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今岁新荷又长成(1 / 1)
初夏的清晨,晨露尚未散去,上官雁翎便亲自采了数枝新荷,要去探望太后。
如今清晨时分,四下无人。她又刻意挑了僻静的路来走,更是清净的只能听见数上的鸟叫声了。
于这样清新的早晨,穿梭于花红柳绿之中。她的心情自然很好。
紫鸾在前面领路,九儿捧着新荷在身后跟随。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了长春宫的后门。紫鸾轻轻扣门,不大一会儿功夫,“吱呀”一声宫门被拉开半边。出来的竟然是云姑姑!云姑姑却好象知道她是谁似的,含笑打量着她。她知道云姑姑在这宫里地位非比寻常,于是亲自欠身行礼道:“民女上官雁翎,求见太后。”
“使不得,使不得!”云姑姑慌忙伸手去扶,一边又笑道,“该是老奴参见未央宫新主才是!”
说完便是恭恭敬敬一礼。她心里颇多疑问,但手上不敢怠慢,慌忙去扶。
“太后还没做完早课,主子请先随老奴去偏殿等等。”云姑姑一面带路,一面又忍不住的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那情形倒像是看新儿媳似的。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只盯着自己的裙摆。
因宫里不喜人穿素白,又因为要见太后,所以她特地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发上也用了少许珍珠装饰。在这凉爽的清晨,自然让人心旷神怡。
她们在偏殿里不过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后便来了。
她自然是跪地行大礼,太后柔软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一面也似云姑姑一般打量她一番。
“哀家见过你,没想到你却是个姑娘。”太后记性还很好,“听云儿说你现在住在未央宫?”
她又欠下身去,道:“雁翎知道那是太后故居,雁翎自知不配住在那里。”
“皇帝说你住得你便住得!”太后倒是不似她上次见到的那般冷淡出世,如今只像一个颇为慈祥的老者而已。
太后挥手示意让她在身边坐下,一面四下看了看,道:“哀家似乎嗅到新荷的味道。”
她侧头,九儿会意,忙将荷花递到她手中。
她亲自呈给太后道:“这是未央宫的新荷,雁翎特地采来献给太后。”
太后惊喜的接过花,眼神瞬间变的复杂。有喜悦有惆怅还有着追忆。
但可能今日心情大好,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道:“翎儿有心了。”
太后如此亲密的称呼她,她颇有点吃惊。不动声色的细看太后,发现她比几年前又苍老了不少。且气色不佳,显是身体不怎么好。
“雁翎略通岐黄之术,观太后之色,似有忧思郁结之色。可是晚上难以深睡,日间饮食颇少?”她关切的问道。
太后尚未作答,一旁伺候的一位宫女抢声答到:“可不是,太后日日如此呢!倒不知可有什么良方?”
她颇为惊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个宫女。
太后听了到不生气,只指着这宫女对云姑姑笑道:“你看看,你□□出来的人越发的没规矩了。”
云姑姑也笑道:“这红英可是您给惯的,我哪里敢□□她呀。”
那被唤作红英的宫女佯装生气道:“奴婢也不过是关心主子身体,到要叫你们嫌弃,真正不识好人心!”
太后和云姑姑听了皆开怀大乐。
她又默默的看了一眼那红英,心知这又是一个得脸的宫女。
这时云姑姑走上前,说道:“不过说真格的,让新主子给您把把脉也好。您又不肯宣太医!”
红英也赶忙帮嘴。
太后拗不过,终于伸出手来。她凝神搭脉,事毕,起身走到桌前,红英早已备好了纸笔,她一挥而就。
太后示意云姑姑将方子拿给她看,拿在手里看了半晌,赞道:“翎儿果然是个才女,连字也写得如此好!难怪皇儿钟爱你!”
一句话说的上官雁翎两颊绯红,一时尴尬,只低低的说句:“太后过奖。”
太后只当她是害羞,拉过她的手说道:“皇儿的脾气我知道,像他父皇。看似冷漠,实则重情。他登基十数载,虽然宠妃无数,却从不许人住进未央宫的。如今他让你住在那里,想必对你是情根深种了。”太后的欢喜溢于言表,拍了拍她的手又道:“世人皆云帝王家最无情,其实哀家最清楚,赵家的男子其实都是最重情的!”说到这儿,太后深有感触的长叹一声。
云姑姑想是怕勾起太后忧思,赶忙说道:“这下可不皆大欢喜了!皇上有人长伴,太后您也有人相伴啦。新主子懂佛理,可以陪您聊聊天。
红英抢着说道:“可不是!新主子还通医术,咱们也省得宣太医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乐了。上官雁翎也笑了笑,其实心里五味陈杂。太后一副对新媳妇似的对她,令她很是不自在,但又不便说什么。正尴尬间,就听外面人通禀:“镜月公主(作者插话:就是悯菲郡主,我以前给她起的封号“晶华”不合理,犯讳。如今已全部改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天心情大好,道:“今日怎么都想起我这老太婆了,悯菲竟然也来了!快传!”
不一刻赵悯菲便领着丫头仆妇们走了进来。
一番大礼参拜之后,赵悯菲落了座,这才看清太后身边坐着的上官雁翎。于是笑着问道:“这是哪宫的娘娘,悯菲到不记得了。只是看着有点眼熟,好象在哪见过似的。”
“翎儿是皇上的新妃,名分还未定呢。如今住在未央宫。”太后笑着答道,始终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未央宫?!”赵悯菲吃了一惊!世人都知道那未央宫的意义!
“她和你们府里还有些渊源呢,你倒猜猜她是谁?”太后道。
赵悯菲思索半晌还是没有头绪。
“她正是以前的内丞相,叫,叫,”太后一时记不起来,云姑姑替她说道,“上官主子那时叫‘尚雁龄’。是府上的门客,还跟国公和驸马一起出征打过仗的!”
“哦!”赵悯菲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娘娘原来是巾帼英雄,现世花木兰!悯菲敬佩!”
上官雁翎忙道:“公主过奖。”眼神扫过赵悯菲,却见她身后站着的两个美丽少妇,其中一个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她一时有点疑惑。
赵悯菲见她看着自己身后,忙道:“这两个是驸马的妾室,平时跟着伺候伺候。”
她恍然,又细看了看,知道那盯着自己看的定然是赵氏,旁边那个姿色更为艳丽的一定是王氏了。甄昭远果然是艳福不浅,娇妻美妾啊!
“驸马好福气!”她浅声赞道,心里有点怅然。
“前儿皇帝来给哀家请安时说大军告捷,驸马想来不久就能回来啦!”太后道。
赵悯菲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她身后那两位也都是一脸喜色。
上官雁翎看了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于是起身告辞。
太后以为她不喜见生人,于是也没有强留,吩咐了云姑姑亲自相送。
赵悯菲几人也都起身相送,很是尊重她。
因她希望原路返回,不想撞见别人。因而云姑姑仍旧将她们送至后门,
“云姑姑,你可将我开的方子拿给太医再斟酌斟酌,太后贵体自当谨慎。如果太医说使得,你便一日两副服侍太后用药。太后此症日积月累,如今已无法根治,但愿平缓吧。你们切记不可让她太过思虑。且要忌生冷。”她嘱咐道。
云姑姑认真记下。
她转身欲走,云姑姑却又唤住了她。她疑惑的看着云姑姑,见后者似有话想说。
“姑姑有话请讲。”她道。
“还请主子莫要怪奴婢倚老犯上。”云姑姑有点犹豫。
“姑姑莫如此,有话尽管说来。”
“老奴十几岁便随太后入了宫,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做皇子不易,做皇上更难。老奴眼见着这么多年来皇上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太后又没有精神去关心皇上。皇上其实挺苦的。如今总算寻到了知心之人,老奴真是高兴啊。”说道这儿,云姑姑拭了拭眼角,又说道,“还望新主子体谅皇上,对皇上好点啊。”
上官雁翎听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楞了楞才说道:“姑姑对皇上果然一片关切之心,令雁翎感动。后宫诸位娘娘定会尽心服侍皇上,只要皇上愿意人人皆是知心之人啊。姑姑也不必太过担忧。”
云姑姑一惊非小,连她施礼离去都不知反应,直到看着她已经走远,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喃喃道:“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