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1 / 1）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拎着小包悄悄走了。
天色熹微，有一丝薄光，淡白色，软软的光，朦朦地照在树木草地上，象浸在牛奶里，静谧得很。
我离开的时候在书桌上留了张纸条，没有抬头，没有署名，只写着，我走了，不要来找我！开学我会直接去学校。
我走的时候心里并不难过，反而有些彻底解脱的感觉，短暂的几天，这里我也从来没有当过是自己的家，来这里，只是给父亲一个面子，可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波涛汹涌。
如何能和仇敌在一个屋檐下共存，这是一个心理问题，我的心理没有那么强大。
遇到不喜欢的人怎么办？躲得远一点吧！
沿着人行道走了好远，我在街角一个卖幸福早餐的地方停了停，买了一包豆浆，啃了一个烧饼，幸福早餐？好象我再也看不到幸福了，天下之大，几乎没有我去的地方，一时也不想回小城，回去父亲还是能找到我，带我回来。
我思量了一下，唯一是录取通知书的事，我也不急，地址我写了杨阿姨的地址，所以应该也不会有大的问题。我走着走着走到一个街区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坐，走的时候顺手拿了桌子上的一份晚报，我在晨光里仔细地看，手里拿着笔圈圈点点。没有文凭，没有经验，除了卖苦力的可能就是做服务的了。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可心的工作。服务行业比较现实，可是那里水深得很，鱼龙混杂，我有点害怕，另外父亲找我也好找，我决定放弃。
妈妈走的时候留了存折给我，可那上面的钱我舍不得动，我想自己也是时候自力更生了，大树不也都是从小树苗长起来的嘛。
后来我总算在报纸的夹缝里看到一个招工广告，是郊区的一个厂，要招熟练的缝纫工，待遇优厚，包吃包住，以前家里有台缝纫机，我贪玩的时候也学过，手艺还行，我突然想起那天听黄博文说有的高级整容外科医生必须要学绘画和缝纫，因为这对缝合伤口的手法比较重要。我禁不住想去试试。
我自己的初步小算盘是先去看看，等定下来再打电话给杨阿姨和笑寒他们家说一声。
我仔细地看好地址，盘算好路线，准备到最近的车站去看看。
可惜我的淼淼流浪记还没来得及施行，刚放下报纸，一双干净的男人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顺着裤管往上看，大概事出仓促，父亲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平时严肃的脸有些气恼，震惊，担忧，害怕，很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我倒吸一口凉气，万分后悔刚才不该在街角吃早餐耽误了时间。
我们互相瞪了半天，父亲叹了口气，脸色铁青，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到底想干嘛？“
我迎着他的视线毫不畏缩，”我想走，那不是我的家！”
父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说说看！怎么不是你的家了？你是我亲生女儿，这个你承认吧？女儿住在爸爸家，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把眼睛缓缓移到了别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天依然灰蒙蒙的，但是天地交接的地方，已经流转着粉红色的彩光，草叶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行人□□茫茫。
我的裤脚几乎全被露水打湿了，我倔强地站着，神情冰冷，心头酸涩“那里怎么可能是我的家？家里应该是亲人住一起，那里住的是我的仇人。”
“仇人？”父亲阴沉凌厉地盯了我一眼，好象真的动气了“心里已经定了她们罪？判了了她们刑？那你当初来干嘛？是来造事的的？”
我冷笑一声，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是来造事的，怎么你怕了吗？”
话挑明了说，就好说多了，一味退让也不是解决办法。
父亲的眉头蹙了蹙，正要大发作时，低头看到我脚边瘪爬爬的小旅行包，他眼神变软，声音渐渐变低，软弱下去，”别说气话了！淼淼，跟我回去吧！“
我站在那一动不动，沉默不响。
父亲喃喃地望着我，面色迷惘，象透过我在看那些如烟往事，“淼淼，当初不是我不管你，你妈妈当年执意要走，非要带着你，我怕不给她更伤心，另外你在她那里，我总还。。。总还有个借口过去，谁知道你妈妈那么绝情，连门都不让我进。
后来灵芝也离了，追得紧，我没有退路，她是带着美蓝进门了，美蓝嘴甜，孝顺，可是淼淼，我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天不再忏悔难过，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已经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你给了你妈妈十六年，你给爸爸俩个月都不行吗？我知道，等你以后上了大学，你会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我以前说过，我这人心肠软，是个大槛。我不怕别人大声呵斥我，但是特别怕人软语相求。
我第一次仔细看他，他的鬓角上早已花白，以前好看爽朗的脸部线条也细纹丛生，
他老了！
他继续诚恳地望着我，“昨晚灵芝已经做通了美蓝的思想工作，让她向你道歉，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当然你也有错误，不该动手打人。”
我眼皮垂了垂，心心念念一辗转间，我输了！
我想起小时候看到的一首诗，
我第一次放飞就遇到了下雨，雨水潮湿了我的翅膀也打湿了我的心，想想大概就是我目前这种处境吧。
父亲拎起我旅行包上的包带，我伸手又扯住，我望着他，“我想找工作。”
父亲麻烦解决，一脸轻松，他微笑着点点头，“那个回头再说吧！”
然后他展眉，对着不远处的杉树林喊了一嗓子，“博文，你过来一下。”
我惊讶地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的黄博文闲闲地走过来，他大概刚跑完步，白净的脸上面带潮红，头发湿湿的，额上也有汗珠，他一边走着一边拿毛巾擦着汗，只是不知道那是冷汗还是热汗了。
父亲喜洋洋地搂住我的肩膀，笑着指指黄博文说”幸亏博文今天回外婆家住，刚才要不是他看到你，我就亏大了，宝贝女儿跑掉啰！”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黄博文也尴尬笑笑。
父亲笑着望着他，“你跟你爸说一声，晚上我请他在金满楼吃个便饭！”
一场干戈悄悄化玉帛，出走严重失败。
在父亲面前，我道行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