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从前不过痴人一个（1 / 1）

“从前……”话才出口，我觉得身后的人似乎抖了抖，回过头来，他仍闭着眼，脸上的线条松散而愉悦，或许他是醒着的，这样老套的故事开头，换作是谁都会想笑。不过那些久远的往事怎能不从“从前”开始。

不论他醒或睡，从前依旧是从前，有些事情想要遗忘，要先学会放下，这个故事或许只是因为，我的心需要放下。

不再看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我缓缓道来：“从前有个小女孩忘记了回家的路，她又冷又饿，伤心的哭泣着祈求有天使来救她。然后，天使出现了……”

虽然那时的我还小，可是关于他站在我面前的影像，宛如昨日。阳光照在他身上，微风吹起他细碎的头发，逆光将它们晕染成金黄色，他身后的光环耀眼柔和，天使亦不过如此。

我顿了顿，接着说：“‘皎若太阳升朝霞’用来形容他绝不为过，他有种令人不可抗拒的莹润明朗。皎若太阳……”我叹息一声：“他拥有阿波罗神的明亮，走到哪里，阳光就会跟他到哪里。”

“小女孩被天使带回家，男孩成了她的哥哥，她成了男孩的影子。哪里有男孩，哪里就有阳光；哪里有阳光，哪里就有如影子一般的她。”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睡觉。每天半夜，女孩会不知不觉地游到到男孩床上，挨着床边边睡下，到第二天早上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女孩渐渐长大，无意中看到别人写给男孩的情书，心里泛起酸酸涩涩的滋味，猛然顿悟男女之别后，这样的梦游才得以结束。两人渐渐长大，记得有一夜……”

夜深了，凉意渐浓，辛骆晨的怀抱却越来越温暖，回想那一夜我所经历的，仿佛由地狱进入天堂，那些痛苦又甜蜜的回忆。在那一夜结束时，曾经一度以为我的诚心祈愿感动了上苍，心愿得成，从此能永远的守候在天使的身旁，守候在明朗如阿波罗神的他的身边，只是……。

我没有停顿，不愿深想：“……那夜男孩很晚还没有回家，天下起了小雨，女孩拿了伞去学校接他，却在体育馆的屋檐下看到男孩与一个长发女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天空有轰鸣的阵阵雷声滚过，仿佛重重的击在女孩心上。雨渐渐大了，女孩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第一眼，男孩逆光把手伸出的那一刻，女孩就已经爱上了他。”

时光倒流，我的诉说似乎有些零乱：“男孩喜欢直直的长发，女孩宁肯跟学校的辅导员对着干，长发及腰仍不剪，也不扎，任长发飘散；男孩喜欢金庸，夸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一身白衣，冰清淡雅，从此女孩只穿白色；男孩喜欢玩极限运动，女孩虽然怕得想哭，可是仍然咬牙跟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辛骆晨仿佛动了动。

我惊醒，回到主题：“虽然是夜晚，虽然雨下得很大，因为女孩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太醒目，还是被男孩发现。站在雨中的她被发现后，反而惊慌起来。她心里有痛，又怕这种痛被男孩知道，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比如男孩从此不再理她，比如家里从此不再要她。太过惊慌失措下，她转身逃跑。”

“雨很大，女孩既害怕又难过，狂奔中最后摔倒在路上，雨伞摔出去好远。泊油路面被雨水洗刷得发亮，她一边脸贴着路面上的积水，另一边脸被天空无情的雨水敲打着。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有种刺骨的麻麻的痛。她慢慢爬起来，毛衣被打湿了贴在身上，冰冷沉重，她却丝毫不觉，木然的捡起伞慢慢走回家中。”

“回到家，女孩就病倒了，咳嗽、发烧。男孩居然比她早回家，安静的站在一旁，看她换衣裳，看她吃药，看她躺上床，却始终没有跟她说话。半夜女孩烧得口干舌燥，醒来呆呆的看着黑暗中守在床前的男孩，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神情，两人什么都没说，可是甜蜜和默契从那一夜开始，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两人不断疯长。……”

那段日子是我渡过最快乐的时光，我跟他就像全世界最幸福的情侣，两人坐在学校的草坪上，什么也不说，只依偎着对方，就可以傻傻的坐上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从牵手到依偎，再从依偎到亲吻，一切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一个梦。

我怔怔的回想着过往的点滴、片段，直到猛然发觉手中的茶杯已经冰凉，小心的移动身体，放下茶杯，又轻轻挪回到辛骆晨怀中，突然觉得越来越能顺畅的把这个“从前”说完。

“……幸福时光对女孩来说总是短暂，不知什么时候男孩突然改变了态度，对她渐渐冷淡，女孩不明所以，追问原因，男孩的话狠狠地打击了她，男孩说他们是兄妹，他不想伤害父母的心。他们不是亲兄妹，女孩是男孩捡回来的，女孩清楚的知道。”

“她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行？如果她嫁给男孩，就能永远不离开这个家，女孩天真的畅想。为了她渴求了那么久的幸福，经过一番挣扎，从来没向爸爸妈妈要求过什么的她鼓起了勇气，同父母开了口……”

即使过去这么久，可是想起妈妈的回答我仍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向辛骆晨怀里缩了缩，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诉说：“爸爸妈妈最后也没有同意，女孩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哭泣，妈妈哭着说‘你做我们的女儿就好了，人要学会满足，不属于你的，不要去妄想！’。女孩害怕失去男孩，可是更害怕失去这个家，她退缩了。然后男孩带回来一个长发飘飘，喜欢穿白色衣裙的美丽女生，爸爸妈妈很开心，女孩学会了眼泪倒着流，泪水不会从脸上滑落，只会流进她心里，在心底积成一个苦涩冰冷的湖。”

我顿住，长久的沉默，故事应该结束了，倦意象潮水般象我涌来，我靠在辛骆晨的怀里，从来没这么放松过。

闭上眼睛，在意识还有些许清醒的时候，嘟囔的说着故事的结尾：“男孩准备结婚了，女孩带着祝福的微笑悄悄离开，她想等哪天，她心底的湖变得清甜温暖，她就可以回家了。”

我朦胧睡去，睡梦中仿佛听到有人轻叹，还有带着温度的海绵将我眼角的泪水轻轻吸走，我叹息，抱着温暖的来源，心底的那个湖，水波荡漾，破冰融化。