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那天晚上洋葱头和我的确不虚此行,XX酒店装修风格均以浓郁的民族民俗风情格调为主题,古朴高雅,落落大方,
无处不让来客感到舒适惬意,赏心悦目。
酒楼走廊两侧,我们可以看到工艺精湛的明清家具,在从一只只琴桌、半圆桌、供桌、花架上端正地摆着景德镇的青花瓷器,瓶、盘、罐、壶、碗、坛,古色古香,风韵淳朴,
洋葱头环顾着周围的排场,临进门前却又突然腼腆起来怯起场,他挠挠头浅笑着有些尴尬,
“姐,你要是看那人不乐意,就推我身上找借口,我随时可以陪溜。”我笑着敲了敲他的背,推着他往前走。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进入包厢又是一番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屋顶天花板上巧妙装饰着图案简洁、线条明快的明清花窗,墙龛中镶嵌着整扇的花窗、花门,一律保持明清原汁原味原色,墙上的古董玻璃镜框内有明清民间工艺精华小花板和吉子,其内容为山水、人物、花卉、吉祥图案,细细观摩,其雕刻细镂,形象真切,色泽古雅,令人玩味无穷。
包厢里没有花俏昂贵的吸顶灯和欧式吊灯,但一些暗射灯光和牛眼灯将包厢里照得一派光明,富有浓郁民俗风情的古代木雕装潢,照样油然而生雅趣。
一群人坐在那里,气氛和谐轻松,对着房门的上坐正是我那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父亲高成骏,左边的是我的挂名姐姐高美蓝,她脸上挂着温婉矜持的笑,只有我知道这些年徐灵芝的打磨,已经彻底将她改造成了一个善于伪装虚伪的人。
多么可笑的事情!父亲的继女跟着他姓,亲生女儿却是另外一个姓,这么多年来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也象我的姓氏一样和他隔着千山万水样的距离,紧挨着高美蓝的是我的挂名姐夫陆建军,XX行的一个小处长。
父亲的右首坐了一个年轻男人,那人听到动静,缓缓地对着门口转过脸,一抹柔和的灯光正好清楚地照出他秀雅的轮廓。
他额前的头发很长,乌黑浓密,修剪的层次很有味道的刘海形成一个斜坡,刚好盖过他右边的眉毛,不过隐约还是能看出他左边英挺的眉毛十分好看,他微笑时右边的脸颊上明显地现出一个酒窝。
他目光温和亲切,落到我脸上时,似乎也有几丝突如其来的诧异,他微微征了怔,眼睫轻颤了颤,垂了下来若有所思,随即,很快恢复了镇静,探询之间似乎又有几分意料之中的妥定.
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天晕地转,灵魂似乎都消逝不见了,老天,这世上,竟然有那么相象的人,只可惜,他不是他!
记忆里的那个人眸子里流转的始终是冷清和寂静,站在那里就象一棵冷雪怎么也压不弯的青松,这人的眼神却很亲切温厚,象座大山一样稳重,再说酒窝的位置也不对。笑寒的梨涡向来在左边脸颊上。
耳边父亲呐呐的介绍声将我拽回神来,“小女麦一淼。“他停顿了几秒钟,疑惑地看着洋葱头有些发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才好,大概他没想到这种场合我会带这个挂名弟弟来。
洋葱头手疾眼快拉了把椅子推我坐了下来,嬉皮笑脸道,“高伯伯就别介绍了,我自己说吧,我是淼淼姐的同事,弟弟,发小,跟屁虫,多重身份,嘿嘿!”
他一边说着自己也随即找了把椅子坐下,又顺便给我倒了杯还有些温热的紫芋汤。
好半天,我才听到父亲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叶岑枫,总行来的新同事,青年才俊啊,淼淼你以后要多向叶大哥学习学习怎样理财啊,这方面他可是一把好手。"
我听到那人的名字后,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我猛地抬头望过去,那人清清亮亮的眼神端正地看着我,眼底一脉深沉的黑,看得我心里一抖。
洋葱头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他笑如春风一样望着我,“淼淼姐,我最要向叶先生学习理财了,我的手缝大,留不住钱,我也希望零花钱攒着以后也可以买车买房了。“
我回望他,笑着打趣他,”你是杨一刀嘛,还攒什么钱,飞刀一出,财源滚滚。”
洋葱头自斟自饮喝了口茶,“当这么多人面,你是不是要我夸你是麦一刀吧?”
父亲含笑招呼道,“别刀来刀去了,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你俩赶快多吃点!“
这家餐馆典型的杭帮菜,二轻一清,轻油轻浆和清淡,父亲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新三高,菜肴还是比较适合他的。
我夹了一块临近盘子里锡纸里包裹的色拉羊排硬塞到洋葱头碗里,悄悄嘱咐他“,多吃点!少说话!”
洋葱头鼓着嘴巴笑笑,插科打诨“我就说你不关心我,我最近肠胃不好,改吃素了。”
高美蓝一听赶紧给他盛了碗素的蘑菇汤,她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吆,洋葱头,你什么时候转性子做羊了,改吃草了?” 洋葱头么么好笑地学着羊么么地叫了两嗓子,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轻松下来.
旁边传来我那官场那个上厮混的正得意的姐夫的话,“叶先生可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才生,SOA的执照,百万年薪都难求的人才啊。”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刻意的炫耀和讨好几乎是□□裸的。
我淡淡一哂,垂下眼,不置可否喝了一口汤,陆姐夫向来以财以官取人,我对这贪婪现实的夫妻俩一直敬而远之。
灯光下,那人微笑着向我们点头示意,亲切又从容,没有半点不自然。
我直直地坐在那里,目光低垂看着面前的果汁杯,如坐针毡。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偷偷地瞄过去一眼,那人正被陆姐夫纠缠着低低地说着什么,好象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坐在那里,淡淡地笑,笑得温和又美好。
我又转脸看向父亲,此时褪下光环的他和蔼慈祥,看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暗示和鼓励,看来这次他是由衷地欣赏这个人,我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他知道眼前这个他特别欣赏的人就是当年他特别憎恨的那个人的哥哥,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想?
高美蓝给我夹了好多菜,堆得小山似的,她望着我,脸上带着和她母亲一样妩媚的笑容,表情夸张,好象很疼爱我这个异父母的妹妹似的,‘看这小脸瘦得,工作那么忙?没事就常回来喝汤,妈妈她也很想你。"
我正尴尬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里铃声恰当地响了起来,张国荣的歌声里有一股子风尘仆仆的萧瑟味道,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 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
梦里依稀 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去觅我心中方向
风彷佛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快乐少年郎
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
一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我接听了一会,匆匆站了起来,“对不起各位,我有个病人突然手术后有情况,我得赶快回医院去,“大家都一脸惋惜,意犹未尽的样子,陆姐夫更是一脸焦灼状,一副煮熟的鸭子要飞掉的样子。
可是我找到的也是个好个借口,礼貌地告辞后,匆匆地逃走,临走前也没勇气再看上一眼,
洋葱头跟着我出来,在停车场的凛冽风口里,我并没急着上车,我哆嗦着反身从洋葱头的风衣口袋里翻出一包烟,颤抖着点燃了一根,依在车门上我狠狠地吸了一口,妖娆辛辣的烟雾通过鼻腔直窜进喉咙,熏得我眼泪直流,
洋葱头的手插在兜里闲闲地站在我身后,沉默着并无半点劝阻,等到我一根烟快抽完了,他才上来把烟蒂弹走,“他是谁啊?是不是很象传说中的叶大哥?怎么也姓叶?"他口气淡淡的,一副寻常聊家常的样子。
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摇头,“传说中的是叶二哥,这个才是叶大哥!”
他楞了楞,诧异地看我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拉开车门,一把粗鲁地推我进了车里,口气闷闷的,象是和什么人在生气,“走吧,今天还真悬乎,高伯伯竟然也不知道?”
“他知道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大概是高美蓝她们安排的吧,不过,他们应该也不知情,他们没见过叶家的人。”是啊,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洋葱头对着窗外皱了皱眉,有辆车从旁边的车道猛地窜了出来,一下插到我们的前面,吓了我们一大跳,
洋葱头侧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好了,不要想太多,有时候人生里真的有很多的意外。”
我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今天真的有些累了“不说了,先回医院吧!”
他果然一路不再说话,安稳开车,医院里其实真的有事情,不过也不是大事,小病人手术后的引流管有些堵塞,另外有些热度。我让护士一定要保持引流管的通畅,必要时用针筒生理盐水作冲抽。然后又改了抗生素的品种和剂量。
一番事处理下来我又稍微观察了一会,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然后在值班室门口又遇到洋葱头,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打开来香气扑鼻,原来是门口老张家的芝麻汤圆,我们俩个人就一人一碗,又匀给值班的进修医生一碗,糯米又软又滑,芝麻又香又甜,热气腾腾的,一下子从嘴巴直接滚进胃里,暖暖烫烫的非常舒服。
我们唏哩呼噜一口气吃完后,我意犹味尽地擦了擦嘴,“杨聪,还是没有你妈妈当年的功夫啊!杨阿姨做汤圆的手艺没得说。”
洋葱头呵呵笑了起来,“那时你落难,吃什么都好吃,估计连板凳啃上几口也好吃。”
我笑着看他,“你明天不是还有食道的手术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洋葱头懒懒地往椅子的靠背上方向一躺,一副吃饱了的摸样,但是脸上的玩笑神色一下子收敛起来,显得很严肃的样子,见惯了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摸样,他正经起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要是再回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楞了楞,转开身缓缓拉开窗帘,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明明灭灭的,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故事。
只是不知道哪些故事有些是幸福的,哪些又是凄惨辛酸的。
“不知道!等到了那一天我再告诉你吧!”我喃喃自语,声音迷惘疑惑,象是说给他听,又象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