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修(1 / 1)
田里的油菜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开到后来,我都记不清楚一共开过多少茬了,只记得每年春天来的时候,金黄色的花海还在,可是紫色的花海却不见了,农民都学会了用化肥,化肥便宜而且效果快,很少有人种紫云英作肥料了,除非是为了酿花蜜。小时候看见那对视线强烈震撼冲击的一块块金黄和浅紫的花海再也看不到了,真是可惜啊,从此记忆里的东西也少了一些可以对孩子们说的,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发展下去,会最终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前几天医院来了对年轻的父母,带来了一个2岁多的孩子,他一双明亮的眼睛,但是恐惧孤单,他提防地看着我,象是一只受伤的但是又随时准备反扑狠狠咬你一口的小狗,
我心里莫名地一阵震颤心疼,多少年了,已经没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如今我大龄三十,众人口里的麦医生,我终于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女承母业,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儿外科医生。
我在博客里继续写道,
这个孩子,出生后家长开始认为是女孩,就当女孩养了,名字是女孩名字,穿女孩衣服,留长头发。可后来有发现孩子有些向男孩,就又当男孩子养了一段时间。到本次入院是,家长仍不能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
普通人往往认为染色体46XX就是女孩,46xy就是男孩。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其实不然,还有一些是嵌合体,有46xx/46xy,45X/46xy等。有时是男是女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经过初步判断,这是一例真□□畸形。真□□畸形是指体内同时存有卵巢和□□组织。为了明确诊断,必须经组织学检查有两种性腺上皮。两次染色体检查都提示46XX,也就是女性染色体。
有过路的青松客给我留言,“很喜欢读你的文,你的生活和工作,关注了你很久,总觉得你的话语里有浓浓的哀伤,为什么?
我笑了笑,给他回了一段话,因为我生命里一些最美好的音符,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嘎然而止,有些东西,得到比从来没有拥有过会更痛苦,因为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竟然全都失去了,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青松客继续给我留言,”放开胸怀后会发现世界很宽广,试试看吧!
我回了一个微笑,”我已经发现了,我爱那些小病人,希望可怜的孩子们一个个早点康复!“
然后我继续写这几天的工作总结
患儿外生殖器模棱两可。既不是男性外观,也不是女性外观。于是医院决定首先做了腹腔镜探查,腹腔内发现了左侧性腺,外观象卵巢。在膀胱和直肠之间发现了发育不良的子宫。然后就转开放手术探查活检,病理的结果复合真□□畸形的表现。
术后几天患儿就出院了,等待3个月后行确定性别的手术。此例患儿很适合做成女孩,真希望她做完手术后能早点恢复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和快乐。
手机不停响起轻慢的钢琴声,我探头看了看,提示是父亲大人,“明天晚上出来吃个饭吧!”他轻描淡写,
我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又要我去相亲?您饶了我吧,我明天晚上要值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父亲小心谨慎的声音,“那后天吧,后天晚上有空吧,那人真的不错,
是上头派下来的精算师,听说二十几岁就是博士了,全国有几个这样的才俊啊?”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好象真有点感冒了“妈妈说过,一个人的才能和人品无关。”
父亲声音高亢,明显有点动气了,“你妈妈也说过,希望你将来过得好!你再这样孤傲下去,难道要一个人终老?”
我苦笑了笑,“那不正好应了那个和尚的话,也不错啊!也没什么不好。“
父亲隆重地咳嗽了一声,我已经闻到了要发怒的火药味,我刚把手机稍稍远离了耳朵一点距离,就听到父亲那狮子吼的声音,“
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晚上六点半,XXX餐厅XX包厢,给你留位子,不见不散。”
每年的深秋,我都喜欢趴在阳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树,享受着一个人的寂静,远远望过去,苍茫的天色下,每个树种的颜色都是不同的,银杏的叶子会慢慢变黄,那种黄,很厚重干燥,叶下的经脉却又油油的,拈到鼻子边,一股清香。水杉的绿叶则褪成了一种流动的金红色,象未燃尽的碳火,红里带着苍凉沉重,华丽又萧瑟,似乎星点的火花都能蔓延成熊熊烈焰。
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好象总是跟那些树纠缠在一起,就象曾经有个小病人问我,为什么有的树天冷的时候光秃秃的,比如梧桐树?”
“因为它没衣服穿,身体又不好,所以怕冷啊!”
”那有的树怎么不怕冷?比如樟树!“
”这个。。。。。。。因为它营养好,长得粗壮呗,你多吃长得胖点也就不怕冷了!”我拿以前妈妈敷衍我的话继续敷衍着小可爱。
记忆里的那个人,即使成年后已经很健硕了,但还是清秀里带有浓重的书卷气,站在那里,挺拔的象棵青松一样,干净,精神。但是那松树的一双眼,冷冷地扫过来,清涟涟的一层幽光,象寒潭一样,一眼看不到底。
那双清冷的眼,在后来的日子里,只有看到妈妈和我,才会泛出一丝温暖的光彩,
就象流云卷走了清风,湖水衔住了落日,有一种让人迷醉的荡漾的神采。
我每次看到他,都会心跳如鼓,跳得我头晕目眩,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再后来,在妈妈和她几个同事的资助和干预下,叶家母子总算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势利眼的林富贵虽然挨了一闷棍,但是看到叶笑寒不停地跳级,而且学习成绩一直优秀,前途不可限量,慢慢地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挑衅粗鲁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甚至于有些刻意的讨好。
但是叶笑寒一直冷淡地和他保持着距离,不亢不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就这样,日子象流水一样哗哗地从身边流过,我收到一中高中部的通知书的时候,
叶笑寒已经高三了,即将高考。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一年的暑假,我见到了叶笑寒的大哥,一个也穿着白衬衫,长相清秀,他给弟弟带回了很多复习的书,他的笑容亲切友善,拿着糖果招呼着我“妹妹,来!吃糖!”我对他害羞地笑着,始终不好意思细看他,只是粗瞄了几眼,兄弟俩很相象,大哥更加修长。
我心里想着笑寒长大后大概就是那个模样吧,只是大哥脸上没有他常有的忧郁,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大哥的童年毕竟是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长大的,又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得到的疼爱自然最多,而叶笑寒,自懵懂时期就遭遇了家变,包裹他的只有冬天的寒冷,他的心里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然而就在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