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三章（1 / 1）
虽然是正午烈日当头，这林子里却浓荫蔽日，显得有些阴冷。
穆非匆匆看了一眼身边缩成一团的少女，目光就被外间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谷口正远远行来一队士兵，当中几人骑在马上，或着官袍，或着盔甲。
穆非掏出怀中竹哨，附在口边，眼睛死死盯着这支队伍，待队尾也入了谷，一声凄厉的哨声划破天际。
林间刷得射出一排羽箭，分别直奔队伍两端和马上之人而去，其中一支尤其凌厉，直直没入马上一人喉中。
陡然遇袭，这些士兵顿时惊慌失措，余生的马上之人也赶紧下马。
林内弓箭手迅速搭箭上弓，又是一排羽箭射出，射倒了外围的十几人。
如此再过了片刻，尽管还是不断有人倒下，这队伍却不似一开始般混乱，剩下的士兵得到命令，都聚集起来，围作一堆。队伍中更冲出几十人，一手执盾，一手握刀，将射来的羽箭一一格落。
此刻，又是一声哨声响起，穆非和季月茹领着林间埋伏的人纷纷跃出，挥刀杀向前方。那些盾手遇到近身格斗，队形就被打乱，这谷中顿时陷入一片混战。这穆非等人越战越勇，对方的士兵就逐渐处于下方。
那队伍正中一人，身穿盔甲，正是领军的将领。他看见眼前状况并不惊慌，一边口中指挥，一边四处打量。待见到穆非等人身后有一人执弓从林间走出，他双眼为之一亮，手中举起一物，大声喊道：“云榛你这逆贼，云翎刀在此，你可有胆来取？”
这云榛就是穆非口中所称的公子。他看见那将领手中之物，眼中似有怒火燃烧，面上表情也更加阴冷。不待他开口，穆非等人已一声大喝，齐齐儿向队伍正中攻去。那将领冷笑侧头，口中一声令下，一道红光便呼啸上天，在空中炸开。
“不好！”穆非一边向前冲入，一边高声叫道：“有埋伏，公子快退。”
云榛脚下不动，搭弓上箭，直指对方将领。那将领想到此人名头，不禁有些害怕，正欲闪躲，右手手腕上已中了一箭。他手上吃疼，五指便松开，云翎刀应声落地。穆非与季月茹正与多人缠斗，不能近前，他们所率之人却已有人冲到前面。其中一人窜了过去，一刀挥出，将身旁士兵逼退一步，伸手就拾起刀来，转身用力向那公子方向掷去。
“小六子哥哥？”珍儿在林中早已站起身来，正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挪不动脚步，却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便向前冲出几步。小六子奋力掷出刀来，手还犹在空中，一把刀就已从背部破膛而出，摇晃两下倒了下去。
“小六子哥哥！”珍儿一声尖叫，冲出林子，却哪里还看得见那人？
云翎刀刚刚落在地上，又有一人拾刀在手，奋力向外冲杀。此时，谷外援兵已到，当先的几十人翻身下马，挥刀杀来。那躲在几名士兵身后的将领见状走了出来，狞笑道：“皇上圣明，早料到你听见云翎刀的消息，必会前来。今日你可是逃不了了。。。”他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已插在喉部。
云榛自刚刚起，就不停射出羽箭，箭无虚发。这一次，他拉响弓弦，三箭齐出，又掀倒当先奔来的三人。厮杀到此，云翎刀得手，使者也被杀死，敌方最初的那三百士兵已经所剩无几。穆非一声唿哨，带着几十人挡住援兵，负责垫后。季月茹则领着其他人且战且退，向云榛靠拢。
这谷中狭窄，援兵虽多，一时却也冲不过来。那刚到的将领大手一挥，一排弓箭手站出，也远远儿的射起箭来。
珍儿呆立在林边，看着一个人冲到自己面前，手伸向自己，却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这人是谁？他脸上满是血污，已看不清长相，可那瞪大的双眼，却跟刚刚的小六子哥哥好像。
“小六子哥哥？”珍儿试探的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地上这人已经不再动弹，伸出的手中握着一把黑黝黝的刀。珍儿俯下身去，将刀拿起，只见这刀鞘上镶嵌了一颗红色宝石。若是平时，珍儿也许会感叹一声，好大好漂亮的宝石，可此时，这颗宝石，却远远不及鞘上那斑斑血迹鲜艳刺目。
珍儿呆呆站立着，耳边传来一声大叫。“珍儿！”是穆大哥的叫声，她抬头，穆非急切的面容映在她眼中，怎么了？一股大力传来，她被拖入一人怀中，原来站立之处呼啸而过一只羽箭。她心跳陡然加快，往场中看去，穆非肩上已被一刀劈入，血花四溅。
云榛伸手夺过珍儿手中的刀，微微一端详，就将刀扔出老远。“快撤！”他一把抓住珍儿就往林间冲去。
珍儿先是呆了一呆，随即一阵挣扎，双拳捶打在他胸前：“你把刀还给我，你把刀还给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穆大哥。。。”
云榛微微皱眉，右手伸出，以掌为刀，劈在她颈间。
。。。
珍儿觉得脖子一阵疼痛，怎么了？“穆大哥！小六子哥哥！”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穆非肩中一刀的情景，睁开眼来，眼前一片黑暗。
“怎么是你？穆大哥呢？月姐姐呢？”借着月光，珍儿看见了眼前人冰冷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身子。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跟这个人在一起？她抬头打量，四处都是树木环绕，一片静谧无声。
云榛没有答话，面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珍儿突然想起一事，翻身就向云榛扑了过去，却被他闪过，只抓住了他的袖子。珍儿瞪大双眼，尖声叫道：“你为什么把我的刀扔掉？为什么把我的刀扔掉？”
云榛答道：“那刀是假的。”
“假的？”珍儿呆了呆，手上一松，倒在地上：“那小六子哥哥为什么要抢这把刀？他又为什么要把这把刀给我？还有穆大哥，月姐姐，还有你，不都要抢这把刀么？为什么抢到了，你却告诉我是假的？为什么会是假的？。。。”
她心里突然一个激灵，声音更加尖利：“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穆大哥呢？穆大哥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带穆大哥一起走？”
云榛冷冷看她一眼：“不是看穆非的面子，你以为我会救你么？”
珍儿呆了一呆，蜷起双腿，痛哭起来：“小六子哥哥死了么？穆大哥也死了么？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为了一把假刀么？你们为什么要去杀人？为什么。。。”
她嚎啕痛哭，这哭声回荡在黑暗的树林之中，如同鬼哭狼嚎。
云榛听得不耐烦，森然道：“你再哭，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珍儿听见他的话，硬生生止住哭泣，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涨得小脸通红，双眼却狠狠盯住云榛。
云榛并未看向她，口中却道：“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珍儿气得浑身发抖，赶紧闭上眼，嘴里却兀自骂道：“你不是人，你这个冷血鬼，你这个杀人鬼。你要杀就杀了我吧，反正你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冷血鬼，杀人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自忖必死，便死也要死得够本，口中就喃喃不停，骂了好一会儿也不觉得累。突然间，她又想起穆非肩中一刀，正是自己害得，不由又嘤嘤哭泣起来。
“珍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珍儿抬头，“月姐姐”，她哇的一声，倒入那人怀里，激动说道：“穆大哥死了，他是被我害死的。。。”
季月茹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头道：“你不要这么伤心，穆非他素来命大，说不定只是受了些伤，并不足以致命。唉，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应该不听穆非的话，硬要带着你走。”
珍儿却只听见了她第一句话，眼睛陡然一亮：“对，穆大哥也许没有死，我们这就去找他好不好？”
季月茹蹙眉：“我们现在已经过了随远，正往景泰城而去。再说，我们还有急事，只不过在这里稍事休息，马上就又要启程。那。。。，那也只是如果。。。，我们不能回去找他。”
珍儿听得身上一抖，伸手推开她：“月姐姐，你和穆大哥不是朋友么？你，。。。，你怎么和那冷。。。”她看过去，那冷血鬼已不在。“你怎么和那冷血鬼一样，不顾穆大哥的死活！”
季月茹愣了一愣，怒斥一声：“珍儿，你不许如此说公子。”
她看珍儿打了一个哆嗦，尽量心平气和说道：“珍儿，公子比你我更担心穆非的安危，穆非若真有什么事，公子心中才是最难过的。你，。。。，你什么都不知道。。。现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我会带你到前方景泰城，找人将你好好安置。今后，你可以慢慢打听你那亲戚的消息。”
珍儿双肩微微抖动，低着头并不说话。季月茹虽然于心不忍，但想起事情紧急，也无可奈何。她正打算再劝两句，却见珍儿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幽幽说道：“月姐姐，你们走吧，不用管我。我要回去找穆大哥。”
季月茹有些吃惊：“珍儿，你这又是何苦？你跟他，也不过是。。。”
珍儿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晃了晃：“穆大哥是珍儿的朋友，他救过珍儿的性命，珍儿就不能舍他而去。我要回去找他，就算穆大哥已经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首，将他好好安葬。月姐姐，你也是珍儿的朋友，你也帮过珍儿，珍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珍儿不能跟你走，你，。。。，你要好好保重。”
季月茹看着少女转身离去，那孤独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压抑的抽泣声还隐隐回荡在林中。她听见身后一人的脚步声，转头行礼：“公子，你。。。”。
云榛打断她的话：“我们即刻启程。你去给她一匹马，还有这个。”
他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银色的鞘上一道道细细的纹路，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娟秀而坚韧的水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