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曲歌尽满京华(1 / 1)
一曲歌尽满京华
在通往安德门的路上,一辆囚车正缓缓地滑过地面。车上的镣铐随着车子的前进断断续续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和着车轴的呼噜声,在这个寂静的冬日早晨,更是增添了一份阴暗的气氛。
围在囚车四周的侍卫们,一个个迈着沉稳的步伐,警惕地察看着四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围着到来的囚车指指点点。
“是‘战王’啊!怎么会被判死罪了呢?”
“这位大哥不知道了是吧!那是卖国贼!与北辽勾结的!”
“想不到堂堂将军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我们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越来越多的人群开始围攻囚车,咒骂声突然一声高过一声,仿似有人正在无声地操纵着众人的愤怒。
囚车里的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前方,模样微微狼狈,却依然气定神闲,仿似没有听到别人的咒骂。微薄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掩盖了他真实的表情。
“铮铮——”手抚琴弦的声音突然在一片嘈杂中突兀地响起,隔着看不见的距离,显得诡异而又清冷。
人声慢慢的低了下去,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随着风声一点一滴的进入他们的耳膜。
那声音带着一分无奈,三分悲凉,四分荡气回肠,令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出鞘剑杀气荡
风起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
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
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
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绝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绝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陌生的词句,古怪的曲调,合起来却生生令人升起一种英雄苦短,儿女情长的缠绵悱恻。
声音在短小的停顿后,更加清晰地响起,却让人不由一震,唱歌的女子用了内功传音,似乎是有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越加地蛊惑人心,
“出鞘剑杀气荡
风起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
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
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
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绝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绝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绝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绝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声音终于渐渐的低迷下去,只剩下轻轻的勾弦的声音,辗转承启,仿似一对深爱的恋人,在将要离别的时候,低低的述说着难以说尽的相思之情,恋恋不舍的凝视对方时,眼底那一抹深深的依恋。
在歌声消尽后,仿佛豁然开朗,在路旁一家不显眼的客栈里,靠近窗口处,人们终于看到了唱歌的女子。
她,算不上妖艳,头上只有一支莹白色的珠钗稍稍挽起几缕秀丝,一头乌黑的头发垂落在肩头,发梢随风微微扬起,一袭白衣隐在淡淡的雾霭中,似仙非仙,只觉得令人恍惚不定,仿佛一眨眼,她便会飞走。
她的头微微低侧着,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的琴弦,万物在她眼中好像只剩下了她手中的琴弦,让人忍不住要想妒忌这架琴。
她终于慢慢地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伫立着的人群。那群围观的人心里却都一惊,看女子的体形,应该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却有着如此一双洞察人心的双眸。
囚车里的人也不觉得微微侧目,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滑过心头。即使一向在战场上练就得冷静自持的将军,在那一刻也不由得有点痴了。
不过“战王”到底还是“战王”,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他便敏捷地发现,四周充满了杀气。
当人们终于被一阵哀嚎声惊醒的时候,只看到一群黑衣人正迅速地靠近囚车,地上倒下了一大片的侍卫。
他们就在这个雾霭沉沉的早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了囚犯。
而那个白衣女子早已不知所踪。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的事,让人措手不及,好像方才只是一场未做完的梦。
天下第一楼——祁国京都最大的客栈。
一个男子静静地端着茶杯,正优雅地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味着,举手投足之间一片儒雅之气,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好像在品味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惹得路过的人总忍不住侧目,但很快又迅速地转过头去。只因为男子的身旁站着两个一脸严酷的男人,他们的脸都微微紧绷着,似乎在想一个难解的谜题。
“阿邢,这件事情这样——未必是坏事,起码他们不是楚相的人。”儒雅的男子终于淡淡的开口。
“少爷的意思是——他们和我们是同道中人?”那个叫做阿邢的男子问道。
“那也未必,”男子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疑惑,“一个白衣女子,一群黑衣刺客,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这个祁国真是藏龙卧虎,阿鑫,你怎么看那个女子?”他唤着手边的另一个下属,声音里带了一股玩味。
“属下认为——那个女子的的内功应该至少有十多年。”那个叫阿鑫的男子好像刚回过神来,试图掩盖刚才的恍神。
“阿鑫,刚才你可是很难得的看一个女子也终于看呆了哦!”儒雅的男子手里把玩着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戏虐的笑。
“属下——”阿鑫懊恼的垂下了头,几秒之后,终于几不可闻的吐出了一句话,“看呆的不止属下一人。”潜台词是,少爷你也看呆了。
男子稍稍一愣,站起身来,继而浅浅地笑开了:“歌曲很美,人么?——”声音随着走远的人影,渐渐听不清晰了。阿鑫和阿邢紧跟在他的身后步出客栈。
等到三个人影都远去了,客栈才开始嚷嚷开来。
“那不是右相慕晟风么?”一句轻轻的呢喃飘散在人群中,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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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冉宫。
一身白衣的小七对着空无一人的寝宫,淡淡道:“出来吧!”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这才迟疑地走了出来,跪在了地上:“公主!”
声音分明是碧梧!
“碧梧,起来吧!你知道我不怪你的!”小七走过去扶起碧梧,轻柔道。
“公主!奴婢只是担心公主,所以才——”碧梧却急着解释。
“碧梧,这些我都知道,就如同——我亦知道你有些许事情瞒着我一样。”
“公主,奴婢是——”碧梧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慌乱。
“碧梧,不用说,我并不希望你在此刻说出来。就好像我何时会武功一样,我亦没有告知与你。”小七又轻轻地打断碧梧的话。
“公主——与奴婢并不相同。公主的事奴婢无权过问,可是奴婢的事——”碧梧的声音越说越低,语气中透露出了慌乱和心虚。
“那么,你此刻是否打算真实地告知与我呢?”她望着碧梧的眼睛里却是一片了然,“所以——碧梧若不是真话,我宁愿你不说,我会等你真正愿意说出来的那一天。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欺骗,这个皇宫已经有足够多的谎言了。”
“公主!”碧梧再次跪下,“奴婢请公主相信奴婢绝对不会伤害公主。”声音郑重。
“碧梧,你知道我一向都相信与你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她走过去再次扶起碧梧,“我亦说过,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在我面前,你可不要犯了我的大忌。”那语气微微上扬,稍稍带了一点调皮的意味。
“奴婢知道了。”碧梧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如释重负。
小七走到床边,拽住碧梧的衣角:“碧梧,我得睡一觉,累死了呢!”有一点点地撒娇,却也很有效地化解了两人之间淡淡的隔阂。
碧梧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寝宫,说道:“公主,奴婢去给你打水洗洗脸吧!”
小七早已倒在了床上,头闷在被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碧梧穿过外殿,才有打扫的奴仆恭谨地叫她,碧梧姐姐。
两年前,小七不习惯周围老是围了一大群的人,所以在她的寝宫里基本上是没有人的,也就只有碧梧可以呆在她身边。
碧梧打水回到寝宫的时候,小七早已躺在被子上睡着了,衣服也没有脱,稚气的脸上有一丝疲惫,再寻不到方才的清冷。
碧梧晃了晃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用手巾轻柔地擦过她的脸,再轻轻地脱去她的衣服,把被子小心地盖在她的身上,步履缓慢地走出了寝宫。
清晨的阳光终于驱散了薄雾,倾洒下来,照亮了一室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