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守祠人(1 / 1)
“……到了这里,我发现我们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你们看,这里是小屯村,这里是殷墟博物馆,按照我出发前划定的范围,商王供应该在这一带。但是,经过我们的探查,这里并没有我们想找的遗迹。也是凑巧,那天收工回来时,刚好赶上下雨,我们一行人都没有带雨具,就由熟识的向导出面,进入当地一户人家避雨。那家有个老爷子,88岁高龄,脑子一点也不胡涂,还很健谈。我跟老人家聊了一会,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说到这里,杨尚停了停,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时,才伸出手指,指着地图上不起眼的一个小点道,“这里,小屯村以北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有座无名荒山,就是在当地县志里也没有明确名字的荒山,那位老人却斩钉截铁的称之为王冢。各位都是专业人士,王冢之名的由来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个消息,当时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回到酒店后,我一方面派人出去四处捡舌漏,一方面呆在酒店把带来的所有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结果,不出所料,果然让我发现了王冢的蛛丝马迹。”
“现在,我继续解释我们犯下的常识性错误,甲骨文的研究究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就在逐步进行,到如今也有了不少的研究成果,这方面老杨和老李比较权威,所以这次相关方面的文字破释也一直由二位共同担任。而我们都忽略的一点就是,甲骨文是象形文字不错,它来源于占卜记事符号,但是没有人能够证明它在商代没有读音。跟现代汉字一样,同字不同音可能代表着完全相反的意思,就是这点小小的失策,却使我们划定的商王供的位置出现了重大的偏差。”
杨尚的话说到这里,就连司想这个外行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根据周天子祠中的神秘匣子的记载,殷商的寻仙图在商王武丁时建了商王供祭祀并保存。中国历史经过三千多年的变革,古时的很多地名和今时的完全不同,确定一个古代地名需要翻阅大量史料论证方能得出一个比较正确的答案。这方面的工作一直是由曾平和李铁先老先生在负责,工作量很大,会出现偏差也在情理之中。好,既然精明的杨尚发现了商王供的真正位置,这当然是件好事,可问题是他们没有得到进入那个地带进行考古活动的批文,这才是杨尚召集大家开会的主要原因。
这支考古队虽然是季永良自发组织的,专家队伍却空前庞大,这些不但在各自的学术领域是呼风唤雨的角色,个别人的交际手腕也相当了得。听罢杨尚的发言,立刻有四五个人同时掏出手机打电话协调批文事宜。既然有人代劳,司想也乐得轻松,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等待结果。
有人在负责协调批文,杨尚和季永良等人也没闲着,继续对着手绘地图指指点点,因为他们的谈话中闪杂着太多学术用语,司想听的一知半解,也就明白了大概意思。商王供的位置圈定了,杨尚在等待大部队到来的空档也没浪费,整天昼伏夜出,趁着夜深人静,带着他的盗墓贼朋友上王冢转悠了几次。探查结果,王冢黄土之下至少埋藏着二层商代遗迹,究竟哪一层是商王供实在难以判断,所以,这次的挖掘难度相对比较大,工具要准备齐全诸如此类。
第一夜的碰头会议,比司想预期的要短,不到十一点就散了会。后来,花了三天时间等批文,其间考古队的成员各有分工,不外乎四处购买挖掘遗迹的特殊工具啦,再次精细的疏理文字资料什么的。原来,三天时间,足够司想把殷墟逛个遍,包括她神往许久的妇好墓,可惜,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杨尚看不得她太轻闲,指派她去给小屯村的一个老头看病,顺便联络感情。就是之前先遣队避雨的那家,杨尚就是从他口中得到商王供重要线索的八旬老人辛守。杨尚推断,古时帝王陵墓附近皆会有守陵人的存在,这些守陵人一代代在王陵周围繁衍生息,随着时代的变迁,朝代更替,慢慢忘却祖先的使命,而变成了普通百姓。同样的,重要的庙宇宗祠周围也会有类似职责的人群,他们的祖先一般都是庙宇的祭礼人员或者仆从之类。辛守一家很可能就是三千年前商王供的守祠人的后代,因为所有知晓王冢这个名字的当地人,或多或少都跟辛守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为了从辛守口中获得更多的线索,司想就被推了出来,给被风湿病痛折磨了二十余年的辛守治病,美其名曰答谢避雨之恩。
司氏中医在治疗风湿方面的成就是国中外有口皆卑的,辛家现在的家长辛和文自然很高兴,直道杨尚是个大好人,没二天工夫已经和杨尚称兄道弟起来。司想虽说一肚子不情愿,却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背上药箱天天上辛家报道。
老人家最是怕寂寞,尤其辛守的妻子十年前已经过世,儿孙们虽然孝顺,毕竟各有各自的工作和家庭,不可能天天陪着老人。是以辛守对医术高明的司想很是喜欢,几乎是有问必答,害司想私下里挺良心不安的。三天来,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司想差不多都跟辛守呆在一块,倒也套着了不少王冢的信息。晚上回洒店跟杨尚交流消息后发现,基本上跟他从辛和文那里探听到的没有多少出入。两相印证,基本可以排除辛家两父子撒谎的可能,除非他们撒谎的本事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辛家祖祖辈辈居住在当地,一家都是老实人,但无论子孙在外面的世界闯出多大的成就,辛家人却从来没有动过搬迁祖宅的念头,甚至还有一条强制性的家规,凡辛家子孙生下来必须在祖宅成长至十二岁方可离开安阳。光凭这点,辛家作为商王供守祠人的后代的可能性相当之高。可惜,现在距离那个遥远的时代毕竟太过久远,就算确认了辛家的身份,恐怕连辛家人自己也不太清楚祖先们的使命了吧。
这晚,司想本打算帮辛守施全套针,因为明天就要开始商王供的挖掘工作,她不可能像前二天一样全天候守在辛家。全套针耗时较长,大约要一个半小时方能施完,为了不影响辛守的正常作息,司想早早用过晚饭,消毒好银针备用。不曾想,每天天不黑绝不踏进家门的辛和文今天太阳还没下山就回了家,一到家就跑进辛守的房间,父子俩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司想刚好在吃晚饭。等到司想提着针袋来给辛守针灸的时候,辛和文却委婉的告知晚上有些家事需要老父亲亲自主持,这二天也辛苦司想了,请司想早些回去休息吧。
得,既然如此,司想也是识相的人,收拾好药箱,就离开了辛家。辛家距离司想住的酒店搭公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往日都是辛和文的大儿子辛时用送货的小货车送司想回酒店,今天人家要开家庭会议,身为长子嫡孙的辛时自然不能缺席,所以司想只好坐公交车回去了。慢悠悠的走到站台,看了看手表,唔,快六点了,末班车是六点半,等等吧。
小屯村东站是个小站,平日里候车的人就不多,这个时间上班的人差不多都回家了,所以只竖着一块不起眼站牌的公交站台除了司想再无第二个候车人。天已入秋,六点刚过,太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色完全变暗的前一刻,正低头打着手机游戏的司想无意识的一抬头,却见一道颀长的人影从小屯村方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