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六 . 水深火热（1 / 1）

庞子安的攻势越来越强，一日三小攻一大攻，城门整天砰砰响几回，把人心里震得一颤一颤的。

又过了三天，边界传来震动人心的消息，和国退兵，上官平云率领大军返程，于是战事的转变就变得很微妙了，上官平云一直在朝中处于中立，不知道这回•••

然后，朱泊正式向上官家提出婚约，这事闹得非常大，整个上京都沸沸扬扬，当然城外的庞子安也听到了，这天他在军营里转了半天步，硬是想不到别的办法。

接着一条长长十里的送聘队伍沿城转了三圈，再闹哄哄地到了上官府，成了上京城最大的一个新闻，沉郁许久的空气终于变得轻盈起来，连那一声又一声响亮的敲城门声，似乎也成了一首喜庆的乐章。

此时的上官府，上官月正开心地绣着嫁衣，似乎战争和她无关，沈飘远远看着，忽然涌上一种同情，如果她知道朱泊只是在利用她会怎么样想呢？

上官风也是郁闷，他朱泊利用了我家，就要对月儿的名誉负责，双拳握了握，把沈飘拉过一边，道：“这朱泊还挺能折腾的，对这个办法坚持到底。”心中不满，奈何上官月自己乐意。

上官府一时变得分外热闹，来来往往送礼的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哪一方会胜出，但先拍一下马屁总是有必要的。

沈飘静静地走到飘园，这里现在是伤员急救站了，门口一个右胸出血的伤员正被人抬进去，沈飘捂了下嘴，扭过头，过一会儿再走进，那伤员已经包扎好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旁边坐着个妇人，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都在默默垂泪，极轻的啜泣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声中。

沈飘走进去，忍着不适，开始帮军医换药，然后她看到了上官风，正领着素衣的青青在帮忙呢，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干活。

挺大的飘园，挤满了人，连挪步都很困难，到处是血腥和腐烂味，从门口吹进来的冷风，把这两种气味传遍了每个角落，沈飘给缺衣少被的送去东西，再仔细一个一个检查一个他们的伤口，半天工夫，才忙了非常小的一部分。已经被那种难闻的气味熏得快要晕了。

站起来拍拍腰，上官风走过来，把她拉出去。

“城里已经没粮了。”上官风淡淡道，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命运和朱泊连在一起。

深吸几口气，“嗯。”沈飘沉默，朱深从地道出去后，就已经派李贺元的部队把地道口封死了，像这种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沈飘很郁闷，上官风也很郁闷。两人走到闻得香，上官风的脸色一直没好过，为了妹妹着想，他当然要帮朱泊解决难题，但是这个难题似乎有点大。

齐兰把一盘点心拿上来，说今天开始停止经营了，因为米已经没了。

沈飘艰难地咽了几口点心，又看了几眼上官风，才发现人并不是神仙，很多事情大家都无可奈何，难道是天要绝朱泊？

齐兰上前道：“听说这和国的国王重病了，我们国和和国的战争会不会很快结束？”

沈飘沉思：“可是等上官将军回兵的话，要一个月时间，如何能支撑到一个月之久呢？”

上官风侧着头沉思。

然后看到了在街上的朱泊，走上闻得香，向沈飘道：“伤员又增多了，二王府和飘园都人满为患了。”言下之意，这闻得香能不能腾出来用。

沈飘点头同意，齐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一句话。

沈飘沉吟了一下，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不大好•••只能先满足士兵们的口粮问题。”不久的将来，因为缺粮，谁知道会不会产生新的动乱，毕竟曾有先例。

朱泊深思了半晌：“到时候请上官公子带着令妹先走吧，对于我无法给她带来幸福非常抱歉，再向上官将军表示一下歉意，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一家的。”

上官风咬牙。

沈飘默然。

上官风静静地看了一眼沈飘，眼光充满歉意：“到时候沈姑娘一起走吧。”时日不多了。

沈飘愕然地抬头看朱泊，肩膀似不再挺拨，这些天日夜不停地寻访在各城门，再安排各种事务，安抚伤员，他的脸上充满疲惫，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角干涩，连说话声也是那么有气无力。

沈飘不回答，看到楼下，有一群伤员正被搬运过来，而那些搬运的士兵不知道是因为不胜负荷还是太过疲惫，脚步有点晃，沈飘赶紧下楼，帮他们搬运伤员。

朱泊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去，那么认真，似乎似想留住某些记忆。

上官风在一边看着，看着那个背影，那么认真，那么坚强，她应该会等到城破之日吧？

朱泊道：“沈飘是个好姑娘 ，上官兄好好对待她。”

上官风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还没到时候呢，你别担心。”

••

十天后，庞子安展开了强大的总攻，城墙上是箭与石块齐飞，城墙下的人拿着大木块撞城门，甚至城墙，再加上架在城墙上的云梯，一个又一个的士兵爬上来，又掉下去，城外是堆积如小山的尸体，有的还冒着汨汨的鲜血。

终于小山越堆越高，城内外不需要云梯，踩着小山就足以飞越城墙。

朱泊站在城头，那些都是庸王朝的子民呀，现在却在自杀残杀，想到庞子安，他的牙咬了再咬。

再挥一挥手，漫天红艳艳的火箭照亮了半边夜空，向着城外遥遥而去，那些冬天里的枯枝野草呼啦啦随风而起，直烧向庞子安的南边的大营，顷刻间，攻势已经降低，那些士兵救火的救火，逃跑的逃跑，跑的慢的被后面的人踩上，救火声，救命声，呼喝声，踩踏声，响彻了云霄。

庞子安的士兵为了躲避凛冽的北风，大多安营在南面，这一下变故顿起，死伤无数。

城墙上的士兵看得心寒，只见满眼的伤残兵，满眼的熊熊火光，天地变色呀，很多人都忘了要再放第二波火箭了，因为那里也许有他们的亲人，战争是可怕的，百姓和士兵是无奈的。

沈飘和上官风看着，不得不感慨，朱泊还是有魄力的。沈飘看了一会儿，返身去救伤员去了，这场攻势又造就了很多新的伤员。城墙外那一堆的小山，慢慢地被人用工具拨开，和城墙形成一条很深的沟，沟底是一片鲜血造就的暗红色。

庞子安一边逃出大营，一边破口大骂，朱泊小儿，竟然如此卑鄙，好，你既然不仁，别怪我不义，你以为就你会射火箭吗，今晚上我要你好看。

于是当天傍晚，庞了安整顿军队，从北面城门齐齐向里面射入火箭，城里早被朱泊清理过，并不容易着火，泥砖砌成的房子，被熏得黑了一层，很多人家都把自己关到房里，沈飘也躲在房里。

安静地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庞子安换了火箭，新的火箭都用油浸过，那些不容易燃的木头在这种大火的熏陶下，火势开始蔓延，但并不快。

最最危险的是龙山，那一山的枯木蓑草，趁着风势一下子蔓延开来，皇宫的建筑中有很多的木质结构，接近火势处都开始燃起来。

沈飘和上官风赶到的时候，朱泊已经把宫里的人遣散出来，正一个人站在皇宫大门口，衣衫被北风刮得咧咧作响，脸上的肌肉僵硬。

沈飘尝试着扑了几下火，放弃。

“别扑了，没用的。”朱泊淡淡道：“好在只有皇宫建在这山上，百姓没事才最重要。

三人站在山上，夜色漆黑，谁知道黑夜要延续多久呢？黑夜，到处是乌漆抹黑的黑夜。

火光越来越亮了，渐渐照亮了夜空，夜空中那一丝的星光一下子黯然失色，光亮全无，火光把远处的群山照得朦胧可见。

沈飘似见到了远处的春冬山和冰玉山，两山紧紧地夹峙在那里，形成一个关口，那就是上京城最有名的关口之一。

慢慢地整个皇宫都在一片火海之中，火光照亮了朱泊的脸庞，朦胧而悲切。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火势有蔓延的趋势，渐渐向远处，甚至更远处而去•••

沈飘的手有点发软，欲想救火，却无能为力。

上官风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一脸骇怕。

朱泊也愣了，望望天，似在等待。

等呀，等的，火势彻底吞没了皇宫，整个皇宫已经倒成一片，三人站在远处的山头上看着，那是一幅惊心动魄的景像，那是一种千年难灭的恶梦。

远远传来的焦味，让人透不过气来。

沈飘抬头望天，没有星星和没有月亮的晚上。

冷风阵阵地吹，一阵寒过一阵。

再来一阵冷冷的冰雨，洒向大地，火势小了很多。

但雨不是很大，火还在继续，慢慢又成了雨加雪，再慢慢鹅毛般的大雪就漫天飘洒而下，世界弥漫在白色中，所有的罪恶都渐渐被掩埋，那血腥，那残橼，所有的一切。

而上京城的士兵在想着，既然大雪已经下了，那攻城就更难了，庞子安会歇息一段时间吧，可是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