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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下）
“停下！”
音乐声随着众人回头转身渐渐散去。
“呃……”忍足看着从背光中走近的人，不觉感到意外。
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的迹部也一时愣在那里，虽然之前设想过假如忍足的父母前来阻挠，自己作为“有分量”的晚辈至少要毕恭毕敬地说上两句的，没错，作为晚辈；然而现在，“这个人……是谁？……”
“爸爸？！……”礼堂里的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叫的这声爸爸，只见父子已经面对面站到了一起。冰帝网球部的队员不禁同时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大阪的浪速之星啊……
“爸爸，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谦也吃惊得结结巴巴，脑袋在自己的哥哥和爸爸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这是在对谁说话。
“叔叔……”
男人伸手示意打断，从忍足侑士和忍足谦也让开的中间走过，看似不经意而自然地打量了站在忍足侑士身旁的迷香，径直走向礼堂座位第一排。
“你好。”
“你好。”/“你好。”
双方礼貌地相互简单行礼。
“二位是藤井迷香小姐的父母吧。”
“是的，这位是……”
“在下忍足隆彦，是侑士的叔父。打断了如此重要的仪式，但是……”忍足隆彦顿了顿，眼前这对夫妻，男子潇洒，女子大方，与人谈话时注视的眼神，是叫人无法轻视的端庄与稳重，站在一起手臂摆放的姿势，有着难以形容的默契与般配，毫无上流社会夫妇社交迎宾时的相敬如“冰”。这就是当年私奔的上户家千金和无名调酒师吗？全然不像传闻的那样轻浮和不堪么……收回短暂的思绪继续说道，“但是无论如何也要终止这场婚礼。”
全场一片静默。
迹部知道现在这种场面根本轮不到自己说话，不管自己是哪家的大少爷都一样，于是把目光投向忍足，只见忍足一副完全游离在气氛之外的神情。那小子，真的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可我总不能眼看着女儿的幸福被终止啊！”藤井英奇突然以挑衅的言辞打破寂静，让在场晚辈中的一些人紧张到几乎摒住了呼吸，“搞不好会故技重施带着女婿一起离开日本远走高飞也不一定哟！”
忍足和迹部不经意相视微微挑眉，猜想对方此刻所想与自己不谋而合。这个男人以父亲的身份开场，然后耸着肩膀若无其事地拿自己当年在别人眼里完全算不上光彩的事来开玩笑，却丝毫辨别不出他的语气纯属调侃还是言出必行。还有，他说“带着女婿”……
难道他的意思是凭现在的忍足无法带走藤井迷香么，迹部心想。
忍足则记起那天在车上藤井英奇说过“迷香她决不会跟你离开”，不禁皱眉。
“真是的，‘□□父亲’的角色英奇假扮起来简直完全走样了啊！”，上户织香笑着嗔怪，上前一步，“抱歉忍足先生，让您见笑了。”
面对夫妇俩张弛有度的一进一退，忍足隆彦一时反应不过来，“啊……哪里……”
“在我们夫妻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不会说‘请让它过去’这样的话，因为，那是我的决定。”
而让她作出决定的却是这个带她远走高飞的男人……“he~~~”，忍足习惯性的分析思维突然中断，自嘲地笑着推了推眼镜。回忆起一路走来经历的每一个转折，原来都是迷香按照他隐藏的心迹所作的决定。所以，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但是，如果父母的过往切实给孩子的今后造成了无法避免的影响”，上户织香把视线移向站在走道另一头的迷香，“那也是她必须亲自去面对的她自己的人生。”
一语双关，触动了忍足的神经。
没错，没有谁可以完全抹去父母带来的影响，她也非常清楚背弃家族的代价，忍足隆彦惊讶之后浅笑，想必她有很多理由保留“上户”的姓氏，刚才的一句话是其中之一吧，“那么，还有几句话想对您的女儿说，可以吗？”
“请。”
迷香独自一人走到父母身边，向忍足隆彦鞠躬行礼，“您好。”
“藤井小姐，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清楚地表明态度，忍足家不会承认这场如同儿戏般的婚礼，这也是家兄认为没有必要以男方父亲身份亲自到场的原因，他还不能接受藤井小姐成为他的儿媳。”
“是，我明白了”，迷香欠身点头，随后说道，“但是您来了，当面向我传达了忍足家的想法，谢谢。”
忍足隆彦望着缓缓抬头的迷香，她拥有超越同龄女孩且至今唯一与忍足相衬的眼神，既没有半分退缩的怯懦，也没有半分桀骜不驯的不敬。
“确实，婚礼要有双方父母出席才算得上完整。而且，以侑士的背景而言，应该在他继承家业的同时宣布婚礼才符合他的身份。作为对您的回应，我也想清楚地表明我的决定，我会陪着侑士一起走到那个时候，到时，不单双方父母亲属，连同业界名流，都要一同邀请他们出席，向他们宣布侑士与我的结合，正式的。”
默默无闻不足挂齿的无名小卒，或者背负不堪家庭背景的人，除非本身优秀到有能力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背景的地步，否则，光有爱情，是不足以改变世人的看法的。从现在的结局来看，那个男人算是成功的了，可惜上户家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这个女孩能够为侑士做些什么？而侑士又将如何发挥他的影响力？两个孩子能够一起走到那一步吗？
“既然藤井小姐这么有信心，就请以现实来证明吧，证明你将对侑士以及他的家族有利。侑士是忍足家长孙，长子长孙的婚姻必须得到全家上下认可，这是日本纵向社会的传统家规，请藤井小姐务必记住这一点。那么，告辞了。”
说完，忍足隆彦与藤井一家行礼道别，转身离去。
忍足低头送行，听到从面前走过的叔父稍作停留，“一向被称作天才的你其实应该很清楚，凡事并没有什么捷径存在，从你现在站的位置到前面的讲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是。”
“馁，亮，迷香学姐和忍足学长不要紧吧，婚礼可是被终止了啊……”日暮担心地攥紧了穴户的衣角。
桦地依旧木木的，站在已经恢复以往神情的迹部身旁，慈郎早已睡得云里雾里，其余人心里正打着鼓，听了日暮的担心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对于刚才发生的所有对话，他们几个根本没有把握。
“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贪心的女人啊，给了你我全部的爱情还不够么”，忍足缓步走向迷香，声音悠悠的。
“谁叫侑士的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呢，只好想办法统统占有了啊。”
忍足正踏着向下的台阶走来，迷香回头仰望错落洒下的十字光芒，思考设计师倾注于这座教堂的理念。可是人的社会，又有几时真正平等过了……迷香摘下头纱轻摆长发，对神父说，“Father, we have to terminate the wedding, god never allows the marriage with objection from anybody.”
“喂！侑士，你打算怎么补偿让本大爷白跑一趟，啊嗯？！”
迹部突然跳出来的责难音色华丽高亢，把站在后排的风见小小吓了一跳，“迹部同学出人意料的像市井平民一样在教堂大声吆喝啊。”
“你这家伙……”= =#
忍足轻声哼笑，握起迷香的手，“But we will be back here, I swear.”
神父点头，他并不是完全听不懂日语，对刚才发生的事了然于心，“God bless you. Amen.”
“也好……”
“na ni？”
“暂时可以不用和侑士住在一起了，safe~”
“……”
迷香会抓住这个时候顺势脱身，忍足始料不及，还有她少见的一脸顽皮与得意。
“好了，侑士，只能暂时先到这里了。”
忍足回过神，随即宣布，“抱歉，今天的婚礼取消，各位请回吧。”
待到宣告完毕，迷香的父母先行离开，众人陆续走出礼堂。
“白石！”
“嗯？……”之前的海边事故，迹部随意几句感慨，半途而废的婚礼，白石对忍足和迷香之间的爱情所知甚少，对迷香更谈不上了解。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女孩，但静水流深，只有这些。然而……“啊！要不要我再带你游览一次大阪？”
“……”不等迷香配合他的调侃，忍足先一步拦腰截断，“游览的事就不麻烦白石了。”
白石稍稍一愣，顿时起了玩心，“不用担心，会远离海边的……”
“不必了！”（嗓门大一些）
“哦！对了！我知道哪里有全日本最好吃的章鱼烧，是连侑士也不知道的秘密地点哦~”
“这是不可能的！”（嗓门再大一些）
“要不换一个……”
“白石，看来我只有用网球来堵上你的嘴了！”
“啊！你居然在教堂向‘圣书’挑战！”
忍足扶额，“从一开始就打算吐槽么……”— —||
“呵呵呵呵~”
“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然而让白石有些在意的是，迷香似乎在意着他的什么，“藤、井、迷香小姐~”白石故意加重藤井的读音，意指迷香还不姓忍足。“啊类？这个……给我？”
迷香取下挂在胸前的项链，递给白石，“嗯，作为见证。”
“我吗？怎么不是那个大少爷？”白石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迹部。
“呵呵，那个唯我独尊的大少爷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即使放弃也有绝对的理由，所以不用太在意。”想来迹部这几天对于未婚妻陪她的双胞胎姐姐回法国办事肯定一肚子不满，阻止不了还不被允许跟去，迷香望见拨电话未果的迹部焦躁神情，忍不住笑起来。
果然……自己有什么地方存在破绽？“难道我看起来像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吗？”
“yi~ye~，白石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和我一样。”
这是相识甚浅的两人对对方的唯一评价。
“那就我吧~”白石不打算追问，伸出摊开的手掌。叮！戒指和链子坠入白石掌心，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侑士，这个我带走了哟！”
“呵，我可不保证它没有附带魔咒。”
“哇！侑士阴险的样子好可怕！”白石这边故作惊恐状，立马那边凑近迷香，用手挡住小声问道，“藤井，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侑士看起来好像很针对我的样子，他以前在大阪念书期间我不记得做过什么会让他记恨的事情啊，譬如抢他的女朋友什么的……”
迷香做出和白石相同的动作，小声回答，“因为我告诉他，如果没有那次的意外，说不定我就留在大阪并且成为白石的女朋友了。”
“啊？！……”白石疑惑思索的表情瞬间崩塌。。。
“呵呵呵，我跟侑士开玩笑的！”
白石只觉浑身瘫软，“拜托不要跟侑士开这种玩笑，会殃及无辜的啊~”orz
“窃窃私语时间结束！”忍足一把将迷香拉回了身边。
“真是的，整个早上净是在和别人演对手戏。”
“不是比一个人自编自导自演来得精彩多了么。”
“你明知道从和你相遇那天起我手里就不曾握有任何剧本”，忍足无奈耸肩，继而转为坚定的温柔，“但是接下来可不一样咯。”
“接下来啊……”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故事的结局其实是现实生活的开始。之后，将逐步踏入成人的世界，然后周旋于成人的社会规则里。“应该会很辛苦呢，侑士。”
“大概”，忍足伸手拢了拢迷香被风吹起的长发。他了解迷香，她和自己一样，绝不会天真到充当偶像剧里的乐天无脑主角，撰写以真诚伴随越挫越勇来唤醒这个阶层人们内心温存的烂剧本。迷香决心立足于他所在的社会，跟他决心肩负起家族的理由一致，他们共同获得的认同最终必须换回他们完整的爱情。虽然也可以不顾一切的……
“不过”，忍足拿出一直贴身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对戒，“在下次订婚仪式之前，至少要让其他所有遇见你的男人都自觉止步。”
“hayi~hayi~”迷香接过戒指，瞥见指环内侧的刻纹，与忍足互相为对方戴在右手中指上，“你见过爸爸妈妈的结婚照了？”
“来自未来岳父的结婚礼物，居然找来比本国历史更悠久的古训啊。”
迷香轻轻拥进忍足怀里，“馁，侑士，以后不必再用我的香水了哦。”
“是啊，已经不需要了……”
“你们，今天晚上全给本大爷到酒吧来！听到了没有？！”
“迹部同学今天果然很像市井平民啊……”
“你这个家伙说什么？！……”
“侑士！大家一起回去了！你和藤井快点跟上啊！”
“走吧。”
“嗯。”
……
还记得我们在画室重逢时的约定吗？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只剩下最后一次分离。”
——从今以后，我们只有死别，再也不生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