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你恨他们么？”那个人问。
“我不恨他们，他们有什么值得我恨的？我只是想要他们死，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她答。
是的，她不恨他们，只是想要他们死，生命已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此外他们不再值得她浪费半点情感去恨。
人类只有对那些伤害了你你却无能为力无法报复的人才有恨，而她无需恨，因为她还有报复的机会。
还有，她不喜欢石泉欹，虽然她并曾见过他，但就是不喜欢，不过那有什么问题？反正他们也不是为了替她寻找一个如意郎君才为她找的石泉欹。
对于她一个没有生存目标的女子而言，谁是谁都无所谓了，演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有何不可？也许别有一番趣味呢。虞暧暧本就是一个为石泉欹量身定做而出世的女子，那个鱼玄机早就死过多时，现在在人们的记忆里恐怕连半点残留记忆也没有了吧，不管她曾经多么艳冠一方。
鸡鸣未晓，脑海里闪现出竹楼下孩童宿夜不息的朗朗的读书声，是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长长的一首诗就像儿时的那一方华月从鄠杜一直照到她此时的梦里，上善若水，冰清玉洁。
在这间竹楼半年的修心养性，只是被那孩童吵闹息灭规律的作息时间怕是又要昼夜颠倒不分黑白了吧？
——鉴于古代青楼的一些约束，所以把虞暧暧的真实年龄缩小了不少，消遣就好别太当真
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看着二九年华，实际却早已过了双十春秋也说不定
释迦寺
功德钱交了怜烟收着，虞暧暧坐了软轿起程去释迦寺。
却在释迦寺门口碰到了同来上香的泪悬悬。
两个人都是意外，虞暧暧不知道泪悬悬也来了，她来的时候泪悬悬已不在楼里了；泪悬悬也不知道虞暧暧会来，但碰见总不会有好脸色相待。
释迦寺的香客永远那么多，寺里的佛菩香火鼎盛，不愁吃喝，香火缭绕里寺院竟也有几分天上云雾的仙境味道。
泪悬悬是来上香的。
虞暧暧是来拿别人的钱作自己的人情的。
释迦寺里的方丈一早就在前厅候着，一见到虞暧暧人出现在寺院门口忙迎了上来。
只道虞暧暧和泪悬悬一起来的。
“两位女施主请到厢房稍事休息，老衲已备了一席斋菜恭候。”那释迦寺的老方丈一面说着罪过怕是要虞暧暧和泪悬悬多等一些时间，一面为寺院里鼎盛的香火鸣鸣的得意。
有钱的香客自然要用上好的厢房招待才行了。
一路上那老方丈絮絮叨叨的说着寺里的神明是如何灵验，是如何保佑信奉他们的善男信女平安福运的……直到虞暧暧要怜烟把红妈妈给她的功德钱交给那个老方丈才停止。
然后是一连串发自内心的惊喜恭维……说女施主能行如此功德，必得神灵佑护得万寿无疆之福报。
然后便去为虞暧暧安排一系列功德之事了。
此时，厢房里只有虞暧暧和泪悬悬两个人。
怜烟与泪悬悬带来的那个丫头一并被那个释迦寺的老方丈带走，说是有些琐事要两位小施主帮忙，虞暧暧与泪悬悬尽管在佛祖的慈悲下享用敝寺的薄席，请勿为嫌弃。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虞暧暧和泪悬悬两个人。
寺院里的素斋也是有色的。
“你才得意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向我示威么？”泪悬悬冷冷的道。
“我并不知道你也来。”虞暧暧说实话。
“怎么？做不了楼里的头牌，现在我连上个香还要看你的脸色，你来我就不能来了么？”泪悬悬咄咄逼人道。
“我虽然不能保证姐姐再拿到楼里的头牌，但是却有办法让姐姐在长安中排名提前一些的。”虞暧暧诚恳的看着泪悬悬道。
“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你现在得了长安花魁，妈妈她百依百顺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还没落到要被你消遣的地步！”泪悬悬登时怒了。
再动听的言辞，在触动别人心中的雷区时依然不能安然无恙，尤其是在同性之间。
“我没那么好心，帮你我自然是要回报的。”虞暧暧抬眼讥诮的看了一眼理智失常的泪悬悬，举筷吃菜。
素菜需配烈酒，大席但配清茶，那样吃着才有意趣。
只可惜释迦寺是个寺院，戒酒，桌旁只配有清茶连个薄酒也没有。
“你想要做什么？”泪悬悬看虞暧暧神色不似消遣她，半响，犹信还疑的问道。
“在我回答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虞暧暧认真的看着站在她对面不座的泪悬悬道。
那样认真的神色不由让人也跟着认真，忘记的怀疑，不相信也止不住探讨的好奇了。
“什么问题？”泪悬悬道。
“你在笑红楼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虞暧暧问的直接。
在青楼也就只能得这两样东西，就是这两样东西对太多人来说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没有名何来利？没有名又要利何用？你以为一个无名之辈会有人拿着大把的金银来供奉你么？你有了名就是不想要利别人也求着把大把的金银塞到你手里。”泪悬悬嗤笑道。
“名利虽有相同之处，不过我还想知道你——是更看重名了，还是更在乎利？这很重要。”虞暧暧强调道。
“自然是更看重利了，没有……”泪悬悬不耐烦的道。
“那这样就好办了，姐姐既然是为了利，而不是纯粹为了名与我争那份闲气，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虞暧暧悠闲的道。
“合作……？”
“姐姐的舞技可谓长安一绝却只能在十大名伶中排名第四，想必姐姐是知道原因的。”虞暧暧柔和的道。
在虞暧暧挂牌前是排名第四，现在，也许是第五了。
只因长安有话权的人喜欢墨胜于舞。
“……”
泪悬悬不语。
“我可以保证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并且还会给你一些必要的帮助。”虞暧暧特别加重了“必要”两个字的读音。
若是虞暧暧没有先点出她为何一直排名逊于她实力的原因，泪悬悬这时可能会冷嘲热讽说道虞暧暧能给自己什么帮助？
但是她知道虞暧暧的确能提供给她“必要”的帮助。
“我为什么一定要与你合作，你现在虽是长安的头牌但我不见非要你帮忙不可？”话是这么说，但泪悬悬的声音却怎么听都不像是有底气的样子。
“姐姐这么玲珑的人，我以为姐姐知道呢。”虞暧暧惋惜的叹了一声，“虽然我与姐姐绝不存心斗气，但我们同在一楼里挂牌自身的利益难免就会互相损益，而且名气这种东西偏又是此消彼涨的很，特别是两个近在咫尺而且不合的……”
虞暧暧轻轻的叹着。
若不是泪悬悬先与她为难，虞暧暧也未必会找上她。
“你要我做什么？”泪悬悬沉思良久，下了决心道。
现在虞暧暧风头正劲的时候，自己绝对不宜硬碰。
红妈妈也是没有保障的，以前是事事顺着她，对她也是这般的百依百顺，但谁知道现在红妈妈怎么想？
当看到红妈妈替虞暧暧准备的功德钱的时候泪悬悬不是没有妒忌，别说她自己挂牌笑红楼花魁的时候没有这么优厚，就是红妈妈她为整个楼里祈福保佑时也从没有舍得这么大手笔过。
毕竟笑红楼花魁和长安花魁还是大有差别的。
闻言，虞暧暧莞尔，心中满意。
莲步轻移，仪态俜袅的走到泪悬悬面前来，泪悬悬看着也觉得没什么脱俗不凡的，和她不差上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