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修（1 / 1）
我回家后没和人说见过黄母的事情，黄博文也很少来家里了，有时候在中心见了面，忙的时候大家点点头，闲的时候他也会驻足问问我情况怎么样，事情就这样一天天地淡了下去。
过了大概一个多月吧，学校要开学了，这边医药研究所的事情只好辞了，拿到工资的那天。
我正拿着刷子在刷硕大的玻璃窗，我又被中心的吴主任叫进去了，她给了我一个信封，“表现不错，很勤快！这是奖金。”
我摸了下沉甸甸的的，估计不少，我心里喜滋滋的。第一次拿工资的心情的确很好。
只是我有点糊涂，为甚不是财务人员发放给我，
吴主任看看我笔直地站在那里，她笑了笑，手里拿的笔顿了顿，“你和黄博文家有什么关系吗？俩父子都很关照你。”
吴主任平时不是个八卦的人，她很随和有学识，高高在上，让人敬仰的学术专家。
我愣了愣后老实回答，“两家长辈有些交情。”
吴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交代，“嗯，去了学校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
她的意思是她对我很满意，印象不错，我可以走了。
我一头雾水，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捏着信封出去了。
在走廊的拐角处，我遇到了一身白衣的黄博文，“哦，工资结算了吗？”他貌似闲聊地问我，眼神关切。
“拿到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手抄在口袋里，笑盈盈地望着我，“是吗？恭喜你了！”
“谢谢你！你不去试验室吗？”
“今天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我们沉默了一会，我想想我还是该感谢他，“下班请你吃饭，好不好，感谢你介绍工作。”
他笑了笑，脸上也有淡淡喜悦，“好的，下班我来找你。”
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黄博文只简单地点了几个菜，可能是帮我省钱的缘故吧，红烧黑鱼，蘑菇菜心，又点了个紫菜蛋汤，店不大，窗明几净，很干净，一身黑衣的壮实老板和他很熟，互称兄弟，估计他可能经常来吃。
付账的时候我惊讶地看着信封里的钱，“怎么这么多啊？”厚厚的一摞，数了数，二十张，有两千块，
黄博文探头看了看，表情轻松，“快两个月的辛苦费，也不算多啊！中心有各种补贴，很肥的。”
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早知道这么多钱，不如请他吃顿好的。
剩下的钱我小心包好，准备过几天回笑城的时候买点东西带给叶母和杨阿姨两家人。
黄博文小心翼翼地看我，“剩下的钱打算怎么花？”
我想了想，“还没想好，不过开学前要回老家拿点东西，那边有些朋友需要还个人情。”
黄博文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磕了磕，他笑了笑，“是你妈妈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
“都有！”
“里面有男朋友吗？”
我迟疑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黄博文又笑了笑，笑容有些黯淡，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淡淡道，”他眼光不错！“
吃完了，他要送我，我找了个借口没让，他也没坚持就走了，看着他清雅的背影在华丽路灯下缓缓独行，我感慨实在是一个温文谦和的君子，美蓝看着糊涂又世故，不过看人的眼光挺好。
人情还了，话也说明白了，人轻松很多。
这里离家近，吃得太饱，我没坐车，边走边逛逛，逛到一家索尼专卖店，看到有卖索尼的随身听，高档的那种可以重复的，学英语很好的，八百多一个，我买了两个，一个给笑寒，一个给杨聪。
晚上我收拾的时候父亲进来了，他疑惑地望着我，”要不要我派车送你？“
”不用了“
”有必要回去一趟？“
”拿些东西就回来。”我垂着头，整理着包上的拉链。
“那房子还是卖了吧！”
“等毕业吧！说不定找不到工作还要回去呢."
"怎么可能？你陈阿姨前几天遇到我，还让我转告你，有空多上她家玩。大家都想留你在这里”
陈阿姨就是黄博文的妈妈。
我依然沉默着没说话。
父亲索性在我床边坐了下来，“老实说，博文那孩子真不错，男人看男人，眼光不会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低头笑，父亲心里不知道盘算了多少回，这次总算说出了口。
“他是不错，美蓝和他很配。”
父亲愣了愣，眼睛里有刹那的迷惑，“美蓝？”他笑了起来，“不可能吧，他从小当美蓝是妹妹。”
我的手在拉链上停了一会，我暂时还不敢和他说笑寒的事情
我只能扭头望着他小声说了句，“我还小，暂时不想谈恋爱。”
可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没回去，那边又起了轩然大波，只是笑寒瞒着，一直没让我知道。
那个地方上的崔行长因为岗位竞争被外放到另一个偏远的分理处当了处长，林富贵的贷款因此也被介入调查，商店被迫停业，林富贵也面临被起诉，担保的房产也面临被收走，一直跑货运的大卡车也卖掉了，叶母和小云苦苦哀求，叶笑寒无奈，只好拿大哥的钱暂时填了那个窟窿。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我都被蒙在鼓里，笑寒一句也没有对我说过，更别提商量。
当叶妈妈唠唠叨叨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里第一次不是滋味，觉得他和我之间还是有些距离，与其说他是怕我担心，目前我的确是个学生，没有社会经验也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我还是有起码的是非观念的。
我觉得笑寒不应该出这个钱，那些钱来之不易，是大哥繁重的学习时间之外辛苦打工赚来的，
也是留着给他们应急用的。
林富贵那种胡作非为的恶人，应该借这次机会受到惩罚。另外如果叶家母子真的流离失所了，我那个房子空在那里，总之他们还有条退路。
可是他一句话不对我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心底，终究还是认为我是一个外人。
同时我也不明白叶母为什么不离婚，难道自己的名誉比儿女的幸福更重要。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名人非要为了名誉死扛着。
每次说到这些家事叶母叹着气，说自己命苦，前面男人死了，后面再离婚会被人看不起。
我总隐隐觉得她爱孩子们是爱，另外她对林富贵可能是又爱又恨，也是有感情的。
叶家的事情就象一团乱麻，缠得我头发昏，很不愉快。
我脸色不太好从他家出来，气得跑到柳树埂跑了好几圈，出了一身汗，冷静下来，
决定去看看杨阿姨和杨聪，洋葱头刚从夏令营回来，个头长得更高了，晒得象个野人。
看到我带给他的随身听，他眼睛发亮，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终究还是个孩子，再装得深沉还是个孩子。
回家后看看天气很好，我把所有的窗帘下了仔细洗洗准备简单收起来，收拾好了我就打算准备走了。
笑寒却在门口堵住了我。“怎么了，生气了？”他小心看着我的脸色，脸上疲倦消沉。
“又不是我的钱，我生气干嘛？”我淡淡看他一眼，一胳膊的泡沫，转身接着回去继续洗窗帘。
留给他一个笔直冷淡的背影，他拿着一个信封站在客厅不知所措，“这几年，你一直在给我们买东西，你自己上学也要用钱，这点你带着。”
我听了这话，更加冷淡看他一眼，走进卫生间，心里千回百转，突然分外难过。
家里的洗衣机妈妈一直没舍得换，老式的水仙牌，洗完后要捞起来放到另外一个脱干桶里。
我弯腰捞着窗帘，眼泪不停地涌上来，一滴滴落下，幸好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
我把窗帘都挪好，摁了甩脱的开关，一转身，笑寒像是一尊石头默站在那里，我们脸对着脸，鼻子贴鼻子，差点撞到一起。我正准备后退一步，可洗衣机档了，退无可退。
他长臂一伸环住我的肩膀，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脸
“好了，我错了！别哭了”他很低的声音，眼睛里深沉柔软，还有少许愧疚，“我也恨那个人，但他是小云的爸爸，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道义上也不能不管。”
“你管去吧，以后你们几个人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一点钱没有，难道等死，这年头连得个阑尾炎也要好几千块”我气哼哼地望着他。
“我知道！”他抿着嘴浅笑，冷清的眼神顿时温和许多，”原来你担心这个，我哪有那么笨啊，最近导师给了我几个翻译的活，我一直在忙着，很快能再拿到一笔钱。“
我摸了摸他的眼睛，他眼睛浮肿，通红，大概是熬夜熬的，
我突然泪盈于睫，”真不明白你妈为什么不离婚，以前是为了生活，现在你们都大了！“
笑寒摇摇头，脸上有很深的伤痛，”一个人在深渊，看到头顶一束光，急忙伸手握住，握到手里才发现，那不是光，是一把剑，光虽然飘渺，毕竟是希望，剑却是伤人的利器，让你的血汩汩地流，流着流着你也就麻木了，甚至你心里庆幸，毕竟也没让你掉下去，时间一长，你就忘记反抗了。“
我也摇头，因为我完全听不懂，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窝里，他拿了条干净毛巾，仔细帮我把手擦干净。
然后在一种异常荡漾的情绪里，他的长睫垂了下来，颤了几颤，似乎在挣扎，然后他亲了我，没有技巧，也没有温度，只是象小狗那样彼此嗅了嗅，然后轻柔地啄了几下，很快放开。
他的嘴唇柔软潮湿。
事后，他的脸比我还红。
这是我们上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