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殿阁深处添新仇（1 / 1）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明琤翾以为石头治眼睛的借口将他接到了自己殿中。虽说没有完全限制昕姝去看儿子，却总是以各种借口阻拦。这样一来，宫里是比前一段安静了许多，可明琤翾那里却要忍受了。
为石头治眼睛的大夫是揭了皇榜进宫的，游方大夫的出身，本身也是不拘小节、大而化之的性格。跟石头凑到了一起简直是找到了知音。
“陆大叔，你说那些练什么五毒神功的，真是靠这几样东西？”
偌大一个宫殿里，安静的只有石头一个人稚嫩的声音。那里面掩藏的兴奋，不住的在殿宇内窜荡。
另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同样带着兴奋的味道回答：“等我们研究完了就知道啦！反正五毒不就这几样？”
终于知道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谁看到他们周围的东西，估计都会转身逃跑。那一地的青蛇、蟾蜍、蜈蚣、壁虎，还有蝎子，到处乱爬的，相当的触目惊心。
“那要多久才能看到结果呢？”
小石头的脖子上正缠绕着一条手腕粗的青蛇，红色的信子就吐在石头的耳边，感觉随时都会被咬上一口。偏偏小石头还不时的摸着青蛇的脑袋，亲密的在手中把玩。
陆大叔左手捏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蝎子，右手拎着一个五寸长的蜈蚣，脚下还踩着一个准备蹦跶的蟾蜍，笑着说：“谁知道多久呢，反正你我都有的是时间，玩儿呗。”
“呵呵，陆大叔，你这性子怎么会进宫的呢？还大夫呢？简直是有毒的老顽童。”遇上他，石头十分开心，感觉像是回到了忺谷时候，很自在。
“揭了皇榜就来啊！反正只要你说感觉我治的不错，我估计就能留在这儿。哇，这小家伙竟然咬我。”
“陆大叔，你不怕毒吗？”石头听到他喊被咬了，竟然没事，很奇怪的问。
石头没有看到，陆大叔的表情稍稍变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说：“呵呵，我是游方大夫啊，没事的。对了，你说我们把它们放到园子里去养，会不会养的快一点，肥一些？”
“园子里？不太好吧？”想到之前那些尖叫着逃走的宫女、太监们，石头摇摇头不赞同。
“这些小家伙就要野生的养才行。走，我们去放他们自由。”
陆大叔动作迅速的抓起角落的筐子，将一堆毒虫、毒蛇塞进去，麻利的显然不是头一次做。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石头往外面去了。
一刻钟后，从第一声尖叫开始算起，不到半日的时间，整个后宫又人人自危了。
这一次，明琤翾听到回报之后，真正的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准备去修理他儿子。
还没到宫门，就听见里面阵阵哭声，眉头皱的更深。
这场面，有够乱的。
一边是坐在地上大哭的皇二子，身旁是肿成了包子脸的皇长子，三角之势的对面是暄王皇三子。
周围则是一群战战兢兢的奴才。
“这又是怎么了？”明琤翾一声大喝，那乱成一团的众人总算了有了反映。
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高呼万岁。唯独小石头，站的稳稳当当，不跪也不请安，反倒是轻声的一个冷哼。在瞬间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异常清晰。
明琤翾看了一眼皇长子，对身边的李德海吩咐“去请太医来”。转头又问冲着皇二子说：“帜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二子明帜抽抽搭搭的回答：“皇父，我，我和皇兄来看，看望三弟，谁知，他，他用毒害，害皇兄，我，我……”
“好了，帆儿，你说，是这回事吗？”
皇二子最为懦弱胆小，往日里明琤翾就不喜欢他，见他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样子，干脆的打断，不听了。
皇长子肿着一张脸，眼睛都挤到了一起去，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发出一个字儿来。紧握的双拳宣示着他的愤怒。
“还是我来说吧，你最想问的不该是我吗？”一旁的小石头，虽看不到，却能想象眼前的场景，撇着嘴开口。
明琤翾看看他，找了位子坐下，笑着说：“好，那熠玚来说是怎么一回事。”
“毒是我用的，可是他活该。他们说是我兄长，来给我讲宫中的规矩，要我给他们行大礼。笑话，连你我都不拜的，凭什么给他们行礼？他们欺负我看不见，要过来打我，可你们没听说过的，瞎子的听觉是很好的。再说爹娘从小就特别训练我的听觉，凭他们还没本事打到我。不过我也没那么小气，若不是他说我爹娘的坏话，我才不屑出手呢！放心，只是简单的毒，过个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消下去了。”
小石头用很平淡、很平淡，感觉不带一丝情绪的口气说完，然后始终唇角一抹讽刺的笑。
“其他人说话，究竟是不是暄王说的这样？”
明琤翾倒没问那“坏话”是什么，想必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皇二子明帜不答应了，冲过去抱住明琤翾哭诉：“皇父，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和皇兄跟他好言相向，他不理不睬，我们以为他看不到，耳朵也不好，就想靠近一些的，谁知道他甩出来一些粉墨。皇兄都是为了挡着我，才成了这样。”
“原来你们皇家说的靠近点就是动脚踢，真是受教了。那个谁，你还说你的皇宫很好？我看，还是早点放了我跟娘离开的好。不然，指不定明天是不是又多出来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来给我上规矩。”
小石头凉凉的在旁边说话，那调调倒是学了他娘十足。
明帜的借口说的太溜的，不像他平时的反映。明琤翾看的真切，心里有些明白了。一把甩开明帜，大声的喊道：
“来人，把这些不当用的奴才都拖到外面给我打。整日的不知道好好当差，就想着撺掇主子生事，给我狠狠的打。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停。”
立马的讨饶声一片，还夹杂着“皇上，冤枉”，“都是主子们的意思”之类的言辞。明琤翾眼睛毒，揪了两个出来，再一威吓，没多久就说了实话。
后宫的妃子们不敢惹小石头，撺掇着明帜的母妃，然后明帜就去找了皇长子做靠山。不知怎么的激起明帆的怒气，一起过来找石头晦气。可惜，他们没解气，反倒又受了一肚子气，还好死不死的被明琤翾撞上。
明帆口不能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挤在一起的小眼凶狠的瞪着那两个“说实话”的奴才，顺带的还恶狠狠的瞥了一眼明帜。对于明琤翾的注视，别扭的转头，生气去了。
明帜早就不敢说话了，吓得哆嗦着跪在一边。
偏偏小石头还不依不饶的说：“真是失败，还好意思说是最能做主的，自己的大小老婆都管不了，娶那么多干嘛？还生了两个没脑子的儿子。我还是跟着爹娘好，虽然看不见，可也没把我教的这么失败。真是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无趣。”
小石头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小身子挺得笔直，气势做的相当足。
明琤翾看着这样的石头，突然心里不是气，而是怨。怨的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若是这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若是他眼睛看得到，哪只是这些偏爱，就是整个江山天下都会是他的。
终是报应啊！
“来人，送皇长子和皇二子回宫，告诉萧淑妃好好管一下后宫，什么叫妇德。其他人都退下。”
李德海去请的大夫这会儿总算是到了，正赶上这最后的一句，又匆匆忙忙的跟了皇长子离开，事情都还没明白是怎么了。
待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听到一重一浅的两个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是一声长叹，明琤翾放缓了声音，好商好量的说：“石头，我们不能好好的相处吗？只要你愿意，朕会是个好父亲的。”
小石头也沉默了好长时间，这才开口回答：“我不知道你跟娘，还有爹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你们大人的事，我也不想知道。只不过我想跟爹娘在一起，而他们不想留在这里。既然如此，那也没有相互了解的必要了。而且，我总觉得你让人琢磨不透，娘说这样的人很可怕，因为不安全。”
小石头的声音没了刚才的讽刺，很认真很认真的说话，一切都是他真心所想。
明琤翾又叹了一声，眉头皱的更深，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是不能让人看透的。否则，他就失去了征服天下的资本。”
小石头摇摇头，撇着嘴说：“天下，听起来好大，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征服。娘说人的心很小的，只能容下一两个人，心装满的时候就会快乐，就不要再贪恋不必要的东西。”
明琤翾愣了，看着小石头脸上明媚的笑容，那份快乐和满足真的不是他常见到的。他的儿子，女儿脸上时常带着的不是畏惧就是疏远的尊敬。突然想起，他遥远的童年，似乎兄弟姊妹间也从没有这种轻松的笑。
难道真是他错了？
“你没有尝试，怎知道征服后不快乐？”明琤翾还是不死心，再次追问。
“呵呵，那你现在征服了天下，你觉得快乐吗？我觉得你不快乐，很累。可是我爹娘、我、婳儿，珠儿姨，好多人却都很快乐，我们也没有征服天下啊！”
明琤翾觉得自己没有话可以回答了，他们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难道这也是心儿始终逃离他的原因吗？
“放你们离开，你们会开心？”
“当然，回到我们喜欢的生活，当然会开心啊！”小石头兴奋的回答，几乎以为明琤翾要放过他们了。
明琤翾却淡淡的一笑，说：“熠玚，你是我的儿子，你娘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想放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里就是你们应该呆的地方。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然后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有些人是注定了在某个位子上，做某些事情。”
明琤翾淡淡的把话说完，便招来李德海，让他伺候石头更衣换装，自己先回雍玑殿了。
他可以肯定，石头会是他最钟爱的儿子，也将是最适合坐上皇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