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却是旧时相识(1 / 1)
忙完手头的工作,蹭阿蹭的,等到走出办公楼,又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我习惯性的开始往小街走,决定去吃好久没吃的肠粉。
走进店门,老板刚好在门口收拾碗筷,看见我立刻腾起生意人的笑脸招呼:“好久没来了。”我也冲他笑了笑,他有些神秘兮兮的说:“他来了。”谁来了?我不明所以,老板冲里面努了努嘴:“那个跟你点一样的小伙子。”
我望向里面,一个不太熟悉的背影,清寂骨秀,小店的灯光虽然很明亮,可是忽一看去,那背影就似一股清风,呵口气便会散去。
“两份加料肠粉,多放肉多放辣椒。”老板照例冲内里厨房大喊,我望着那背影竟有些痴了,听到老板的喊声醒过神来,往店里走,那人似乎整个背部震动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肠粉端上来,香味扑鼻,颜色透明诱人,我食指大动,又忍不住好奇的瞟了那人一眼。他坐在最里桌,从我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加一点点地侧面,他桌上两份肠粉基本没动,似乎也不准备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心满意足的吃完肠粉,我笑着招呼:“老板,买单。”眼角余光仿佛看到那人又是一震。结完帐,突然冒出个念头,再坐坐,看他什么时候离开,这样的背影会是什么样的面容。
什么样的面容?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嘴唇,眉目是我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样子,却又分明不像他,极短的寸发,削瘦的面容,那种灿烂如阳光的笑容在他脸上一点也无,我恍惚的微微仰着脸,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保持着转身的姿势,僵硬的站在那里。
直到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中炙热如火的注视,仿佛一头凶猛的洪兽要将我吞噬,我惊跳。
杨暄!
怎么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我手脚冰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忘记了起身,忘记了说话老板在一旁问着什么,我全都忘记了。
“小雨。”
我一震,才发现自己就这样一直仰望着他,他已经走过来,眼睛里只剩温和似旭,一如既往的温暖,仿佛先前的炙热都是错觉,他温和的微笑着,语声平缓。
是他,是我曾经痛不欲生、泪流满面也不愿遗忘的他。只是他的变化怎么这样大,他瘦太多,以前丰满俊朗的脸现在颧骨明显,却有了另一种遗世独立的韵味,脱去年少的青涩,便只剩下沉静的温和。他不再是那个一笑便露出满嘴白牙,灿烂得能耀花人眼睛的杨暄,那颗跟随在他身边不知收敛的太阳,现在仿佛已经躲进他的身体里,只会令周围的人觉得温暖而不刺眼。
“小雨,是你吗?”他柔和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
“是我。”我痴痴的望着他,仿佛隔了一辈子才说出这句话。
他在我身旁坐下,隔了片刻说:“我来这边出差,大概要待半年,办事的地方就在万湘大厦的附近。”万湘大厦,那不是我公司所在的大厦,居然离得这般近。
“这么久没回家,爸妈都很惦记你,若是得空了回家看看。”
回家!爸爸和妈妈!他们一切都还好么?
我眼中的泪毫无预兆的喷射而出,泪眼模糊中他的面容变得疏远难辨。
他没有问我现在怎样,过得好不好,当初为什么离家出走。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轻描淡写的与我说着好久不见的套话。就好像我只是连续几晚没有回家,而不是已经离开三年。
三年了,他见到我,神情那么淡然,话语平凡。而我,除了痴傻的注视他,忘记言语,还失态的哭泣。这样的他令我陌生得颤抖,可是他似乎毫无察觉,仍然温和的拿出纸巾递给我,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想他们呢就回家。”
我惶然的擦去泪水看着他,杨暄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虽然小时候我曾喊过他杨暄哥哥,可是他从不用哥哥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也从来没有用妹妹的眼光看过他。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使劲的擦去泪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变了,三年的时间令他变了这么多吗?留在原地的只得我么?我打了寒颤,一时无法接受,恐慌紧紧地抓住我的心脏,再也忍不住猛然立起,“嗵”的撞到桌角也不觉得痛,逃也似的向门外走去,撞过门槛,依旧不觉,只知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他没有拉住我,甚至连挽留一声也没有,或许他喊了我没有听见,我就这样逃走了。
越走越急,走到最后竟成一路狂奔,泪水被风吹干,眼睛看不清周边的景致,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一声又一声,锤得我痛……好痛好痛……一直痛到心里去……就像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一夜没睡,并不是不想,只是脑子里象装了部马达,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天空,一层一层退去黑纱,渐渐由青转白。我爬起来,身上无处不痛,赤着脚走到浴室,镜子里的人很白,毫无血色的苍白,眼睛下一轮青灰的黑眼圈。
把冷水开关打到最大,任冰凉的自来水淋在脸上,冷水刺激过后,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腰腹间痛得更加厉害了。我一检查,果然,家里的亲戚,大姨妈来了。这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叹息一声,这样的状态去上班,估计会晕倒在办公室,本人向来不太欣赏林妹妹的作风,还是不要去吓唬我的那帮同仁,老老实实留在家补睡眠吧。
请完假,我病病歪歪的又躺回床上,可是一阵一阵的生理痛弄得我满头冷汗,越发睡不着,偏又因为不能入睡而头痛欲裂,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幸好电话响了,奶奶祥和的声音就象一副灵药,絮絮叨叨的与奶奶讲了好久,挂上电话,我将身子蜷成一团,迷迷糊糊的终于睡着了。
“铃——”
我茫然的增开眼睛,天又黑了,我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声音干涩嘶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对方显然也被吓住了,顿了一下,问:“请问夏小雨在吗?”
“我就是。”还未完全清醒,我一时没听出是谁。
对方似乎倒吸一口凉气:“砣砣,你病了吗?难怪发短信也不回,公司楼下也等不到你,你在哪里?医院?”
听他称呼我的第一句,我就知道是辛骆晨,他似乎已经固执的称呼我为某“砣”,我抗议多次,都被他迷死人不陪命的笑容给挡回来。
我现在并不想见他,沙哑着嗓子回答他:“没有,我没病,只是在睡觉,所以声音嘶哑。”
他沉默了一会,问:“这个时候在家睡觉,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有些不耐烦,只想挂掉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你睡多久了?有没有吃饭……”
“你有事吗?”这人不是普通的麻烦,我直接打断他。
他听出我语气不善,顿了顿,道:“唔,没什么事。”
挂了电话,我却再也睡不着,手机里他发了好几条短消息,回想他刚才说的话,似乎还在我公司楼下等了很久,心里突然又变得失落起来,我抱着枕头,啃咬着自己的下唇,静静的坐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