允一岁;两人结缡一载,算算年纪,应是无误吧?
「快过年了,又要再加一岁啦。」淙允颔首,「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娘之前才对我说,弘琰年纪也不小了,又问我那儿还有没有到了年纪却仍未婚配的妹妹,我想,娘也开始担忧起弘琰的婚事了。」
「若真是这样,咱们家两兄弟可真与花草渊源颇深。」
琬榆的事儿,只有淙允知晓;并不是他俩把弘琰、娘亲当成了外人,只是琬榆真实身份的这件事儿,还是少点人知道为好;毕竟,人多嘴就杂。
她拍上他的胸膛,「可别以为凡人想娶咱们便娶;没这么容易哪。」他都忘了还有命格这层需计较?「再说了,除了我与采芙,倒是还真没哪个妹子年纪刚好。」于是她也用不着另想借口搪塞,大方的给婆婆答复便成。
「说到采芙,就想到棠春。」淙允突然想起,上一回给棠春捎信,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至今仍未收到好友回函呢。「不知棠春怎么样了?」
琬榆朱唇轻勾,意味深长的开口,「何不亲口问问?」
「要问谁呢?」
细眉浅挑,琬榆抛下蒸笼,径自向厅堂走去,「问问远来的贵客呀。」
*
两匹骏马顺着乡间小道,蜿蜒而来,马上的美艳姑娘瞧见那棵榆树,登时笑弯了唇。「就是那儿了。」
另乘一骑的男子微微一笑,没搭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女子身后。
琬榆趋步出看,见着马上人儿,随即上前,热络相迎。「芙妹!」
「榆姊!」采芙勒停马匹,翻身下马,「榆姊,许久不见了!」时光匆匆,眨眼又是一年,两姊妹感情甚笃,对彼此自是想念万分了。
「是啊,瞧妳急的。」琬榆笑开怀,抚上妹子娇容,「这一年来,日子还如意吧?」
「当然啦。」采芙笑得有些羞怯,美眸顾盼,落在身后那高大又静默的男人身上。「孟青哥哥,你见过的,榆姊。」
纪孟青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个礼,「榆姊。」
「哟?杨柳哥哥,你真上沐家去提亲啦?」琬榆知道他话少,但不知怎地,她就喜爱同他开玩笑。
纪孟青淡淡颔首,望着采芙的眼神既真切又深情。「咱们刚成亲。」
「刚成亲不好好与杨柳哥哥品尝闺房之乐,却往我这儿跑了?」琬榆也不害臊,当着采芙面前说出这话来;可让采芙羞红了整张俏脸。
「榆姊!」采芙扯了扯琬榆衣袖,「别这么大声嚷嚷……」
「有什么关系?这儿可没外人。」
淙允慢慢走出,看见许久不见的故人,心底是又惊又喜。「采芙妹子。」
「姊夫,好久不见了。」采芙柔柔一笑,「对了,我有东西要转交给你。」她往衣袖里探了探,取出一封书信来,「哥哥要我交给你的。」
「是吗?劳烦妳大老远送来,多谢妹子了。」淙允正欲伸手接过,不料那陌生男子陡然出手,挡在采芙与淙允面前。
孟青一脸戒备,视线在琬榆与淙允间游移着。「榆姊,他是……」一个凡人?她与这男人朝夕相处?
「孟青哥哥,没事的。」采芙扯了扯他,赶忙给两个男人打圆场,「你瞧瞧他,对咱们无害的。」先安抚自家夫君,这才来给淙允献上歉意,「姊夫……对不住,是我不好,没先跟孟青哥哥交待明白,望姊夫勿怪。」她歉然的笑了笑,将信函双手奉上。
淙允笑着接过,全然不将此事搁在心上。「原来采芙妹子当初心仪的,就是这位兄台。」他笑着打量眼前这壮硕高大,却对采芙十足疼护的男人。「采芙妹子眼光独到;两位喜事近了么?」
「才刚完婚不久哪。」琬榆伸手来挽自家夫君,指着眼前这对新婚夫妻,「唉,我这芙妹真是的,与杨柳哥哥新婚燕尔,还不好好享受悠闲时日,却往咱们这儿跑了。」
「榆儿,别老是拿采芙妹子笑话,现下可有个护花使者了呢。」淙允挑了挑眉,却是又指着孟青。
「放心吧,杨柳哥哥性子稳,说来我还比较冲动些。」琬榆哈哈一笑,自我调侃的指着自个儿。
「大哥、嫂子。」用饱了饭,弘琰扛着锄头,就要往田里去,「哦?有客人?」
孟青防备之心又起,「这个呢?」他挑眉,一双锐眸直往琬榆那儿望去。
唉,戒心真重。「这个也不能动哟。」琬榆摇了摇指,回头朝弘琰说道:「是啊,我的妹子以及妹夫;小叔你忙去吧,这儿有我跟淙允招待呢。」
弘琰点了点头;那长得又高又大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他还是等嫂子安抚过后再回来。摆了摆手,吹着哨,便轻快的往田里去了。
眼看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淙允指了指里头,「若不嫌弃,可往寒舍一聚。」
「孟青哥哥,咱们来,就是要好好拜访榆姊他们呀。」十指交扣,采芙柔声安抚,望他卸下心防,「这儿只剩熟人,我们进去吧。」
孟青微微勾唇,回握着佳人。「听妳的。」
*
四人入内,姊妹俩聊起话来便停不了;淙允看着信函,偶尔与两位姑娘聊上几句,问问别业里故人近况,气氛是也颇为和乐。
到了傍晚,孙母与弘琰归来;在琬榆相互介绍,穿针引线下,众人相谈甚欢,更留下他俩在草庐里用饭。
席间孟青仍不多话;但弘琰坐在他身旁,竟是能与他熟络起来,饭后更是拿出酒来,与孟青对饮起来了。
琬榆陪着孙母收拾残羹碗盘的,便留下淙允、采芙两人对望。
看着孟青难得与她以外的人谈话,采芙既觉新奇又欣慰,是也不想轻易打扰了他们,便随着淙允走了出来。
「这榆树……是专给榆姊做榆钱糕的吧?」抚着那棵榆树,天色昏暗,是也不见榆钱;但方才闻着了榆钱糕香,只怕上头的榆钱也早已空空如也了。
「是啊。」淙允听见采芙话语,亦是走近答话。「这是琬榆的元神吧?」
「榆姊元神还在……」采芙正想回答,却赫然惊觉淙允说了什么,她回望着他,一脸惊骇。「姊夫你……都知道了?」
淙允浅笑颔首,遂把琬榆将他坦白一事全告知了采芙。语罢,想起采芙方才说的,「原来这不是元神?」淙允视线又落到榆树上,摇了摇头,「唉,是不是元神,我都分不清楚。」他有些自嘲的笑着。
莫怪方才入内谈话时,琬榆开口毫无顾忌,原来眼前这男人,竟是知晓了事情原貌与她们真实身份。采芙展眉轻笑,「姊夫心底清楚,却未显丝毫嫌弃,也不费榆姊为你这般倾心,不离不弃了。」
「榆儿待我真切,用心良苦;沐家对我恩重如山,我孙淙允永难忘怀;这点差别,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后一抹余晖也没入山头,四处虽然昏暗着,但水田漫漫悠悠,稻香随风逸散,听取蛙声一片,心情似也整个放松了下。
采芙敞开藕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气舒胸臆,浑身舒畅。「姊夫这儿真好,就算快入冬了,也不觉寒冷。」
「妹子不嫌弃。这儿乡下地方,比不上京城一带繁华,我那间小草庐只有两间房,简陋不堪,让妹子见笑了。」
「哪儿的话。」采芙浅笑,看着淙允与琬榆一片赤诚,两人鹣鲽情深,不由得令她好生羡慕。
「采芙妹子,说来,我还没好好答谢过妳。」淙允正起脸色,庄重的朝采芙行了个大礼,「感谢妹子用心,才使我能得榆儿贤妻啊。」他微微一笑,真诚的道了声谢。
「姊夫与榆姊姻缘深厚,我只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淙允朝屋内望去,孟青还与弘琰相谈甚欢,「他待妳好吗?」
说起孟青,俏脸上就是一阵娇羞;采芙暗自庆幸现下天色已晚,否则又要引来旁人笑话了。「嗯,孟青哥哥待我很好的,多谢姊夫关心。」
纵使方才见两人举止,他心中亦有个底,但能听得采芙亲口答复,淙允心中只觉得悬宕已久某个角落,终于因为这句话,安稳了下来。「那就好……」他敛眉一笑,微点了点头。
「姊夫,咱们还是入内吧。」她们两人现下皆已婚配,虽说大家都是亲人,但还是避免独处过久,以免惹人非议。
屋内登时传来两人笑声,「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妹子先进去看看吧,我随后就来。」
采芙点了个头,便往屋内走去。
一阵秋风吹来,把秋老虎的炽热全都吹散了。淙允衣袍轻飘,看着榆树,心底益发开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串清浅跫音。「释怀了?」原来是琬榆跟了过来;天色昏暗,但那双美眸灿如夜星,不只闪着灵透神采,更有几分了然。
「嗯。」淙允侧首,浅笑着点了点头。
「榆儿……谢谢妳。」他轻道;若不是琬榆这般宽容贴心,他想这份情感,永远也找不着个机会抒发。
琬榆掩唇轻笑,「行了行了。你也别直站在外头;娘切了些香瓜,一块儿来尝尝吧。」抚着发鬓,她朝他伸出手来;望着娇妻,他毫无迟疑的,将手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