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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几日淙允都跟着法陀寺和尚作息,因此起得甚早;但棠春却像是早算着他的习惯似的,在他起床略为梳洗后,便上门来邀,并将昨儿个晚命那家丁取来的书卷,当面交给他。
淙允急忙打开那布包,看见里头书卷丝毫无损,这才放下心来。「不知慧戒有无传话给我?」慧戒就是那小沙弥。但淙允向棠春说明后,棠春只是摇了摇首,淙允虽觉得奇怪,但也没继续深究。
棠春与淙允两人来到前厅,一路上经过庭院,棠春随手指着两旁鲜花芳草,有开花的、没开花的,全都简单叙述一遍。「棠春公子,你们家人可真雅爱这花花草草。」
「没法子,家父与家母两人爱花草成痴,甚至就连我们这些晚辈也都全以花草起名儿呢。」
来到前厅,桌上早已盛满了精致佳肴,棠春邀淙允上座;淙允喝着粥,配着可口素菜,这才发现桌上鲜少荤食,以汤品、糕点、素菜居多,「我家境不顶好,以前坐上餐桌时,总希望可以看见些肉;还以为富贵人家餐桌上,看不见一根菜根。今日所见,才知非我所想。」
「淙允兄,富贵人家确实如你所说。」棠春舀了一碗清汤,「但咱们家不同。家母长年礼佛,习惯茹素;咱们这些后生晚辈跟着吃,是也早已习惯,若淙允兄爱吃荤菜,大可叫厨娘多做些便是。」
淙允连忙推拒,「公子言重了,淙允是客,当入境随俗;再说素菜精致可口,并无不妥;棠春公子莫要因我一句无心之语,而杀鸡宰羊才好。」
棠春听了笑弯了眉,与淙允愉快的进着餐食;早膳用罢,正打算取来日课,给淙允参看时,忽闻外头家丁来报,「夫人、夫人到了!」
棠春赶紧放下书卷,拉着淙允一同上厅堂来迎;只见大门洞开,一名美妇年逾四旬,但面貌清丽、风韵犹存;妇人穿着华美,披着轻裘,身旁两个ㄚ鬟簇拥着,端庄典雅的走入厅堂。
「娘亲总算来了,孩儿正愁不见家人,无聊的紧呢。」棠春笑着迎上前去,替母亲取下御寒轻裘,「这一路上旅途遥远,娘亲跋涉至此,定是有些倦了吧?」
「尚可,昨儿个赶至京城,找了店住下,今早天亮才启程,精神还好着呢!」沐夫人任由棠春扶着,上前走了几步,她凤眼轻睐,就看见站在棠春身后的淙允。「哟,春儿,有客人?」
淙允与沐夫人对上眼,也随即有礼的拱手行礼,「夫人您好,晚辈孙淙允,来此叨扰了。」
「是啊,娘亲。」棠春牵过淙允,遂把昨儿个淙允如何在别业里住下的经过,对沐夫人解说一番。
沐夫人坐上主位,一旁ㄚ鬟也立刻端来餐食;她饮了茶水,抹了抹唇,望着淙允,「春儿说了,公子的才学不凡,此回上来亦是为京试而来,就不知公子肯否教教春儿,点点我这顽劣成性的孩子?」
「受夫人如此抬举,晚辈愧不敢当。」淙允连忙拜谢,「晚辈才疏学浅,只是多背了些之乎者也,可不敢自称为师,来教导棠春公子。」
「淙允兄过谦了。」棠春坐在他身旁,也望着沐夫人,并朝着她眨了眨眼。
沐夫人与儿连心,多少会意着棠春意思,「孙公子与春儿交好,但却又不肯教导春儿。」她蹙起黛眉,一脸惋惜,「唉,春儿,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师傅,却是与你无缘哪!」
淙允回头望着棠春,又看了看沐夫人,只得解释道:「晚辈非不愿意指导公子课业也,实是晚辈虚长棠春公子几岁,不敢受他一声『师傅』。」
沐夫人闻言,遂眉开眼笑起来,「这不简单,孙公子便让春儿唤上一声哥哥,或是就依照现下这样喊不就得了?名为兄,实为师傅,教教春儿时文、诗词的,待来日也能像孙公子这般进京应试,光耀门楣啊!」
淙允颔首,见身旁棠春亦是笑逐颜开,终是开口应承了下来。
沐夫人拍了拍掌,赐了淙允一些宝贵的衣裳、宝物等,算是给他的谢礼;淙允原想推辞,但在见到棠春浅浅摇着头后,这才收了下来。
是日尽欢。直至过午,沐夫人与棠春、淙允三人步至园庭中,入了凉亭歇息,沐夫人与棠春尽言旧宅往事,母子二人相谈甚欢,淙允只是偶尔搭话,并不热络。
棠春见状,随即开口道:「娘亲。」他低声提点,向沐夫人使了使眼色,手做拨琴状。
沐夫人点了点头,弯开唇来,「孙公子远道而来,咱们母子俩尽说些家里事儿,倒显得待客不周了。」她微微向淙允福了福身,算是赔礼。
「夫人别这么说,您与棠春公子许久不见,聊聊家里的事儿亦是自然,晚辈欣赏美景,也颇自得其乐。」
「方才春儿提点我了。我这回正巧也带上一名ㄚ鬟,略通乐理,且让她上前来唱唱小曲儿,给咱们解闷。」她话语方落,只是鼓了鼓掌。
不一会儿,一名ㄚ鬟自回廊火速赶来,在三人面前站定;女子个头娇小可爱,容貌清丽,让人一见就心喜。
「夫人、公子……」她喘着娇气,向沐夫人以及棠春行了个礼。
而那口嗓音柔和清亮,听了如饮甘泉,甜在耳里,更透心底。那模样虽显得狼狈,但ㄚ鬟清秀可爱,让人见了又爱又怜,忍不住笑出声来。
「香桃,慢慢走就行了;我可没催妳。」沐夫人掩唇轻笑,对这ㄚ鬟这急性子早已了然于胸。
「我可、可不敢让夫人、公子久等……」名唤「香桃」的ㄚ鬟边喘着气,手上的柳叶琴紧紧的抱在胸前,像是深怕它掉了似的。
「妳好好顺顺气,待会儿给淙允兄这位贵客,好好唱上一首小曲儿解闷。」棠春大方赐茶,顺便观察着淙允的反应。
淙允接获棠春视线,只是扬了扬手,「不,棠春公子是主,我是客,且是客随主便了。」
香桃睁大了眼,小声向棠春答谢,一骨碌将茶水喝干。手指揩了揩唇,漾开巧笑来,「公子的朋友哪里人呀?」那双灵动大眼眨巴眨巴,颇富兴味的往淙允身上瞧。
淙允微微一笑,「南方定洮。」
香桃顿时笑靥比花娇,「真巧!香桃我也是打南方来的!」
棠春掩唇,避免自个儿笑太大声;他清了清喉,略为正色道:「既然如此,香桃,那还不快给孙公子弹几首家乡小曲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