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春意深深(1 / 1)
殿外光华十九年已经来到,而层层宫闱之内仍然昏暗未明。室内仍残留着昨夜欢愉的气息。
一夜的颠鸾倒凤,天明雁翎才昏昏睡去。但许是不惯与人同榻,她睡的很浅。
“皇上,辰时已经过半,各宫的娘娘们都到齐了。”江德全在帷幔外轻声道。
她闻声惊醒,呼的坐起。
祖宗规矩,初一辰时帝后要在交泰殿接受各宫朝拜!
她侧头看去,却见他斜倚在床头,一手支腮,一手正把玩她的发稍,似是醒了很久。
但听他慵懒道:“朕今日乏了,朝拜免。让她们都回吧。”
江德全似是微微一愣才恭谨应道:“是”
她唰的红透了耳背,床榻之上便说乏了,岂不惹人遐思?
隔着重重帷幔都仿佛能看见江德全脸上的笑意,她不禁姣嗔的看了他一眼。
后者明白她的意思,哈哈笑了。继而将她拉至怀中,悄声说道:“难道你还未乏?”
她抽回发稍,佯怒起身。然而到底面上翻红,透露了心迹。
他即又放声大笑。
殿外伺候着的众人已久不闻皇上纵情的笑声了,都心领神会的乐了。
知道主子们起身了,一时间宫女们勾起重重鲛纱,捧着净水香帕等等鱼贯而入。
雁翎见到有宫女在撤换床单,便窘的满面通红。
他正张开双臂,由宫女们伺候着穿衣。见她情形,便挥退了身边宫女,从后面将她环住。
在她耳畔轻问:“翎儿可曾后悔?”
她心里已是杂乱一片,听他一问,一时有些理不清,但细想来,却惊觉,自己有惶恐,不安,羞涩,不适。。。却独独没有‘后悔’。便轻轻摇了摇头。
光华帝等到了他要的答案,心情大悦。方才觉得他是真正得到了怀里之人。
新年罢朝十五日,光华帝就在未央宫呆足了十五日!
后宫已是一片沸腾。前朝众臣间也都纷纷议论。因而第一天恢复早朝,便有那耿直的言官准备好了奏折,要劝谏皇上雨露均沾,广泽恩度,使后宫和谐。
然而光华帝一踏进崇政殿,众臣见他春风满面的样子,便都收起了折子,没有出声。他们竟是好久未见皇上这般高兴了!
下了早朝,光华帝又直奔了未央宫。
雁翎正捧了本书怔怔发呆。
“翎儿看什么书呢?”他突然一问,吓她慌的将书藏到了身后。
他来了兴趣,长臂伸到她身后拿过来一看,是本《漱玉词》。他看着她轻轻的笑了,道:“翎儿何时也看起了这小儿女春恨秋思的诗词来?”
她被他看见,已是困窘,只低低的垂了头不作声。他爱极她低垂螓首的模样,心里慨叹,一个女人真的只有在知晓了人事之后,才能真正的展露出风情来。
“外面天气大好,如何只窝在屋里看书?走,随朕转转去。”他放下书拉她的手。
她微有犹豫,她可不愿撞见其他的宫妃,徒增麻烦。
他看她一眼,道:“放心,朕带你去那无人敢去的地方。”
他竟能读透她的心思,她回以一笑。忽而心里又慨叹,其实他只怕是一直都能独透她的!他看得清一切,于是高高在上看她挣扎。
他还是携了她的手出了未央宫。因为她怕遇到人,他便吩咐了江德全在前面清路。因而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别人。
她随着他来到一处清静院落,抬眼看去竟是三间宽敞茅屋!她瞪大眼,不明白后宫之中怎么还有茅屋。
他知她疑惑,解释道:“这是□□皇帝晚年所造,□□最后几年就是住在这里。”说着牵着她绕过茅屋,屋后竟有梅花数亩,此刻正红艳艳的开满了枝头!
“啊!真美!”她惊叹出声。当时做内丞相之时,也随着皇上到过后宫,却从没有来过这里。竟不知还有这么幽静美丽的地方!
“□□皇帝老来思念故土,便让人照着故居造了这儿。因为老年爱静,平时并不准任何人来这儿。后来□□薨逝,太宗尊敬□□,便仍不准人来这儿,以免扰了□□英灵。故而这儿便仿佛成了禁地。”他牵着她漫步在梅林之中,一面解释给她听。
她仰头看一片花海,说道:“那您就不怕雁翎扰了□□?”
他笑道:“朕正是要让□□看看他的曾孙媳呢!”
她也笑:“皇上好像很崇敬□□?不过,前朝昏聩,□□带着百十个奴隶起义,一直夺了这万里河山,功绩并不逊秦皇汉祖!雁翎心里也很敬佩呢!”
他道:“嗯。□□戎马一生,横刀立马,指点江山。朕常常羡慕那样纵情恣意的生活。只恨没有生在那烽火乱世,做一个乱世英雄!”
她心下惊讶,她常观史书,也时时扼腕,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在乱世。否则也要做个乱世英雄!
但她终没有告诉他,只安慰他道:“其实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皇上您也创下了不世功勋,定也会叫您的后人敬仰的!”
他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一阵春风过,万树落缤纷。”她看树上飘下片片花瓣,禁不住伸手去接。
在这样的人间美景中,怎不叫人动容?他看着她迷醉的表情,心里无比熨贴。
“翎儿,朕要你做朕的皇后。”他道。
她愣住,花瓣从她的纤指间滑落。半晌才道:“雁翎只是闲云野鹤,可管不了这庞大的后宫。”
“你丞相做得,征北元帅亦做得,如何治不了一个小小后宫?”他笑道。
可她真的不愿,不愿整天呆在这宫墙之内,管一帮争风吃醋的女人。但难得美景当前,她不愿破坏了气氛,故而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他想了想又道:“那你这皇后就别的什么都不管,只管好好教育我们的孩子!”
她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他伸手揽她在怀,俯在她耳边问道:“翎儿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她自然不肯做答。
他便自己说着:“朕喜欢儿子,朕与你的儿子必是天下最优秀的男子!”
她也沉浸到想象之中,摇头说道:“我却宁愿是女儿,生在皇家的男子太过无奈!”
他有些许低落:“朕会让他成为万人之上的强者。”
她知道他说的“万人之上的强者”是什么意思。继而拧紧了眉头:“成为皇帝,岂不更加无奈?”
这句话让他沉默了良久,然后才道:“先皇曾对朕说过,这万里河山是我赵家男儿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闻言肃然。转而又醒起自己的话定也触动了他的伤处,便赶忙打趣道:“还是女儿吧,女儿可以陪着母亲,不像男儿总是志在四方。”
他听她此言,突然笑了:“你倒是个女儿,不也曾经志在四方吗?”
她想一想也笑了。
“好吧,那就生一双,儿子朕来培养,女儿就陪着你!”他道,环住她的双臂紧了紧,又道,“女儿就起名‘翾’。”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她问。
他点头。
她看着眼前翾飞的花瓣,觉得确实应景。转头又好奇道:“儿子呢?”
“雄儿他们这一辈从‘厷’旁。”他自语道,慎重的想了很久才道,“就叫他‘翃’吧!”雄儿正是大皇子。
“为什么?”她不解,问道。
“朕要将你的名字嵌在里面,来表示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她心下动容,将头靠进他的怀里。
岁月靖好,愿一切永不改变。她在心里默默祝祷。然而世间一切岂有永不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